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和那隻兔子是有感情的
我們和那隻兔子是有感情的
文/劉靈有
「爸!我媽上哪兒了?」
兒子窩在椅子上,手中的筷子伸在碗里翹起糊塗里的麵條,並歪著腦袋斜視著我的時候,我的眼睛濕潤了。
房屋。坐西朝東的瓦房。堂屋後牆是一排三個「火柴箱子」。居中放著一張洋槐木做的方桌,一家人吃飯所用。岳父岳母坐在南面,我坐在岳父岳母的對面。兩個小孩擠擠抗抗膀並膀面朝堂前坐著。一個是侄女——內弟的孩子,一個是我兒子。他們還端不動碗,各自的碗都放在桌子上。他們坐在椅子上,椅子對於小孩兒彷彿是小窩,姐弟倆都窩在椅子里。那天晚上吃的是糊塗麵條。孩子們尚小,不愛吃清水面。正吃著,兒子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
「問這幹啥?」
「我要上我媽那兒!」
我的喉嚨里似乎塞了鉛塊,言語堰塞。不到兩周歲的孩子,才幾天沒見媽媽,就如此想念,並說如此的話來。感動!驚訝!些許愧對孩子,此時我的心中一些複雜情感油然而生。
妻子和我的結合,是緣分。是我人生中的幸事。當時,我家徒四壁,一貧如洗。住沒住處,吃沒吃處。這樣的情況我們能走到一起,並且繁衍生育子嗣。兒子在不到兩周歲,在那年正月初六這樣個吉利的日子,妻子為了這個家的幸福,就約了表姑一起去了山城重慶了。
兒子和侄女有岳母帶著,兩個小孩子白天跟隨著岳母。岳母去地里干點農活,孩子們也就跟著,在廣闊的田地里瘋呀,樂呀,並忘乎所以,不亦樂乎。到了晚上,平靜下來就有了思想,想起難以忘懷的東西。難免感傷了。
四五月間,岳母帶著孩子們在紅薯地里薅草,突然岳母呼喚倆孩子,說逮住了個小野兔。孩子們在紅薯地里滾爬,玩得正起勁,趕緊擁過去看小野兔。小野兔好像剛剛有一兩個月的樣子,行動不是太快,就被岳母抓著了,於是那年夏天孩子們有了一個好玩藝兒。
小野兔逮回家裡。岳父便忙碌開來。砍竹破蔑,編籠。必然小野兔也必須得有個安樂窩。經過一天的忙碌,岳父就給小野兔編好了一個若雞籠大的籠子,小野兔就住在裡面。孩子們偶爾逮出來玩耍,時常地觀看,給孩子和我們都帶來無盡的快樂。在那個夏天,兩個小孩也都有了樂子。他們提著小籃子,岳父岳母領著或是我領著,一搖三晃,挺有模有樣到紅薯地里給小野兔撆些紅薯葉紅薯梗之類,或是野地里弄嫩草,小野兔愛吃的東西,作為小野兔的一日三餐。
轉眼間到了秋天,八九月間的樣子。一天早上起來,岳母起來,驚叫起來,大喊小兔不見了。兩個小孩還有我我和岳父,我們都起來,極力的搜尋,果然小兔從籠子口的地方擠擠逃跑了。
這時候的小野兔,已不再是原來的樣子,已經快接近成年的兔子。對小野兔的逃跑,我們的心裡都極不是滋味,都若有所失,兩個孩子竟然哭了起來。必然野性難馴,逃跑了,也沒有辦法找回來。之後每每提起這件事情,我們都心裡如有所傷。必然幾個月來的伺候與侍奉,一來二去地玩耍,嬉鬧,大家和那隻兔子已經建立了感情。雖然只是一隻野兔子。如若是人,那絕對是一場生死別離。
我和愛人九六年結婚,之後基本吃住都在岳父家裡。有了孩子之後,大人小孩也都在岳父家。一起幹活勞作,一起高興,一起度過日出日落。然而一一年,南水北調工程我們家屬於淹沒區,要離開家鄉,移民搬遷到千里之外。岳父岳母知道了這事,好些天悶悶不樂。我知道他們的內心一定是一種沒法言表的滋味!十五年,一起生活了十五年,說離開就離開。
一一年農曆五月十七,岳父岳母看著我們坐上大巴,我們就這樣的離別離開。招手招手招手再招手,招手招手再招手,如若情人含情脈脈,誰也不忍這樣的別離。
之後的日子,相隔千里之外,時常電話。岳父岳母都是七十多歲的人了。之後每當電話過去,岳父都說「我耳朵聽不見,給你媽說」,就是這樣。我猜想,不失真聾。是在一定時間內,一個老人一直無法接受一種複雜的情感。十五年,十五年在一起耳濡目染。是一種怎樣的情感,說不清楚。生命之間,長時間的相處,在心中早已形成一種穩固的無法割捨的感情。
我們和那隻兔子是有感情的。我們對於岳父岳母就若同那隻小野兔。
一七年,兒子放了寒假,說要去打寒假工。大一的寒暑假他都是在外婆家,和外婆外公一起度過。假期打工這對於孩子們來講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大多孩子都打寒假工。進入社會,早一些鍛煉,助其成長。可是當兒子坐上車的時候,對於我們夫妻內心五味雜陳,說不出的滋味。擔心孩子的安全,健康,孩子也沒有出過遠門,等等諸如此類的問題,一股腦冒出來。那時候,那一刻,兒子彷彿就是那隻小野兔,兒子出門幹活彷彿是那隻野兔的離開,無窮無盡的難以割捨。
人就是這樣,在一起的時候,天天在眼前磨,不覺得什麼。一旦稍稍有了些許時間的離開,稍稍的拉開距離,情感上就無法接受,難以割捨。「我們」勢必和那隻兔子是有感情的,養兒養女的心情就是更若如此,永遠無解的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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