明堂繁華開,捧杯待春來上
春天
十月迷城
李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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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從乍暖還寒的南奔到霧霾天里的北,真心羨慕南方的朋友,儘管料峭春寒還未散,好在花香草綠都已整裝待發;再看今日北京,早春時日里居然憑空下起雪來,漫天飛舞倒是頗有幾分氣勢,可惜怎麼看都像南方的雪,憑窗而立,目之所及,濕噠噠的路面,光禿禿的行道樹,絲毫尋不見蠢蠢欲動的桃紅柳綠。被雨夾雪消耗掉的出門動力,只能依著煮水烹茶,假裝自己在南方的春來早里,聽風、看雨、拈花、惹草、聞香、品茗。
都說春日繁花幾許,印象最深的是外公家小院里盛開的月季。蘇軾筆下「花落花開無間斷,春去春來不相關」,說的就是花開不厭的月季。一直都覺著小院兒里的月季和其他花不一樣,不似梅花那般凜冽,又沒有茶花豐盈,當然也比不上蘭花的清雅,就是有一股攢著勁兒的傲嬌。和今天北京這場春雪似的,翹首盼了大半年,這就等到了。
且不管窗外飛雪漫天,低頭看一眼握在掌間的立明堂纏枝月季壓手杯,分明能感覺到這隻手作杯在雪天里悄然傳遞的溫暖。杯口微撇,看上去有點兒小心翼翼,又有點不露痕迹的張揚,握在手中,乖巧穩妥,是貼合手掌的舒心,是一見傾心的合緣。
器有器型,花有花樣。嬌艷妖嬈的月季尋常可見,落筆在青花,藍白相間,纏枝舒展,倒是消弭了些許熱鬧,褪去了幾縷浮華,倒顯安靜了。傲嬌還在,攢著勁兒,整朵花開得沉著飽滿,從蕊到瓣,由枝到葉,脈絡清晰,紋縷深淺。杯口、圈足的雙線呼應,把玩一圈,倒好似遊園賞遍滿庭芳。酌一口茶,瞧見杯內一盞青花月季,映在茶中,清雅不落媚,再瞧兩枚花骨朵,左右孑然,花開不敗的盛氣悄然肆意。
和月季的傲嬌盛氣不同,薔薇花開時,大概已是春度夏之時了。和蘇軾齊名的黃庭堅曾有一首寫薔薇的清平樂:
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
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取歸來同住。
春無蹤跡誰知?除非問取黃鸝。
百囀無人能解,因風飛過薔薇。
一句「因風飛過薔薇」,再是纏枝蔓繞,羈絆阻人,卻抓不住風。纏枝薔薇卧足杯,沒有圈足,杯底略內凹,外壁上下皆有雙線,花蕊飽滿挺立,花瓣四方舒展,纏枝左右伸展,線條流暢自然,有濃墨飽艷的生機,亦有淡筆化暈的天然,內壁杯底的薔薇盛放至極,大概是等不及夏天的蒞臨。這份「等不及」的情態,倒是讓我想起蘇軾來。
和惜春戀春悲春的寂寞黃庭堅不同,腦內小劇場特別熱鬧的蘇軾,寫起薔薇來,倒是生動有趣得多,這場夜遊園私相會的小戲裡,作為場內道具的薔薇也是很搶鏡啊。
笑怕薔薇罥,行憂寶瑟僵。美人依約在西廂,只恐暗中迷路,認余香。
午夜風翻幔,三更月到床。簟紋如水玉肌涼。何物與儂歸去、有殘妝。
《西廂記》里張生幽會鶯鶯的場景被描摹得如此生動有趣。記得立明堂也曾出過西廂記故事的盤子,盤面上站在牆外的張生看起來呆憨又局促,倒是也有些像蘇軾詞中所寫的模樣,花間嬉笑,生怕被薔薇花絆住,叢中行走,又憂慮因撞著寶瑟而不得不停下。
心馳神往的忐忑,按耐不住的竊喜,每每讀這首詞的時候,我總會忍不住笑出聲。張生這番心情和姿態,倒是和我每次坐等立明堂新品出窯時,頗有幾分神似。
讀詩、喝茶、賞花、玩物,春風何必到花枝,明堂杯中自有詩。一年之計在於春,願你我不負春光,聽蘇軾的話——
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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