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恆河邊還有神明嗎?流淌在刀鋒上的印度

恆河邊還有神明嗎?流淌在刀鋒上的印度

印度讓你想到什麼?

有人說這是真實與夢境交錯的地方,它是精神的極樂凈土,也是擁擠骯髒的人間煉獄。

今天讓我們跟隨作者離鹿的腳步,去看看印度教的聖城瓦拉納西。

//

瓦拉納西與鹿野苑

諸神的殞落

離鹿

我沒見到傳說中恆河的浮屍。漂浮在河上的,只有水鳥、飲料瓶、零食袋等各種垃圾。濕婆神廟的鐘聲響起,水鳥紛紛起舞,翱翔天際,河面只剩下五彩繽紛的人造垃圾。

佛法已然崩殂,大道漠然世外。

喜馬拉雅先生

瓦拉納西是印度教的聖城。相傳,毗濕奴曾在此為濕婆尋找遺失的耳環,並祈求濕婆在毀滅世界的時候放過瓦拉納西,迄今恆河沿岸的巨石上還能找到毗濕奴的腳印。

太陽落山的時候,我搭乘突突車前往水畔石階。一路喧囂塵上,突突車輾轉再三,終於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下。司機告訴我,從這裡開始,不允許機動車前行,穿過前面的集市與廟宇,就能到達恆河沿岸。

路燈慘白,各式各樣的小販吆喝不斷,骨瘦如柴的僧侶和畸形人坐在道路中間,分不清彼此。成群的神牛在街上遊盪,數量幾乎勝過來往的車流。還有野狗,它們與神牛混在一起,舔食彼此的排泄物。

瓦拉納西的下水系統並不完善。試想,當雨季到來時,飛揚的塵土化為泥潭,隨地排泄的牲畜無人看管,這座「聖城」會變為什麼樣子。

我一路躲閃乞討者與神牛,步入通向河畔的集市。這裡就像富有宗教色彩的小商品市場,各式手工藝品琳琅滿目,卻難逃「劣質品」的標籤。其中最多的要數諸位神袛的雕塑與畫像。來印度以前,我只知道象神甘尼許與猴神哈奴曼,兩位印度教的半人半獸神,可到這裡才發現,幾乎把任何一種動物的腦袋替換到人頭的位置,就能稱之為一尊神。上古的圖騰崇拜未免也太隨便了些。

越靠近河邊,歌聲就越響亮。濕婆的神廟隨處可見,只要脫鞋進去即可參拜。不時有抬著花棺的隊伍不顧兩旁行人,向前疾走。那是趕著去燒屍的。

繞過迷宮般的集市,我終於來到水畔石階,恆河沿岸。祈禱聲、歌聲、吆喝聲響成一片,印度香的氣味迎著河風飄蕩。

我沿著水畔石階向南步行,一路各種小販向我搭訕,一律置之不理。忽然,有個孩子向我跑來,用日語對我說了句你好。我有點好奇,停下腳步。他衝到我面前,笑說:我有你想要的東西

我:謝謝,我不需要。

他:真的!我真有你想要的東西。日本先生,我有你需要的東西,我有草。

我:你說什麼?

他從兜里掏出一撮指甲蓋大小的麻脂。慘白的燈光,那東西好像他指甲里的淤泥。

他:想要嗎?我給你個好價錢。

我:不了,謝謝。

一路向南,人群愈發稀少。供奉神袛的小廟破舊荒蕪,好像廢棄的報刊亭。在一處廟宇門口,蒼髯白髮的僧侶盤腿坐在那裡,身旁矗立的法器好像是三叉戟與金剛杵的混合體。我靠近他,想仔細看看那法器,一旁有人叫住了我。

「過來。脫掉鞋,一起坐在這裡。」

那是一位年輕的僧侶。留著長長的鬍鬚,神態悠然,眼睛裡閃著奇妙的光。在他身邊,有三個日本人盤腿坐在那裡,撥弄著我叫不上名字的樂器。

我脫鞋盤腿坐下,年輕的僧侶拍拍我的後背,用拇指順著我的脊樑向下捋了兩遍。

我:這是幹什麼?

他:這是讓你放鬆。深呼吸,感受自己體內的能量。你從中國來?

我:是的。

他:我在尼泊爾遇見過不少中國人。你們的生活很忙碌,生活壓力難以想像。

我:你是尼泊爾人?

他:確切地說,我也不知道自己算哪裡的人。這些年各處遊走,尼泊爾、印度、泰國、馬來西亞,這些地方對我來說沒什麼區別。

他從旁邊的僧侶手裡接過一骨朵大麻,在小碟子里輕輕揉碎。

我:你是吉普賽人。

他笑:那只是稱呼而已,沒有意義。如果有人告訴你他是吉普賽人,那多半是騙子。

他將揉碎的大麻混入煙絲,裝進煙斗,划了兩根火柴。輕柔的河風襲來,將火柴熄滅。我問他需不需要打火機,他連忙搖搖頭,說:不能用打火機。那不自然。

煙斗通紅,僧侶吐出濃濃的煙霧。大麻的味道繚繞著,撲面而來。

我:你覺得這是必須的么?為達到更高的精神境界?

他:精神境界沒有更高或更低,只有是否更接近自然。大麻不是必須的,它只是輔助工具,幫助你放鬆,感受自己體內的能量。就像吃飯用勺子一樣,難道沒有勺子就沒法吃飯?

我:這似乎不是典型的印度教義。

他:去他媽的印度教吧。

廟中央的神佛法相莊嚴,面目可憎。他挑釁似地瞥了神像一眼,說:這些神和祂們的僕人,才是人與自然之間最大的阻礙。人們忙著對神明頂禮膜拜,卻忽略了自己體內的精神力量。這太糟糕了。

我: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人與自然之間的最大障礙是消費主義呢。

他笑:你很聰明。

身後的日本人吹奏著海螺似的樂器,發出沉重的低鳴。遠處的鈴鐺隨風搖擺,明月照大江,船影依稀,恆河沿岸燈火闌珊。

他從我手裡接過煙斗,叫我看月亮。然後獨自走上河畔的平台,嘴裡叼著自製的樂器,對月起舞。

月影婆娑,我聽見蟬鳴的聲音,蓋過周圍的交談聲。

不知過了多久,他重新坐到我身旁,說:你可以稱呼我為喜馬拉雅先生。

他開始以某種沉著冷靜的姿態,談論著主宰與造物,意識與表象,以及如何使用蘊藏在體內的超自然力量,打通個體與宇宙的勾連。說到半截,兩個韓國姑娘走過來,安靜地坐在一邊,聆聽這位「沒有宗教信仰」的神秘主義者的教誨。

我:今天就到這裡吧。

他:明天我還會在這裡,你還可以來,如果你願意的話。喜馬拉雅先生一直在這裡。

歸途中,我聽到有人喃喃囈語。回頭髮現,黑暗的角落裡有一位僧侶正在盤腿打坐,低聲吟誦。我看不見他的臉,害怕他突然睜開眼睛,於是加快步伐,回酒店去了。

諸神的殞落

瓦拉納西沿著恆河而建,水畔石階鱗次櫛比,其中有兩座是專供印度教徒火葬用的。作為印度教的聖河,善男信女在河邊沐浴,也在河邊舉行火葬。堆積如山的木材環繞著火葬石階,負責焚燒屍體的是一群被剝奪種姓的人。

死者的家屬抬著花棺,將親人最後一次浸在恆河中,然後擦乾遺體,抬向木堆。焚燒屍體的人嚴格計算木材的重量,橫七豎八地將遺體圈套在木架中。家屬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這一幕。對於信徒而言,能在瓦拉納西火葬,將會得到諸位神袛的寬恕,達到涅槃境界,步入西方極樂,因此死者的家屬不能哭泣。女人是忍不住淚水的,所以她們不被允許參加瓦拉納西的火葬。

然而,當逝者懷有身孕時,她的遺體被稱作「聖體」,凡人沒有資格焚燒聖體,只有濕婆有權處置聖體,所以要將屍體捆上石頭,沉入恆河交予濕婆。

火葬石階周圍,遊人如織,上百人在此圍觀,有外國遊客,也有本土的印度人。秸稈的焚煙熏得人難以靠近。只有零星的動物圍繞在屍體旁。山羊和神牛叼食著落在地下的花圈,野狗狂吠,不時追逐著狂跳的公雞。

遊客們沉默著離開,商量接下來去哪個集市買東西。販賣麻脂的藥頭偽裝成志願者混入人群,一面告誡人們禁止拍照,一面低聲詢問:你要不要好東西?

濕婆的神廟就屹立在不遠處,破舊得不堪入目。

喜馬拉雅先生還在昨天那地方,兜售著自己獨制的樂器。我刻意繞過他,走向水畔石階的祭河典禮。每天傍晚,瓦拉納西萬人空巷,岸上摩肩接踵,遊船首尾相連,都來欣賞這場盛大的祭河典禮。

五位僧侶隨著吟誦的歌聲走上神壇,一手搖著鈴鐺,一手握著焚燒的秸稈,揮舞不止。沒過多久,焚燒的秸稈被換成蠟燭、火把,動作與歌聲原樣不變。

沒過一會兒,我就像聽到緊箍咒一樣的猴子逃開了。

突突車一路顛簸,我忍受著撲面而來的塵土,從瓦拉納西前往鹿野苑。相傳佛陀在菩提伽耶悟道以後,來到鹿野苑初次講法,闡述生死之道,這裡也就成為佛教的聖地之一。後來,阿育王在這裡建立宏偉的佛塔與寺院,上千名僧人在鹿野苑出家修行。可惜沒過多久,佛教走向衰落,鹿野苑被阿富汗的穆斯林夷為平地,化為烏有。

如今的鹿野苑更像是佛教徒的紀念地。除去仍然矗立的阿育王石柱,就只剩下幾座破舊的佛塔與「寺廟」。陽光照耀雜草叢生的地磚,身著袈裟的僧人側卧在樹蔭下納涼,空蕩蕩的籠子提醒人們:這裡曾經是一座動物園。

我問司機:瓦拉納西有很多佛教徒?

司機:是的,他們能與印度教徒和平共處。

我:但願如此吧。

忽然一陣莎莎聲響,有東西在撥弄灌木叢。一隻小腦袋探出來,朝我張望。

是鹿。佛法已然崩殂,大道漠然世外。鹿成為這裡的主人。

離開瓦拉納西那天,我乘船去看恆河日出。船夫載著各國遊客,餵食晨光中展翅的水鳥。我沒見到傳說中恆河的浮屍。漂浮在河上的,只有水鳥、飲料瓶、零食袋等各種垃圾。濕婆神廟的鐘聲響起,水鳥紛紛起舞,翱翔天際,河面只剩下五彩繽紛的人造垃圾。

//

- 豆瓣閱讀原創作品 -

流淌在刀鋒上的印度

離鹿

豆瓣評分 8.2

全本定價¥1.99

這是流淌在刀鋒上的旅途。我獨自前往印度,從德里到滿街士兵的克什米爾,從阿姆利則穿越沙漠到粉紅之城,最終抵達聖城瓦拉納西。沿途遭遇各種意外,遇到各式各樣的人。它告訴我:真實經歷比虛構更離奇。

我的第一趟火車行至半途,在凌晨兩點取消,一位不懂英語的司機載著我,在邊境沙漠公路上馳騁五百公里。第二趟火車趕上阿格拉暴動,鐵軌被掀翻,泰姬陵全盤封鎖。在前往聖城的列車上,一位美國退伍軍人講述他在伊拉克的故事,此人另一重身份實難想像。與此同時,旁座的印度老者遞給我一個橙子......直到抵達瓦拉納西,我才發現這座聖城,原來是印度瘋狂的巔峰。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豆瓣閱讀 的精彩文章:

一個販毒者的命運:做慾望的奴隸不如活得坦蕩
《紅樓夢》里怎麼過元宵?

TAG:豆瓣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