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正由多邊貿易轉向雙邊
近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宣布將對進口鋼鐵和鋁徵收高額關稅。對此，歐盟表示，已經準備好反制措施。歐盟委員會警告說，這一爭端有可能使整個多邊貿易體系陷入混亂。
美歐之間的貿易摩擦愈演愈烈，雙方都在指責對方的貿易保護主義。作為世界上經濟融合度最高的地區，本次貿易摩擦從何而來，又將如何發展並且影響世界經濟格局，南方日報記者專訪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研究員梅新育進行解讀。
南方日報駐京記者 王騰騰
美國的限制措施對盟邦影響最大
南方日報：最近歐美之間的貿易緊張局勢正在升溫，雙方都指責對方的貿易保護主義，作為全球最大的兩個經濟體，美歐是世界上經濟融合度最高的地區，為何會出現這種局面？
梅新育：正因為美歐經濟融合度高，才使得美國採取的一體化無差異貿易保護措施傷及歐盟的程度更高，這次美國的限制措施對歐盟的傷害程度就讓它相比之下更感痛楚了。
此外，由於美歐是緊密盟友，雙方不存在政治體制、文化傳統上那種勢不兩立的矛盾，所以歐盟就經貿爭端抨擊美國時不那麼擔心導致雙方關係徹底破裂。
南方日報：特朗普上台之後，一系列的經濟政策都指向強烈的貿易保護主義，如何解釋特朗普的這種主張？
梅新育：從特朗普的理念來看，與其簡單地稱之為「貿易保護主義」，不如用「重商主義」一詞更加準確。他對重建美國實體經濟基礎的重視程度為數十年來美國總統中所未見，以至於在他的第一份國家安全戰略報告中，他前所未有地將經濟安全納入國家安全四大支柱行列，在美國總統中首次明確提出「經濟安全是國家安全」的說法，並列入國家安全戰略報告。他的整個外交政策思路帶有比較濃重的「藍水」色彩，亦即相對不那麼重視大西洋世界和在冷戰盟友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全套國際組織、協定網路，而是更重視獨行其是。
南方日報：目前，歐洲也針對特朗普的政策發起了反擊，法國率先出手，法國上周三訴請對蘋果公司和谷歌處以罰款，稱他們佔了法國小型軟體開發商的便宜。法國財政部提交訴狀，請求一家巴黎法庭下令這兩家公司停止商業濫用行為。這或許會引發歐盟範圍內的反擊，美國會對這些反擊做出何種反應？
梅新育：歐盟從去年就已開始起草上述新規，這些新規將正面衝擊美國最大的幾家科技公司。之前歐盟執行機構歐盟委員會已警告，若美國總統特朗普的進口鋼鋁關稅計劃未給予歐盟豁免，歐盟將對美國採取反擊措施。與此同時，美國最近通過的稅改也有可能會衝擊到在美國運營的歐洲科技和製藥公司。但是我相信美國會作出一定的反擊，但是同時會對歐盟實施一定的豁免。
今年美國貿易保護動機會更強烈
南方日報：美國已宣布退出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使得美歐之間的跨大西洋貿易和投資夥伴關係協定（TTIP）的簽署也越發渺茫。對於TTIP的前景您怎麼看？
梅新育：美國退出TPP之後確實表現出了對於這種多邊貿易關係的冷淡。目前來看，TTIP的談判應該是陷入了停滯期，這幾年應該是沒戲。
南方日報：美國現在所表現出來的貿易保護主義將如何發展？
梅新育：由於新世紀以來10餘年中以「中國製造」為代表的東亞製成品產業升級取得了長足進步，相應地，在與「中國製造」競爭中失利的西方產業層次明顯提升，從原來的紡織服裝、製鞋、玩具等傳統勞動密集型製造業上升到鋼鐵、汽車零部件、IT等資本和技術密集型產業，在發達國家經濟增長不夠強勁、產業提升乏力的環境下，其結果就是發達國家因開放經濟競爭失利而反全球化的勢力大漲。
在社會階層層次，不少發達國家佔總人口60%左右的傳統中產階層成為「全球化衝擊」中相對損失最大的輸家。傳統中產階層既不能如同上層那樣攫取全球化的大部分利益，又不能逃避母國的稅收，而且是社會福利制度的凈付出者，承擔了大部分稅收負擔而得到的扶持、社會幫助較少。在經濟景氣日子過得去的時候，傳統中產階層對這些不平可能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到了經濟增長停滯時期，這種不平就會集中迸發出來。
這樣，通過貿易保護取悅這部分群體，在「競選導向」的政治體制下，就是政客的「理性」選擇了。考慮到今年是中期選舉年，他的這一動機會更加強烈。
進一步地，特朗普希望重建美國實體經濟部門基礎，要做到這一點，有兩個選擇：最重要的是改革美國社會保障體制和工會體制；其次是通過一定程度、一定時期的貿易保護促使製造業在美國國內再生，並形成一定的範圍經濟而重獲國際競爭力。但是前者政治阻力太大，那麼後者因更容易實施而成為其首選，而且有很高可能性過火。
南方日報：特朗普的這些政策能否在國內獲得支持？美國現在對於多邊貿易協定的興趣似乎已經轉移了？
梅新育：對鞏固他的選舉基本盤有幫助。而且，多邊、區域協定談判曠日持久，雙邊談判因對方與美國實力差距太大而更容易較快達成協議，從而給他製造政績，贏得政治支持。
南方日報：您提到關於特朗普的「藍水」外交政策，與「美國優先」的思路，為什麼美國會在此時發生這種轉變？
梅新育：因為現在多邊體系停滯；因為美國現在對多邊體系的操控能力下降；而且多邊體系規則很多走向了誤區。
美國政策走向，一方面取決於特朗普的理念，另一方面取決於他對美國政府決策的控制力，從更大背景上考察，特朗普的政策還必須經受客觀經濟規律的考驗。雖然他的不少經濟理念有其合理性，但還有不少想法註定要在客觀經濟規律面前碰壁。他希望引導製造業迴流美國，縮小美國經常項目收支逆差；問題是他如果不能深刻全面改革美國福利制度和工會制度就做不到這一點，如果美國經濟繼續繁榮刺激進口，從而拉大其經常項目收支逆差。
一句話觀點
德中兩國在推動全球化、支持自由貿易和反對貿易保護主義方面有共同願望，希望雙方共同應對問題和挑戰，激發更多活力，深化雙邊貿易和投資關係，期待中歐儘快達成投資協定。
——德國經濟和能源部對外經濟政策司副司長卡爾·文德林
在當前「逆全球化」思潮蔓延，貿易保護主義抬頭的情況下，中國支持經濟全球化和貿易自由化的努力有目共睹，對全球貿易產生了積極影響。
——菲律賓貿易與工業部長拉蒙·洛佩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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