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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後,我們活成了年少時討厭的模樣


那個時候,香港電視劇剛剛被引進大陸,先是《霍元甲》,然後《陳真》,然後就是令人不能忘懷的《射鵰英雄傳》

童年的印象漸遠漸模糊,那時都是周播劇,一部劇可以播放半年或一年。

記得那天似乎是個什麼節日。夜晚,四五個表姐妹聚在一張大床上。白色的蚊帳將斑駁暗黃的屋牆隔離開。昏黃燈光下,床對面的電視正放映《射鵰英雄傳》。

菲表姐告訴我這是最棒的電視劇。那天黃蓉還沒有出現,不過郭靖在大漠狂沙之中,和七個師父共商復仇大計,騎馬射箭,大漠黃沙,並非我所愛。

菲表姐見我興趣不大,悄悄從枕頭下拿出一本書遞給我。土黃色封面,整本書是A4的列印紙列印出來的。封面上令人可疑地印著《碧血劍》 和作者金庸。金庸?這個名字本來姓金就覺得庸俗,還要叫庸?奇怪的作者,黃色的封面,暗暗傳播的列印本,無不刺激著心底的隱秘和好奇。早就聽說有私下流傳《少女之心》的手抄本,便暗自揣度自己也碰到了這樣一本書,任何一個時代,對於少男少女,觸摸禁忌都是多麼酷的事情。

菲表姐不許我把書帶回家,便寢食俱忘地用了一天一夜將之讀完。從未有過的閱讀經驗。既不是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的善必勝惡的童話,也不是課本里集體主義大公無私的鐵血人生,這是什麼世界?俠骨柔腸,既是廣袤無邊的鏗鏘江湖,又是心有千千結的纏繞情網。這是我們這個世界的過往,還是我們這個世界的將來,亦或是平行於我們這個世界的另一個宇宙?無論如何,江湖令人痴狂。

後來讀完了金庸所有的書。那是文字磚壘成的城堡,隨時可以穿越過去,像一個隱形人與這些江湖兒女共赴熱血生活。那個城堡裡面的人都不用為生計發愁,隨便找個破廟都能安枕,無熱惱無寒苦,河裡的水既能喝又能洗臉,也不擔心拉肚子,白衣總是飄飄,卻也不需要地方洗漱和排泄……

83版的《射鵰英雄傳》已經成為傳奇,簡陋的布景沒有關係,人演活了就是靈魂,戲演足了就是江湖。記得扮成小乞丐的黃蓉約郭靖到河邊,她在船舫里已經換了女兒衣衫,雪衣白褲,外面罩了一層桃粉帛絲的紗衫,「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舊時形容庄姜之美的詞,個個都用得上,更多了俏皮靈動,聰慧無雙,不光看呆了電視盒子里的傻小子郭靖,也看呆了盒子外傻傻做夢的少男少女們。


金庸的筆下少女全都有同一個品質,無論武功的高低,容貌的美醜,家庭背景的懸殊,那都是給少女們裝裱的不同包裝,實際他只寫了一種少女——情深似海,至死不渝。所以問世間情是何物時,梅超風,李莫愁,林朝英的不同尋常的舉動全都有通解——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然而金庸筆下的少婦們卻是極其平庸和單調的描寫,大多就是寥寥幾句中年美婦而已。成了家的變成了相夫教子的良家婦女,失了愛的婦女便成了面目可憎的江湖大反派。可能金庸心裡的黃蓉——夏夢,永遠都只能是少女的樣子。

所以,即便是中年黃蓉,著筆最多的中年婦女,也變成了面目模糊的普通中年婦女之一,自私狹隘,教育失敗。

她教育出來的大女兒郭芙,囂張跋扈、自私任性、自負狂妄。摘抄幾段原文:

1、武修文走近說道:「這兩隻雕兒是你家養的么?」那女孩小嘴微撅,做了個輕蔑神色,道:「我不認得你,不跟你玩。」武修文也不以為忤,伸手去摸雕背。

2、那女孩扁了扁小嘴,哼的一聲,道:「我不跟野孩子玩。」說著轉身便走。武修文呆了一呆,叫道:「我不是野孩子。」一邊叫,一邊隨後跟去。

3、那女孩見血,不禁慌了,登時沒做理會處,只想拔足逃走,忽然身後有人喝道:「芙兒,你又在欺侮人了,是不是?」那女孩並不回頭,辯道:「誰說的?他自己摔交,管我甚麼事?你可別跟我爹亂說。」

4、郭靖每管一回,結果女兒反而更加放肆一回。到郭芙五歲那年,黃蓉開始授她武藝。這一來,桃花島上的蟲鳥走獸可就遭了殃,不是羽毛被拔得精光,就是尾巴給剪去了一截,昔時清清靜靜的隱士養性之所,竟成了雞飛狗走的頑童肆虐之場。

5、那少年跟了她過去。郭芙瞥見他手掌漆黑,便道:「你手這麼臟,我不跟你玩。你摘的花兒也給你弄臭啦。」那少年冷然道:「誰愛跟你玩了?」大踏步便走。

這不是一個活脫脫被寵壞了富二代嗎?除了貌美,既無母親的聰慧伶俐,也無父親的凜然大氣。最後在軍中下跪跟楊過道歉時,才真正明白,自己原來對楊過所有的恨都是因為愛而不得的原因。

在神鵰俠侶裡面看黃蓉,和一般自私的家庭婦女已經沒有什麼兩樣。寵壞了大女兒郭芙不說,初見楊過,便覺得這孩子不俗,卻心裡起了提防,怕著孩子長大後尋父仇。故意說自己要單獨教楊過,實際是那些聖賢之書糊弄楊過,卻半點武功也不肯傳授。設計逼走小龍女令兩情相悅之人望斷江湖,全忘了自己年少時,如何不顧禮教束縛,一定要和自己的靖哥哥在一起的事實等等。

《神鵰俠侶》是我最不喜歡的金庸作品,大概的原因就是黃蓉,一個讓人判若兩人的人。然而當歲月將我也慢慢熬成一個中年婦女時,我終於懂了,時間是漸凍劑,會漸漸封凍我們年少時的浪漫,衝動,純真和夢想,漸漸將我們活成年少時最不願意成為的樣子。


前段時間一個北大博士12年不回家,拉黑父母6年的新聞在朋友圈裡反覆轉載。這是個極端的例子,卻也促成每個父母思考。我們是如何控制了孩子的生活?用耗資不菲的各類培訓?用孩子的負疚感?用節衣縮食出來的名牌商品?這個年代,人人都委屈,人人都想掌控自己的命運,卻都被命運掌控,我們被一種成功的價值觀脅迫,不自覺中,都會從年少時的叛逆者,漸漸變成中年時的協同作案者,活成自己曾經叛逆的人。

年少時追83版的《射鵰英雄傳》,劇還沒有結束,黃蓉的扮演者翁美玲為情所困,開煤氣自殺了。一代紅伶香消玉損,香港萬人空巷地為她送行。令她情傷的「靖哥哥」為萬夫所指,頓時從當紅藝人變成無戲可拍。我們那時候迷翁美玲,到處貼她的大頭照,比誰攢的齊全,比誰攢的品相好。記得那個秋天的時候,我和同桌的女孩還把一個鐵制的飯盒洗刷乾淨,在飯盒裡鋪滿黃色白色紫色的小菊花,又將翁美玲的大頭照放在中間,隔兩天便換一盒花,美人鮮花總相映,歲月在那個時空無塵而有情。那時總是在清晨或晚自習後,悄悄在無人的花壇里採摘菊花,緊張,神秘和充滿神聖的犯罪感,與現在滿網瘋迷的粉絲,沒有什麼兩樣。就如一場人生,誰個沒有青春年少?

有時候也會仰望星空,仰望梵高旋渦狀的星空,獃獃作想,如果翁美玲當年沒有自殺,會不會也漸漸活成一個庸常的中年婦女,天空變得只有屋頂那麼大,大地變得只有一個家的容身之處。

曾經有個英國小夥子問我,如果一艘船的零件都換了,那這艘船還是原來那艘船嗎?生物學告訴我們每隔七年,人的細胞就全部置換了新的,那七年後,這個人還是原來那個人嗎?

這是一個用科學和哲學無法給以圓滿答案的問題,多數人選擇不去考慮,這世界本來就有太多我們想不通的問題。佛法告訴我們這是我們沒有認清無常無我的本質,告訴我們要活在當下的正念中。

然而沒有經過訓練的「我」始終活在「他(她)」的世界裡,所謂路過的青春和中年,不過從被控制的囚犯漸漸成長成試圖控制別人的獄吏。沒有經過訓練的「我」在被共業營造的監獄裡 ,被漸漸改造成年少時最討厭的樣子。

所以,生命的課題需要重新審視。活在當下的覺察之中,不捲入紅塵泥流便是不捲入焦慮恐懼。活在對無常的領納和包容中,便是放棄所有的被控制和試圖控制。愛只有撇開自私的定義才是愛,而放下自私的愛便不會讓自己活成年少時最討厭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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