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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影譚之The Shape of Water——我們都是孤獨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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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愛情童話,愛情童話裡面往往包含三個重要的角色:

1,公主

2,王子

3,惡魔或者怪物

每天早上,公主Elisa都會被鬧鐘喚醒。她從破舊的沙發上欠起身來,摘掉蒙在眼睛上的眼罩,為自己做上一份簡單的早餐,然後走進浴室,在浴缸中放滿熱水。Elisa很享受這一刻,當溫熱濕滑的身軀完全浸入水中,Elisa會暫時忘記孤獨,她纖細的手指在水中頑皮地探索著令人面紅心跳的秘密,當水霧在周圍瀰漫開來,她的身體也隨之繃緊,直到回歸風雨後的平靜。

每個女人都是一位公主,Elisa也不例外,她知道自己長得並不漂亮,也沒有華麗的衣服和首飾,她就是一個清潔女工,一天中大部分時候都穿著土裡土氣的工作服。而且和大部分女人比起來,她還有一個更加不幸的缺陷:無法發聲。Elisa的脖子上有三道刺眼的傷痕,這是小時候留下的,有人割斷了她的聲帶,而她永遠也不會知道是誰下了這樣的毒手,因為她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麼人。

雖然生活中充滿了不幸,Elisa卻依然是一位可愛的公主,她心地善良,所以周圍的人都喜歡她。Elisa有兩個好朋友,一個是住在同一公寓,懷才不遇的老年畫家Giles,另一個是她的清潔工同事Zelda。可是Elisa依然感到孤獨,她會時常沉浸在冥想當中,幻想世界中也像電影里那些漂亮的女孩子一樣,在霓虹燈下歌唱,舞蹈。

Elisa在美國航天研究所工作,這時候正是冷戰時期,美國和蘇聯展開宇航競爭,都急於要搶先一步把自己的宇航員送往太空。當然Elisa並不懂高科技,她和Zelda的任務就是,每天清理混亂的走廊、昏暗的實驗室和骯髒的廁所。她們要和各種垃圾穢物打交道,包括嚼過了的口香糖,溢出馬桶的糞便,有時候(這是最糟糕的)還有血跡。

最初的血跡來自Strickland,這是個令人望而生畏的傢伙,性情冷酷,身上帶有一股乖張的戾氣,每次他用居高臨下的眼神看著Elisa時,都讓公主感覺毛骨悚然。Strickland他永遠揮舞著一根黑色的電棍,他認為只要能解決問題,無論使用哪種手段都無可挑剔,Strickland不斷地說服別人和自己:我擁有強大的力量,我甚至是神。

可是當另一個「神」出現的時候,Strickland逐漸喪失了(如果曾經存在過的話)理性。科考隊在南美亞馬遜捕獲了一個半人型的兩棲生物,這種魚人被當地的土著作為神來崇拜,可是在傲慢的政府機構眼中,他不過就是一個研究標本,一隻實驗室里的白鼠,科學家要從其身上,挖掘出在惡劣環境下生存的秘密。

Strickland從一開始就不喜歡魚人,這個黏糊糊的像青蛙一樣的生物居然也配叫做「神」?這讓他非常嫉妒,權勢和嫉妒結合起來的時候,擁有最大的殺傷力,其最終會變成仇恨和暴力。Strickland想盡辦法折磨魚人,反正他被鐵鏈鎖著,幾乎沒有辦法反抗。可是當魚人咬斷他的兩根手指之後,Strickland徹底失去了耐心,決心殺死魚人,對他進行解剖。

無論童話王國還是現實世界,青蛙都有可能變成王子。Elisa最初只是和大多數人一樣對魚人感到好奇,隨後好奇轉化成為同情,再往後,她發現魚人並不是個沒有感情的低等生物,與此同時,魚人的戒心也在善良的公主面前逐漸融化,Elisa驚喜地發現,儘管都不能發出聲音,但他們之間可以溝通交流。

表情幻化成詩,肢體譜寫成曲,當心靈在家時,語言反而顯得多餘,王子與公主在沉默中彼此了解,萌生愛意,簡潔的手語勝過了塵世上喋喋不休的海誓山盟。

愛情幸福,然而現實殘酷。Elisa得知了Strickland的殘忍計劃,她決定不惜一切要救出魚人。可是她只是一個清潔女工,怎麼可能對抗守衛森嚴的保密機構?Elisa只好去找她的朋友,孤獨的老畫家Giles幫忙,Giles是個過氣的畫家,而且是同性戀,開始他根本不想介入Elisa的瘋狂行動,而且並不理解,Elisa為什麼堅持稱呼魚人為「Him(他)」。

Oh God,it"s not even human.,God!(老天爺,「它」甚至不算是人類!)Giles說道。

If we do nothing,neither are we。(如果袖手旁觀,我們也不是,)Elisa回答。

Giles無法接受Elisa的觀點,更無法把自己和兩棲動物等同起來,直到有一天,他認識到,在許多人的眼中,自己也是一個怪物。本片在這個地方點出了編導的主題:我們都是孤獨的生物,孤立他人或許會給我們帶來優越的快感,但是這也就給了其他人用同樣的手段來對付我們的理由。

Giles被說服了,再加上Zelda和一名蘇聯間諜科學家的幫助,Elisa跌跌撞撞地開始了她異想天開的救援行動。

Guillermo del Toro(「陀螺」)是一位出身墨西哥的導演,以漫畫式的奇詭鏡頭美學著稱,並且和其他西班牙語導演如Alejandro González一樣,會在影片中融入宗教和神學的思考。二十年前,他剛到Holloywood,就靠著低成本科幻恐怖片Mimic(擬態)而一鳴驚人,隨後拍攝的成人童話Pan"s Labyrinth(潘神的迷宮)更是震驚了世界影壇,唯美畫面加上暗黑的血腥風格,成為他個人的標誌。

陀螺也從不排斥拍攝娛樂作品,Pacific Rim(環太平洋)、Crimson Peak(猩紅山峰)、Hellboy(地獄男爵)等片也都既叫座又叫好。

順便說一句,水形物語裡面魚人的飾演者Doug Jones,是一位職業特型演員,也是陀螺的愛將,在陀螺許多電影中均出現過,而且每一次都被化妝師打扮成妖魔鬼怪,尤其是地獄男爵中,他的身份是男爵的兩棲魚人夥伴Abe Sapien,我們可以看到水形物語與之的相似之處。

水形物語是陀螺最新的作品,並且榮獲了第90屆學院獎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美術和最佳音樂四項大獎。這部作品,陀螺使用成人童話這個載體,對我們的現實社會做出一系列的諷喻。本片既是一部純粹唯美的浪漫故事(雖然中間有些地方比較嚇人),也是一個關於人性和獸性的哲學寓言。這一切不僅需要編劇導演(都是陀螺一個人)的功力,也需要演員陣容的支撐。

陀螺在構思水形物語時,腦中就把Sally Hawkins設想成為女主,但是他當時只是通過其作品來了解這位低調的女星,而從來沒有機會直接打交道。直到2014年,在一個派對上,陀螺喝高了,忽然闖到Sally面前,一股腦的把自己的設想告訴對方,「如果我當時沒喝醉」,陀螺事後回憶道,「大概不會有勇氣去接近她。」

美女如雲的Hollywood,Sally實在是太普通了,她主要以陽光燦爛的傻大姐或者保守的家庭主婦形象出現在大銀幕上,比如Happy-Go-Lucky(無憂無慮)、Paddington(帕丁頓熊)等等,雖然也參演過許多非喜劇類的名作,但是大多數充當配角,比如Never Let Me Go(別讓我走)、Blue Jasmine(藍色茉莉)。Sally沒有讓人過目不忘的外表,但她的演技在每一部作品中都得到了磨礪。今年奧斯卡,可能是Sally最接近影后寶座的一次機會,最終輸給科恩嫂,讓我為她大呼可惜。

水形物語中,Sally不能開口說話,於是她的手語成為整部影片的最大看點,我還記得The Piano(鋼琴課)裡面女主的手語,曾經以為不會再有如此精湛的表現了,直到Sally為我們帶來新的震撼。鋼琴課的手語風格是溫柔而堅定,Sally則是熾熱而冷靜。在平凡的外表下面,展現出令人心醉神迷的魅力和性感,當我們說「人最美麗的是心靈」時,Sally提供了一個完美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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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人童話,水形物語沒有迴避情色的成分,當然使用唯美的方式來展現,這給女主提供了更大的表現空間,但只有優秀的演員才能夠駕馭,值得留意的是Sally在電影后半部分的表情變化,特別是Giles打開房門,洪水退去,Sally擁著魚人出現在我們面前。那是怎樣甜膩魅惑的眼神啊,在這一瞬間,公主勾去了每一個觀影者的魂魄,經過愛情雨露滋潤以後煥發出的榮光,唯有Gone with the Wind(飄)中的Vivien Leigh才能相提並論。

配角方面也全是實力派高手,幾乎全都獲得過學院獎的提名,為了演好大反派Strickland,Michael Shannon下了不少功夫。如果單純表現兇狠和乖戾,並不是特別困難的事情,之所以能讓每個觀眾寒透骨髓,是因為Michael充分體會了陀螺的意圖,挖掘出這種人物性格形成的根本原因。影片中採用了非常隱晦的手法來展示反面角色內心的挫折感,從折斷的手指,反覆呈現特寫的電棍,到兩次出現的關於聖經人物參孫(按照佛洛依德的理論,力士參孫失去頭髮,體現了男性的閹割情結,因為與此同時,他也失去了力量)的話題,都暗示著Strickland萎頓的身體和內心。

因此Strickland才更加急於用暴力來裝點自己,能夠操縱其他人的命運甚至生死,看到別人的恐懼和痛苦,對於Strickland這樣的人來說,是唯一獲取快感的方式。他也喜歡啞女Sally,但他喜歡的只是支配感,他捂住妻子嘴巴來保持情慾,他不想與對方交流,交流會暴露出他的無能,他只想沉默地征服。

老戲骨Richard Jenkins飾演Elisa的朋友Giles,並且成功獲得了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的提名。Giles是整個故事的敘述者,一開始,他只是置身局外,可是漸漸被Elisa的執著所感動。他的身份是同性戀,Jenkins並沒有刻意去程式化地去刻畫這一點,他是一個參照系,用自己的孤獨來反襯公主王子的愛情。他也希望擁有屬於自己的感情,可是並不被世俗所接受。一個普通而善良的老人,卻擁有我們大部分人所不具備的善良和寬容,甚至當魚人咬到他的貓的腦袋,Giles也只是無可奈何地苦笑,他沒有把自己拔高為道德評論家,他知道每個人的生存背景決定了其生活方式,這個道理非常簡單,但是只有誠實的人才能接受。

Elisa職場同事Zelda為影片提供了不少笑點,黑人女星Octavia Lenora Spencer也是奧斯卡常客,並且憑Help(幫助)一片獲得最佳女配角。本片再次為她帶來提名,不過說實話,她這一次的表演並沒有特別大的驚喜,對於有才華的演員,我們難免會更加苛責一些。

出演蘇聯科學家的Michael Stuhlbarg去年非常忙碌,一共在三部電影中充當配角,除了水形物語之外,另外兩部分別是Call Me by Your Name(以你的名字呼喚我)和The Post(郵報),這三部電影有一個共同特點:均獲得今年學院獎最佳影片的提名,Stuhlbarg估計以後會片約不斷,因為他挑選影片的眼光實在太毒了。

把這些優秀的演員聚合在一起,陀螺就可以放手使用他的雙重對比來構築自己的童話。片中人物往往成對出現,表面和內心的反差形成四個極端象限來對比衝突。Elisa身帶缺陷,但心靈如水;Strickland身材健壯,卻精神萎靡;Giles年老體衰,可是擁有年輕的靈魂;他所愛上的店員青春英俊,然而種種偏見讓他成為一個中世紀醜陋的遺物;Zelda饒舌,其實知道何時應該沉默;她的丈夫寡言,卻在不該開口的時候開口。至於魚人,他的比較是多方面的,他幾乎和每個人都能形成對比,也包括我們這些坐在台下的觀眾。所以當魚人身上的光芒亮起,Strickland會喊出:「Fuck,You ARE a god(他媽的,你真的是神)!」在這一刻,我們多少和Strickland有些同感,動不動就妖魔化他人的傢伙,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最早的時候,陀螺並不想拍出一部嶄新的電影,而是打算翻拍經典恐怖片Creature From the Black Lagoon(黑湖妖潭),該片講述水怪愛上美女,有點兒類似King Kong(金剛)。陀螺小時候對這部恐怖片印象深刻(男孩子誰不愛看恐怖片),可是後來他改變了主意,決定重新組織自己的故事。但是我們可以看出許多陀螺向前輩致敬的地方,比如魚人造型與黑湖妖潭的水怪有許多相似之處,另外魚人的籍貫是亞馬遜,這一點也和水怪相同。陀螺本來還想用黑白攝影來演繹水形物語,因為成本原因才拍成我們現在所看到的版本。

我們注意到,近年來電影導演頻繁地在作品中向前輩們致敬,Nolan的Inception(盜夢空間),Chazelle的La La Land(愛樂之城)都有大量致敬鏡頭。水形物語也不例外,從某種意義上說,新銳導演致敬的對象不僅僅是以往的大師,而且包括了電影藝術本身。當魚人從Elisa家中出走之後,世界那麼大,他本來可以去任何地方,但導演卻安排他走入影院,這一瞬間,魚人忘記了自己身處的險境,沉浸在銀幕上藝術家構造出的幻想世界之中。電影和音樂的最大魅力是能夠打破種族、宗教、文化和習俗的界限,為虛構的故事哭和笑的我們,才是最真實的瞬間。

今年奧斯卡之戰,Three Billboards Outside Ebbing, Missouri(三塊廣告牌)和水形物語的競爭異常激烈,我事前預測的時候,也一直猶豫押寶在哪一家。單純從藝術性來看,三塊廣告牌似乎更勝一籌:主題尖銳,發人深思,而且從頭至尾找不出可以指摘的缺陷。水形物語的優勢是可以讓人百看不厭,可是多少存在著一點白璧微瑕。

本片的缺點在於,陀螺的風格開始轉向保守,缺少潘神的迷宮那種暗黑的震撼力,色調過於柔和,故事也過於平易近人。這樣做的好處是可以滿足大部分和我一樣喜歡大團圓結局的觀眾的審美心理,同時也不會過度刺激奧斯卡評委中講求學院派傳統勢力的神經。可是有得必有失,磨去稜角後的水形物語失去了成為一部不朽名著的機會。

當然,盡善盡美的電影如同鳳毛麟角,水形物語依然不失為一部可以名垂影史的佳作,陀螺手中的小金人名至實歸。他在故事裡使用的隱喻,使得這部成人童話更具神秘色彩。相信每個觀影者都不會忽略影片最後吟誦的那首小詩:

Unable to perceive the shape of You,

無法感知你的身形

I find You all around me。

我知道你是我周圍的所有。

Your presence fills my eyes with Your love,

你的存在讓我眼中充盈著愛戀,

It humbles my heart,

我的心靈為之卑微,

For You are everywhere。

因為你無處不在。

有人考證,這首詩出自十三世紀偉大的波斯神秘主義詩人Rumi,但是陀螺並未證實這種說法,只是解釋道,他曾經在一本古老的伊斯蘭詩集上讀到過這段優美的文字。我以前並不了解Rumi是何方神聖,通過本片意識到自己的無知,雖然沒有找到上面那首詩的確切出處,卻發現Rumi的確是一位令人心折的歌者。從天方夜譚到紀伯倫,伊斯蘭的天才詩人如同夜空中燦爛的群星,而Rumi則是其中一個永恆的星座。

我抄下Rumi的另一首詩,或許也可以作為水形物語的註腳吧:

The minute I heard my first love story,

從聽到自己的初戀故事那一刻起,

I started looking for you,

我就開始尋找你

Not knowing how blind that was。

卻無法知曉這有多麼盲目。

Lovers don』t finally meet somewhere。

愛人們並不是最後才在某處相見。

They』re in each other all along。

他們永遠魚水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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