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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躍宏:山村守望

山村守望(小說)

李躍宏

在劉老漢的記憶里那是一個春寒料峭的日子,山村裡還瀰漫著炮仗的硝煙味兒,不聽勸阻的犟脾氣兒子硬著脖子跨出了門檻,站在條石台階上炸雷一樣吼了一個「走——」,然後背起行囊賭氣拽著媳婦兒的袖子頭不回的離開了山村。眼巴巴地瞅著日曆換了一本又一本,屈指可數已經有五年多光景啦!常言道:「聽人勸吃飽飯。」可不是嘛,要是好好地在家的話,樹枝頭的嫩芽兒也都開花結了果,這人走就像流水一樣嘩嘩響過便遠去無蹤了。真的這歲月不等人啊,留在家裡的孫子都上小學二年級了。

劉老漢家在村邊有十畝早年興修的水平梯田,兒子和兒媳走的那年春天,在鄉政府的幫助下,他種植了五畝花椒和五畝蘋果樹。盼星星盼月亮似的五年在思念中一天又一天的熬過去了,兩年前花椒和蘋果都掛果了,令他高興的事是果園有了收穫意味著家裡每年都有一大筆收入。可喜可賀的是收入一下子增加了好十幾倍,應證了那句「一畝園,十畝田」的老話。另外孫子上了小學二年級,成績還不錯,經常受到老師的表揚。如今的日子,家裡不缺吃、不缺喝、不缺穿,並且家裡有了六位數字以上的存款,他老兩口的身子骨和鐵打的一樣很硬朗,論說豐衣足食的小康生活該知足了。但是,劉老漢有個說不出口的心事,幾年來,他每天到果園裡作務時,干會活兒抬起頭來嘆口氣,身不由己得跑到地埂邊,守望遠方的山路,習慣成自然看會兒遠處,再嘆一口氣,這口氣就是他的心病。兒子和兒媳婦一走就是五年多,這些年裡,兒子打來電話問一問他兒子的學習情況就掛機,對他老兩口從來不問候一句,論說這樣的兒子和兒媳婦令他劉老漢心寒。從親情關係而言,他倆是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婦,這世上是最親的親人了,其實他這麼辛勤勞作都是為了孫子,所以說看在孫子的情面子上,生過氣了也就不由自主地不知不覺得原諒了他倆。可是,有一點讓劉老漢於心不忍,孫子每天放學回來,纏著奶奶問他爸爸媽媽來電話了沒有,還追問他倆說了些什麼,啥時候回來看我們。每當聽見孫子期盼而且思念心切的問話後,觸景生情使他心裡引起強烈的共鳴,受其情緒的感染,心裡更不好受了。他就扛起鋤頭到果園裡站在地埂邊遙望遠方,多年如一日,目不轉睛地一直守望到天黑……

有一天,劉老漢陪著孫子吃過晚飯,老伴問孫子有沒有作業。沉默寡言的孫子只是搖了搖頭;又問他看不看動畫片,孫子還是沒說話繼續搖了搖頭;接著又說那你去打開電腦玩遊戲去吧,孫子坐在炕沿上一動不動地仍然搖了搖頭。見此情景,劉老漢心想孫子有了心思,他把孫子抱在懷裡愛撫的摸了摸頭。這時孫子嘟噥著低聲說:「爺爺——,咱們到果園裡去吧,我也想陪著你去看看遠方,就是你天天守望的那條山路好嗎?」

一聽這話,劉老漢在心裡「咯噔」了一下,接著心想孫子真有了心事。為了安撫孫子他爽快答應了一聲「好」。二話沒說溜下炕就領著孫子來到果園裡,他倆並排站在地埂邊,遙望著遠方的山路。這時天上起雲了,雖然時隱時現的,但是誰也沒說話。過了會兒,孫子仰起頭來說:「今天學校里舉行活動哩,縣城裡來的自願者說像我這樣的小學生是留守兒童,還說你和奶奶是空巢老人,都要受到全社會的關懷。爺爺,他們說的這新名詞是什麼意思?」

聽了這話劉老漢心裡又「咯噔」的一下,看來孫子想他的爸爸媽媽了。想到這裡劉老漢拍了拍孫子的衣服,他努力地沖著孫子笑了一下。看著孫子期待的目光,他機靈一動逗樂似的回答道:「這兩個新名詞我看電視時聽到過,也不完全懂得是什麼意思,這空巢老人和留守兒童可能是流行的時髦話吧?我想,比如我們家有一大院的房子,空巢就是這房子和鳥窩一樣有窩哩,可是窩裡面沒有鳥兒居住;留守兒童可能是說有些孩子因為爸爸媽媽打工不在家裡,這些孩子就和鳥兒一樣成天躲在窩裡玩耍不願出門的意思吧,不知我的比喻恰不恰當?」

孫子聽了爺爺牽強附會的解說後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這時山邊上的晚霞淹沒了一抹夕陽,但是天地間依然一片明亮。不安心的劉老漢遙望著遠方心事重重地嘆了口氣。這會兒起風了,孫子緊緊地偎依著他打了個冷顫,然後揚起頭來問道:「爺爺——,如果我爸爸媽媽再不回來,從今日(咯)起,我放學了每天來給你做伴兒,咱倆就守望在這果園裡的地埂邊等候他倆,好嗎?」

劉老漢聽了孫子的這番話後,心裡又「咯噔」了一下,驚訝地看了看一臉期待的孫子,爾後重重地點了點頭。在等待中夜幕降臨了,遠方的山路終於被五彩晚霞湮沒了。劉老漢把鋤頭放在花椒樹叢里,俯下身子背起孫子一步三回頭的回到了家裡。這天晚上他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著覺,一口氣接一口氣的嘆氣,見此情景老婆子安慰道:「兒孫自有兒孫福,由他們去吧!咱們是閑吃蘿蔔淡操心,有些事情咱們駱駝脖子長,吃不到隔山草。你天天望著遠方的山路,不就是盼望著兒子領著兒媳婦回來嘛!可是,一隻巴掌拍不響。咱兒子想回來卻回不來了,出門門檻低進門門檻高啊!他也有難腸事真是一言難盡,已經找了三年多的人啦!」

一聽這話劉老漢急了「虎」地從炕上爬了起來,他急切地問道:「老婆子到底咋回事兒,咱兒子是不是和他媳婦兒鬧什麼彆扭,或者他娘的遇上什麼麻煩事兒了?」

老婆子抹了一把熱淚說:「老頭子你先原諒我好嘛,然後我才敢張口說這事兒哩!」

劉老漢拍了一把炕頭催促道:「一家人有難同當,有啥原諒不原諒的哩,你快說!」

老婆子放低嗓門這才怯生生的說:「唉——,不是我有意瞞著你。是我怕你生氣不敢說,這事兒瞞了快三年啦,咱那兒媳婦跟上老闆跑了,兒子也就在外邊找了三年的人,所以沒有回家來。老頭子這事兒不怨咱兒子,我想你不會生咱自家人的氣吧?」

劉老漢聽後仰起頭來「噢」了一聲,他平靜地自言自語道:「事出有因,怪不得哩,兒子從來不給我打電話說啥。他再這樣固執地找來找去不回來的話,我老兩口真的成了空巢老人,孫子成了留守兒童。今非昔比啊世事真的變了,好像有錢人就有理,聽說那些有錢人犯了死罪都能找門路改判成有期徒刑,大天白日搶奪民婦你看看這都成了啥世道!」

一聽這話,老婆子長出了口氣摟著孫子鑽進了被窩裡。見狀劉老漢瞅了一眼孫子,對老婆子說:「好的——,沒啥!你趕緊打電話叫兒子立馬回來,就說他兒子和咱倆都想他了!」

老婆子聽後摟緊了孫子重重地點了點頭,接著激動地答道:「好好——,我照你的意思給他說,明日一早就打電話,叫他剛強點不要找了,立馬就回來,立馬回來好啦!」

這些年裡,劉老漢和鬧鐘一樣不變點的每天去果園裡作務,只要有空兒就站在果園的地埂邊遙望著遠方,他目不轉睛的樣子很專註,目光很焦灼也很深情更很期盼......

這天劉老漢從果園裡回來問老婆子打電話了沒有?她見老頭子臉色不展,神情有些慌亂地回答道:「這個嘛,按你說的電話都給說了,這幾天天天給打,一天要打好幾遍哩!」

劉老漢一聽這話心裡舒坦多了,似乎有點解脫的長出了一口氣,接著「噢」一聲之後說:「那就好,打了就好——,好話是開心的鑰匙,只要打了就好!這回你就給咱兒子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不想想,誰人不盼望著過個好日子?好日子是想著跑著干出來的,不是傻乎乎的等出來的!你給他說,天上不下肉包子,只會下冰雹,冷手也抓不到熱饅頭的!」

老婆子雞啄食一般的點著頭,然後應承道:「我記住了,就找你掌柜的說的給兒子說。」

劉老漢仍不放心的囑咐道:「你光知道說啊說,說出個名堂沒有?哎——,你可知道不?咱這兒子頭腦和高速公路一樣直,不轉彎兒不開竅,人家跟上南蠻子資本家過了三年多闊太太日子啦,他呀還傻不兮兮的找人家哩,自找苦吃遭了三年多的唐僧罪,你說說劃不劃來?老婆子你現在打電話給兒子就這麼說,咱家的花椒園和蘋果園年年大豐收,家裡有的是錢。這些自產的東西都是村裡的電商在電腦上賣的,如今不出門就能做買賣。叫他立馬回來蓋新樓房買汽車,我要在村裡建設第一家新農村,讓他開上小汽車天天送咱孫子上學。」

聽後,老婆子鄭重的點了點頭,接過話茬高興的答道:「好好——,有你這話就好,我立馬打電話叫兒子辭了打工的活兒,連夜坐上飛機趕回來。」

劉老漢見把話說到老婆子的心坎上了,他也高興的在心裡笑了。然後扛起鋤頭出門去了,周而復始的朝果園方向走去,這天他沒有進果園裡幹活兒,而是拄著鋤頭把站在地埂邊一動不動的遙望著遠方。這會兒的他在霞光的照耀下宛如一尊巋然不動的雕塑,那累馱了的脊梁背影折射成了山村守望的一道剪影······

李躍宏,甘肅省隴南市人,系甘肅省作家協會會員,民間藝術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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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省咸寧市文聯主辦

關注覆蓋全國各省市(包括港澳台)及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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