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棉不變的微笑與我們留在路上的笑聲

最新 03-19

從柬埔寨回來十多天了，終於動筆寫遊記。回顧五天的出遊過程，彷彿就發生在昨天，又似乎發生在很久以前，突然對記憶和時間都有了一種不確定感，如果不是手機里的上百張照片，我大概都沒信心寫出真實的所見所感了。

選擇在春節後的2月28日到3月4日出遊，一個原因是為了省錢，每人6900元的團費包括了廣州轉機的往返機票、吳哥王子酒店的住宿費以及車費、門票費、導遊費。另一個原因是孩子們開學了，可以來一場輕鬆的閨蜜游。

比起去哪裡，四個好姐妹一起出遊的樂趣更讓我興奮。我為出遊做的攻略僅是飛機上讀完了蔣勛寫的《吳哥之美》一書，酒店裡讀完了該書後附的周達觀寫的《真臘風土記》。讀後的收穫是：吳哥王朝原來曾經如此輝煌過。

五天行程里，往返用了兩天，另三天中參觀了通王城、巴戎寺、戰象平台、十二生肖塔、吳哥寺、女王宮、崩密列、變身塔，暹粒夜市，酒吧街，看了《吳哥的微笑》大型表演，還專門等待了日出和日落（都因為霧氣沒有看到）。觀後的感受是：吳哥王朝原來真的如此輝煌過。

只是以殘垣斷壁的形式表現出來的輝煌，總生出一點當年明月的不真實感。建於公元8世紀到12世紀的吳哥古迹，在1860年被法國人亨利穆奧在叢林中「發現」時，依據的研究史料竟是1296年中國元朝特使周達觀在高棉停留一年寫的《真臘風土記》。對於柬埔寨來說，周達觀的記錄是一個外國遊客的觀感，只見其表，難及其里。

想不出一千年前蘇耶跋摩二世的微笑如何征服了高棉的民眾，只是今日他的臉雖依然面向四方而笑，但巨大的雕塑上修修補補的痕迹明顯留下了風吹雨打的煎熬，怎麼也覺得這笑藏了那麼點無奈感。

因為是一段幾乎被遺忘的歷史，再被「發現」時，已經沒有人能講清楚這些宏偉的建築和精美的雕刻到底意味著什麼，所有的解讀只是憑著幾百年甚至一千年後的眼光而來。我不相信誰能做到想古人之所想。

我看到街頭招牌上的柬埔寨文字設計得如花邊樣好看，但這麼美的文字卻沒有記錄下來那段震驚今日世界的吳哥文明。戰爭肯定是最主要的原因，發生戰爭的原因是為了爭奪財富。以現代人的眼光看來，一段輝煌的文明史本身就是財富，而戰爭卻毀滅了文明，消耗了財富本身。

為何而戰成為最荒唐的悖論。反正人類社會就在荒唐中一路走來，作為遊客的我們也根本沒心思探討這種荒唐。我們行走在古迹間，讚美著牆上門頭的精緻雕刻，相信有一段歷史曾經真實地存在過，雖然真實的細節僅剩下石頭上的花紋與雕塑。

但這一點也不影響我們享受著當下的每一分鐘。我們的眼裡，古迹也是此時此刻的一部分，同那些粗壯的樹根、枝頭的鳥鳴、天空的太陽、街頭的果汁攤、好吃的美食、喧鬧的酒吧以及熙熙攘攘的各國遊客和會說漢語的柬埔寨商販一起，成為我們一段真實的人生。

蔣勛在《吳哥之美》一書中，追尋歷史，探究文化，思考人生。他撫古思今得出的結論是：因為微笑，文明不會消失。高棉王那藝術化的微笑確實自帶力量。但作為吳哥窟的普通過往遊客，我們的歡笑在灑落到這塊土地的同時，就飄散在空氣中，甚至面對鏡頭時，費半天勁都保持不了那樣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因為不是石做的雕刻，我們的笑因鮮活而太過生動。

我們的吳哥之游，本來就是為了生活中能有更多暢快輕鬆的笑聲。除了那些腦間一閃而過的感嘆，我們更多地關注於哪個景點還沒有去過，今天的衣服搭配是不是夠美，照片里的形象是不是顯得年輕，下一頓嘗嘗哪幾種當地美食，是不是多走一千步保持體型，具體又世俗。我們不去討論文明會不會消失的問題，因為只要人類存在，人類文明就不會消失，這是條公理，不需思考和證明。

甚至此刻我為自己記錄這短暫又平凡的柬埔寨之旅，也不是想記下高棉王那永恆的微笑，而只是想留住一路上我們歡笑的感覺。雖然我已經記不清在哪一塊舊磚、哪一組雕刻、哪一棵大樹、哪一杯果汁、哪一盤美食前我們笑聲的具體情形，但我相信我們走過的每一步路，都真實地成為人生中開心的一部分。

我想，人類文明最高級的表現形式，應該就是普通人可以自由地留在路上的笑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