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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沒話說了

「 附 」:

冷手硬寫,匆匆悼念,顫顫難成。有語病、毛病、弊病,望包涵。

李敖先生

初一的時候,我隨父母去廟會,在一個盜版書攤,見到了一本《李敖精選集》。開頭一篇是古代小說,我以為是武俠,便興沖沖地買了回來。那本書的裝幀極其粗糙,連紙張都帶著劣質而刺鼻的味道,平均每兩行,便有一個印刷錯誤的漢字。這導致很久以後,我雖然翻看了無數遍,卻都不敢引用其中的名言。

開頭那一篇「武俠小說」,其實叫做《北京法源寺》。李敖出書甚多,但最為大陸讀者所知的,還是這本據稱「諾貝爾文學獎提名」的大作。《北京法源寺》決算不上一部頂尖的小說,但於初中的我而言,卻是第一次純正的文學啟蒙,連帶著其中的俠骨柔情,都成了不二箴言,印入我渴望探尋的品性之一。我在高中時,於文學上拿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成績,於是便常有寫一些可笑的經驗之談。每次的話語都有不同,也高昂得虛偽,但李敖與盜版書攤的故事,我卻一次都未落下。如果說卡夫卡算是將我嚴肅地教化,那麼李敖便是我啟蒙的母親。我的文學脈絡,始終淌著他的血液。

翻過《北京法源寺》,是《上山·上山·愛》。這部書的人物只有兩位:我,與小葇。

主要劇情是「我」愛上了小葇,於是便帶她來到山上居所,白日共讀,夜晚相歡。肉體交融之際,還不忘引經據典,數落一番歷史人物。當時的我,一半將這本書當哲學書看,另一半則當小黃書看。書中段落,既豁達又香艷。

再往後,是李敖的雜文集,以及《李敖有話說》的文字版。至今為止,無論我對他的態度如何,我始終認為李敖的雜文,絕對屬於華文的第一檔。倘若有讀過的朋友,便知道拿典故做包袱,然後為主題而抖,是多麼的漂亮。而李敖恣意縱橫之下,又是何其的意味深刻。

當時,我瘋狂地愛上了這個作家,在能接觸到網路的時間裡,不停地搜索關於他的一切。連當時的優酷、搜狐,歷史記錄都是有關李敖的各類視頻。聽他的談吐,看他的文字,甚至揣摩他的風格,模仿他的文字。以至於後來網上常常有偽托李敖所做的文字,我一看便知道這決不是李敖的態度,也決不是李敖的文風。

甚至,因為他青年時出版了《傳統下的獨白》,一鳴驚人,我便發願要做一位歷史學家。

他叫李敖,字敖之,對照胡適的適之。於是我當時改了網名。在中學時加我的朋友,便知道我在那時,叫做「楊欽之先生」。

他住在陽明山上。我在中學便細細懷想,希望能在高中期間,寫一篇最好的古文,然後帶到台灣,見他一面。告訴他我的文學困惑,並向他傾訴我的人生理想。

他兩次入獄,我便渴望模擬其義舉。哪怕是因為酒駕。

他並不豪富,卻常為正義說話,包括為台灣慰安婦捐款一百萬。當時我便發誓要使金錢如糞土,恨不得口袋裡的五毛錢,都要捐到貧困山區做貢獻。

這都是因為,他在他的作品,他的筆下,他的視頻中,都是一個看似狂傲,卻始終可親的朋友。我在深夜不停地讀他的文字,然後找他書中提到的書籍,作為對照式地來看。包括當時並未讀懂的《華嚴經》、《杜工部集》等等。那時的我對於初中生活頗為失望,於是便在他的筆下找到寄託。一邊細讀,一遍思考,一邊思考,一邊落淚。若是有人說「讀一本書,就像是在和一個朋友交談」,那麼讀李敖的種種文字,於我而言,更是向在我介紹一個如現眼前的朋友。我當時還有一位非常要好的朋友,我和她不停地討論歷史,談論文學,也討論李敖。彷彿在那個年歲里,一切的時間都是溫暖而有理想的。

人去書房空

然後,不知過了多久,我不那麼喜歡李敖了。

我至今都頗為佩服追星十餘年的粉絲,能對一個偶像式的人物,抱有永不腐壞的熱情。我在很小的時候頗喜歡郭敬明,然後由愛生恨,佩服起了雙子星座的韓寒。當時頗為天真,認為世界文學只有兩個陣營,不是郭敬明一派,就是韓寒一派。而那些不喜歡韓寒而為郭敬明說話的作家,簡直是腦子瓦塔。當然,我現在的思想總算更新迭代,甚至對於曾經的喜好,有一種深深的愧疚和尷尬感。就像多年之後,翻看自己曾經的QQ空間,時間的蒼茫變化,在那一刻分外明顯。

我認為我不再對於李敖有從前的熱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文學上的喜新厭舊。我讀了西方文學之後,才知道天地廣闊,足夠大有作為。而李敖在文學鑒賞上,更多以一種學者的身份與視角。他雖然狂叛,在文學上卻有守舊的嫌疑。在文學層次,他更多利用其作為反映感悟和人格的工具,卻沒有當代文學邏輯技巧的討論與深思。

於是,我似乎離他悄悄地走遠了。

也就在此時,我忽地發現,我讀過的一個個作家,都曾經發表過對於李敖各式各樣的評論。其中有批評,也有憧憬。韓寒說自己小時候受李敖影響最深,渴望做他那樣的人;馬家輝說自己去台灣的最大原因就是李敖……此時再去尋找這個曾經似乎很遠,又似乎很近的人,又添上了微妙的情愫:彷彿是只屬於獨自長夜的一個精神印記,以更大眾的方式,重新同你接觸。就像《她》里的結尾:原來漫漫長夜的精神伴侶,不止被你獨自一人引為知己。

於是,直到今天忽聞訃告,才知道李敖的印記,在我的心底從未消失。當時剛吃完飯,走出電梯,隨手一刷手機,便為我推送了一條「李敖病逝」的消息。當時心想,這個老頭子又在玩什麼?結果再點進去,居然消息屬實,連朋友圈,都開始刷屏式地表達憂傷。於是,在那一刻,我忽地明白:沒有什麼東西是不能消失的,沒有任何人是永遠不會逝去的。

李敖啊,我太了解這個人了。連他的生活毛病,文學缺陷,我都明白得一清二楚:他看似一個小革命,其實到老還是變成保守派;自詡白話文幾百年一人,其實文字上的那些小花招,來來去去就那麼幾下。所以看他曾經發表自己關於逝世的言論,彷彿就是聽一個朋友,講一段童話般的俏皮話。甚至他說自己要活過宋美齡,一百歲不成問題,我還心想:還有二十年,夠了,我一定去看你。你這個老頭子,前列腺都做手術了,還天天滿嘴艷詞。

然後,人就突然沒了。

我曾經對於寶島台灣的一切嚮往,對於台灣局勢的一切關注,對於白色恐怖的一切追溯,對於台灣文化的一切拜讀,李敖都是佔據大半影響的引導者。彷彿你愛上一個人,連帶他的習慣,他的環境,他的同行,你都要一併懷揣熱情。當你隨著他的腳步,從跌跌撞撞地站起,步履蹣跚地邁開步子,然後自信可以脫離束縛,然後不顧一切地向前奔跑時,你就會發現,這個領路者,雖然始終熱情坦誠,卻似乎離你越來越遠。但當你在某個時刻懊悔過快時,他又悄悄地,出現在了前頭。

霍金去世了,還會有另外一個霍金,李敖死了——自然也會有其他李敖。

但他怎麼就死了呢?我認識的這個李敖怎麼就沒了呢?老朋友,原來每個人都始終難逃一死,每個人都要騎上那匹灰色的馬呀。

沒有人能自全,

沒有人是孤島,

每人都是大陸的一片,

要為本土應卯

那便是一塊土地,

那便是一方海角,

那便是一座莊園,

不論是你的、還是朋友的

一旦海水沖走,

歐洲就要變小。

任何人的死亡,

都是我的減少,

作為人類的一員,

我與生靈共老。

喪鐘在為誰敲,

我本茫然不曉,

不為幽明永隔,

它正為你哀悼。

約翰·堂恩詩

李敖譯

-完-

楊一欣的夜間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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