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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的零食 高潔

人間走筆

從前的零食

文 / 高潔

從前慢

 從前慢

葉炫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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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前河北阜平的小山村,人們填飽肚子都是奢望,更甭提孩子們能有什麼零食了。可我母親落生的小村是阜平縣出了名的棗窩子,於是,溝溝畔畔房前屋後的紅棗樹就成了她的「零食袋子」。從春天開始吸棗花,然後青棗、脆棗、大紅棗、棗排子、棗串子、棗面兒一年吃到頭。棗樹這個「零食袋子」太神奇了!青棗、脆棗、大紅棗不必多說,那棗排子,棗串子,棗面兒可真是母親兒時最甜蜜的零食了。

那時候,差不多家家戶戶都會種上一小片大麻(學名苴麻)。大麻這物兒,用處不甚廣,農家卻少不得。每年秋天,麻籽收拾了,麻稈一捆捆放倒,撂在小河裡漚著,過幾天剝下來一綹綹麻纖,剩下了白生生的麻稈。麻纖在日頭底下晒乾了,整理停當鬆鬆挽起來,放在屋樑上。樣子頗像裡面一頭鑽進去了一隻大灰狼,只垂著條灰褐色毛絨絨的尾巴。來年農閑,把「狼尾巴」取下來,嬸子大娘們往村口街頭一坐,一邊嘮嗑一邊搓麻繩。幾綹麻纖摟著抱著推著擠著在小腿上滾過,緊緊滾成一根細麻繩。麻繩柔韌又結實,還帶著麻稈細微的清香,納鞋底,穿棗串子可離不了它!還有些矮小、細弱的麻稈「無才取麻」,就直接在大太陽底下晾曬,等它們折了水分,又脆又硬不輸竹籤子,正好拿來穿棗排子。那棗排子棗串子都離不開它們的「麻伴侶」。

秋天,農家的房頂上院場里晾曬起玉米、高粱、豆子、紅棗,那就是農民們一年的辛苦和心血了。再過一陣子,糧食豆子入了瓮,半乾的紅棗收進了倉房,因為多,家什盛不下,紅棗就小山一樣堆在地上。倉房門一關,這下「秋」總算被收進家門了!

穿棗排子棗串子大抵是在颳風下雨天。農家四季不得閑,但風雨要把人往屋裡趕,這是老天爺給農人放的假。放假也不歇著,姥姥這時就去倉房拾撿個大飽滿的紅棗,個個都是「大荷包」。然後剪麻稈,咔嚓幾剪子下去,麻稈頂端成了尖利的麻簽子。開始串棗了,大小勻溜兒的紅棗肉質甜軟,繞過棗核,不難串進去。一邊串一邊數數兒,像織毛衣要加減針一樣,紅棗的數目一路加上去,然後又一路減下來,直到手底下的紅棗排出一個規規整整的大菱形。用一根粗麻繩歸攏著綁住,最後剪去周遭多餘零碎的麻稈。一個紅彤彤結實漂亮的大棗排子就完工了。

串棗排子考驗人的技術,心靈手巧的姥姥串成的棗排子緊實、好看、不易脫落。相比之下,串棗串子就沒什麼技術含量了。粗針穿麻繩,麻繩串紅棗。女孩子們把它當成珍珠項鏈來串,樂此不疲。大人們為此百般嘮叨,把某年月日某家小孩大針戳瞎了眼的故事說了一遍又一遍。孩子們串的棗串子頭跟頭頂上了,屁股跟屁股頂上了,齜牙咧嘴,歪歪扭扭。打結的地方又用力太小綁不住,常常在西北風裡自個兒就掉下來了,摔得一地。姥姥是把紅棗一個一個捋順了,按大小個兒水光溜滑兒地排成一串兒,最後打個結實靈巧的活扣兒。棗排子棗串子串好了,掇條板凳站上去,把它們掛在房檐下的柱子上。棗排子是紅艷艷的「中國結」,棗串子是紅通通的「念珠串」,一個個簡陋的農家院就這樣渲染出了喜慶與美。

美味零食屬於手工製作的部分已完成,剩下的,交由太陽和西北風在漫長的冬天來加工吧!

再說那堆在倉房地上的棗子。走親訪友,串棗排子棗串子,挑了撿了剩下的,更有人家秋天裡已上碾子把它們壓成了棗兒片,現在在冷屋子裡風乾了凍上了,石頭子兒一樣硬梆梆的。暖和天兒時,背到石碾子上碾壓,石磙子一圈圈過去,紅棗碎成瓣磨成了面,最後被掃到大瓮里,用擀麵杖一下一下壓瓷實了。這就是棗兒面。青黃不接的時候,棗兒面成為農婦們湊足一日三餐的食材,更多時候,它是孩子們的小零食——溜到瓮邊兒上,伸手進去踅摸,掰下板結成塊的棗兒面,把它當作壓縮餅乾吃掉,真是香甜美味!

年節前後,棗排子棗串子空前媚人了。與剛剛掛起來的時候比,棗兒們小了一圈兒,剛離開樹枝時的艷紅收斂成了深沉的黑紅。它們輕飄飄的了,像空豆莢一樣在風裡晃蕩,碰擊出輕微的脆響。

棗排子、棗串子給小心地取下來了,最大、最好看的背了去走親訪友。家裡邊,在小孩子們眼巴巴的盼望中,棗排子給解開了,棗串子給剪開了,棗排子最邊上的一根交到了孩子手裡。孩子高高興興地舉著它,小心地擼下一顆,像大糖豆兒一樣含在嘴巴里。含著含著,哈喇子下來了,上下牙一使勁,嘎嘣一聲,這堅硬的棗子咬了半邊下來。一開始嘴裡寡淡散漫,唾液不斷分泌稀釋,好像發生了什麼神秘反應,紅棗的香甜濃濃地包圍了舌根……吃了這個想那個,嘴裡甜到辣酥酥的了,牙縫兒里塞上細碎的棗皮了,腮幫子嚼得酸了,根本停不下來!直到手裡攥著的棗排子只剩下了麻稈,拎著的棗串子只剩了麻繩……

前幾天,我從超市買回了袋裝的阜平特產嘎嘣脆,綠色營養又可口的小零食——精心加工過的大紅棗夾了核桃仁。放到嘴裡,嘎嘣一聲——好甜,好脆!這就是棗排子棗串子的升級現代版了。我把這零食遞給女兒,她小狗一樣湊過來聞了聞跑開了——零零後的小姑娘「蜜罐培植」的人兒,她們對垃圾食品更感興趣。我把這零食送給老母親,她的牙齒已鬆動,放在嘴裡含著,聽不到嘎嘣聲,也體會不到「脆」。可是母親的神情,彷彿又回到了夢中的小山村,拎著棗串子,舉著棗排子,是小女孩一樣的甜蜜與幸福。

高潔

高潔,河北阜平縣中學教師,散文作品在《中學生語文周報》等報刊發表。

配圖|網路

本期編輯|酸棗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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