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樹是一座不切實際的避難所
看死君:你買到村上春樹新書了嗎?長達50萬字的《刺殺騎士團長》是村上春樹繼《1Q84》後,時隔七年發行的又一部多卷本長篇小說。或許是因為大家期待太久的緣故,最近的的朋友圈,真的都被這本書刷屏了。(文末福利)
日文版上下冊封面
小編我也是這幾天剛入手這套《刺殺騎士團長》,厚厚的上下兩冊,也不知何時才能看完。小說中的男主人公在閣樓上偶然發現一幅叫做「殺死騎士團長」的畫,而騎士團長究竟在是不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物,扮演了怎樣的角色,還有待於在閱讀過程中慢慢去發現。
中文版上下冊封面
今天這篇文章,我們不談「村上春樹新書中承認南京大屠殺」這樣的熱點,而是從一個更為私人的角度來說說作為讀者的我們,與村上春樹之間的隱秘聯繫。不含劇透噢!
作者| 陳志煒
公號| 看電影看到死
「房子正面一片明朗,而後院卻大雨如注。」——村上春樹
已經沒有打開朋友圈的必要了——如果你不管早上睡醒、中午剛吃完飯,還是晚上泡澡時,每次打開都能看到有人曬村上春樹新書的話。當然,這是賭氣之言。生活本來就很無聊嘛。除了讀書看片,就是王者榮耀和擼貓,還能怎樣?
結果村上的新書還是擺到了我的桌上——朋友要到北京進修幾個月,在她人到之前,一套台版的《刺殺騎士團長》先寄到了我這兒。
拜託拜託,我的待讀書單已經夠長的了,不要再來加重我的閱讀負擔好嗎!
總之,讀了。
好,本篇推送結束。不然呢?「劇透警報」?
可能大多數人和我一樣,閱讀村上春樹都是從《挪威的森林》開始的。2002還不知2003年,大概還在讀初中,在一家當時最大現在已經倒閉了的全國連鎖民營書店進門那個書架從上往下數第三層的最中間,我發現了這本書。
說來慚愧,這本書我至今沒有完整閱讀過。最該責怪的是林少華老師,他竟然在譯序中說:「村上作品一個神奇之處,就是可以讓你隨時隨地從任何一頁任何一處讀起,並迅速沉浸其中。」林老師應該沒有想到,真會有人這樣實踐。
因為《挪威的森林》每一頁我可能都讀過不下兩遍,但從頭到尾完整的閱讀,確實沒有過,每次都是隨手讀上十幾二十頁。我買的版本封套上有個鏤空的窗口,因為從書架上反覆取放太多次,這個窗口都有些撕壞了。
林少華與村上春樹合影
這本書除了滿足我青春期的性幻想之外,還滿足了我的一種城市想像。同樣提供城市想像的,還有當時流行的幾米繪本。村上所寫的故事好像並不發生在日本,而是發生在一個更「乾淨」(傳統文化意味較淡的),更現代,又帶有一定童話&烏托邦氣息的地方。
公寓、機場、咖啡館、城市公園,每個人都生活在城市規律的節奏及無所事事中,每個女主角似乎都「算不上漂亮」,但對主角來說又顯得很特別。
電影版《挪威的森林》劇照
不是有人說嘛,村上比多數諾獎得主優秀的一點在於,他能夠處理當下經驗,而不是半世紀前的鄉土、世界大戰……這是非常難的。村上從一種「近」之中,從一種(因熟視無睹而被抹去特徵的)「無特徵」之中,發現一種之於「個人」的特別。
當然,能夠處理當下的經驗,並不意味著能夠得諾獎。這是另一個問題。
在村上春樹的小說中,我個人最喜歡的是《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短篇中最喜歡的是《困》,收在《遇到百分之百的女孩》中,無來由的喜歡)。幾乎每次聊村上,我都會推薦這本,還買過賴明珠的譯本(簡體版,叫《末世異境》)。
最喜歡這本,可能是因為我讀得村上春樹還不夠多。有朋友告訴我《奇鳥形狀錄》更好,也有人說《海邊的卡夫卡》更好,這兩本我都沒有讀過。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同時也會得罪很多人):遇到認為《挪威的森林》是村上最好的作品的人,多數情況下都可以直接結束聊天了。
還有《挪威的森林》粉絲在讀完《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後說,村上的風格怎麼變成這樣了?喂喂,看一下作品年表好嗎,《世》可是比《挪》寫得早。
並不是說《挪威的森林》不好。尤其是從一個作者角度去看自己的所有作品,每一部作品都應該是平等的。作者會花時間寫這部作品,就包含著他對這部作品足夠的認可。村上因為《挪威的森林》的熱銷而躲到了美國,他所躲避的應該只是「熱銷」,而非躲避作品本身。(當然,恨屋及烏的情緒也是不能排除的。)
借新書《刺殺騎士團長》中的話:房子正面一片明朗,而後院卻大雨如注。「正面」是一部作品的表象,而「後院」卻是這部作品的精神所在。可是《挪威的森林》的「正面」的晴朗太過耀眼,讓很多人忽略了「後院」的存在。——如果有人是因為《挪威的森林》的「後院」而喜歡它,那倒可以算是一個非常特別的朋友。
每次推薦《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我總會一併推薦王爾德的《漁夫和他的靈魂》,還有塞爾日·布魯梭羅的《獵夢人》。我喜歡將有一定關聯的文本放在一起閱讀,從似有若無的聯繫中獲得奇妙的體驗,也許會對「後院」的理解更深。
在朋友圈讀到一段未署名的話,我回復說:「很『伊坂幸太郎』。」結果那段話確實是伊坂幸太郎長篇中的選段。我其實僅讀過伊坂幸太郎的幾個短篇(朋友選摘的那段話很有他短篇《巧克力》的感覺)。
這種「感覺」,可能恰與「後院」接近。也許有人覺得,這是自我抄襲。但納博科夫說得好:「非原創的作家看起來八面玲瓏,因為他們大量模仿別人,過去的,現在的。而原創藝術只能拷貝它自身。」
我甚至覺得,一位作者「重複書寫」的對象,可能是他自己都未完全理解的。而他恰好可以通過「重複書寫」的行為,去更好地理解這個對象。
村上有兩個短篇,在我看來就是「重複書寫」。分別是《鋼筆》《背帶短褲》。
第一篇《鋼筆》寫的是「我」去鋼筆鋪定製鋼筆,店主讓我把衣服脫掉,仔細丈量了「我」的脊椎骨。「人這種動物啊,是靠一節節的脊椎骨來思考、寫字的喲。所以,我必須製造出能夠與當事人脊椎骨契合的鋼筆才行。」店主還詢問了「我」年齡、出身、月收入以及拿這支鋼筆寫什麼東西。三個月後鋼筆製作完成,「一支有如夢幻般與身體完全契合的鋼筆」。作者又提到,這只是身體與筆的契合,身體與筆的契合都如此困難,身體與文章的契合就更不用說了。
第二篇《背帶短褲》寫的則是,女主角的母親(自然是日本人)去德國玩,想順便給父親帶件禮物,父親想要背帶短褲。母親去了最好的背帶短褲店,但店主說,這裡的背帶短褲只賣給能來現場的人,但父親此時在日本。好說歹說,店主終於同意將背帶短褲賣給一個與父親體型一致的人,然後母親再從那人手裡買過背帶短褲,店主權當不知道,這樣也不算違規。在店主給那個與父親體型一致的德國人丈量身體並不斷開玩笑的三十分鐘里,母親突然感到憎惡,並下定決心回國後與父親離了婚。
這寫的也是契合。這兩篇都是從人和物的契合寫起的,前者是人和筆的契合,後者是人和背帶短褲的契合。一個發生在日本,一個發生在德國,都是很講究工匠精神的國家。前者提到人與文章的契合,但沒展開,只是一提,《鋼筆》一文更像是隨筆;而後者從人與背帶短褲的契合,寫到了人與人的契合,有了一個完整的過程,寫出了主題的層次感。
那個與父親體型一致但並非父親的人,是熟悉的陌生人,在這種陌生化的人、陌生化的情境(日本人在德國)下,談論人與背帶短褲的契合,自然容易反照出人與人的不契合,因而就有了離婚的結果。
當朋友圈紛紛曬起《刺殺騎士團長》的台版時,我正準備要寫一個短篇,叫《刺馬》。當時和朋友開玩笑,說我把題目改成《刺殺馬戲團長》,也許可以在村上新書簡體版出版前湊一個短篇集出版,正好蹭熱度。結果三四個月過去,我這個短篇還沒有寫完。(不對,是還沒有開始寫。)
作為一個青年作者,我覺得那些前輩們的勤勞程度是非常可敬的。只有通過簡單的對比,才能發現他們有多勤勞。對村上作品的質量,有時也是過於苛求了。閱讀《1Q84》時,我覺得非常差勁,但轉念一想,如果這是我身邊的朋友的作品,我一定會驚得失眠。
村上寫了一本《沒有女人的男人們》致敬海明威,現在又寫了一本「失去女人」的長篇《刺殺騎士團長》。仍是一雙小手,仍是孤獨,仍是外遇,仍是藝術家,仍是異境,甚至仍是「王爾德」,又有何妨?
從一個普通作者角度去看他吧,而不要把他當成是什麼「陪跑諾獎的『大師』」。閱讀與寫作不該被附加上太多的東西,從而有了不應當的期許。
寫到這兒,我把前文又讀了一遍,發現自己似乎寫了些什麼,又什麼都沒有寫。尤其是沒有劇透。這很好。在朋友圈曬村上的書,我認為這很不「村上」;寫這篇推送也很不「村上」。可能自己一個人擼貓才更村上。
說起我的貓咪啊,前段時間走失了,一周後又自己跑了回來,半夜兩點蹲坐在門口敲門,進門以後吃了二十分鐘貓糧才停。還是朋友說得好:貓能給人一點慰藉,但又不及女人給的慰藉那麼實際。雖然這句話非常直男,但似乎可以藉此想到村上作品的「貓」特質:一種不那麼實際的慰藉。
套用一下毛姆的名言:村上春樹是一座不切實際的避難所。
最後,請認識我的朋友在轉發這篇推送時屏蔽我,讓我仍保有那麼一點點打開朋友圈的勇氣。
作者| 陳志煒;公號| 看電影看到死
編輯| 騎屋頂少年;轉載請註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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