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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琺琅彩瓷既能「賞好飯吃」亦能惹得「龍顏大怒」

擴展閱讀:雅昌藝術網關於「以冒用"雅昌"名義騙取藝術品等犯罪行為」的聲明

其實,不要總是取笑當下人赤裸裸的對於某件瓷器的市場價格的討論,就連皇帝都曾經下旨獎賞燒制出上好琺琅瓷的匠師們:「賞給好飯吃」,就是這麼直接的把一件好瓷器比作是「一頓好飯」。

▲清宮造辦處舊影

更厲害的是,清雍正時期內務府在全國範圍內招募了十三個有燒制瓷器專長的藝匠,每個人每月的俸祿二兩銀子,但如果任何一個藝匠能夠盡心竭力的創作出一件精品,就會得到來自皇帝陛下親自賜下的十倍於月銀的二十兩銀子重賞!

誰說這不是以唐英為代表的督陶官和匠師們養家糊口乃至平步青雲的捷徑?

當然了,所謂賞罰分明絕對是治天下的上策,更別提在小小的陶務上了,有任何的差錯被皇帝發現了,都會被斥責,即便是家大業大的江寧織造曹家。

這道聖旨的大概意思是:雖然現在派給你們曹家的差事兒比較多,但是在燒制琺琅彩這件事情上,還是要得到朕的旨意之後再燒,現在朕不知道你們私下燒制了多少件琺琅彩,但是以後遇到這樣的事情,一定是先給朕上奏,朕批准了之後才能進行,如果你們不提前告訴朕,出了事,你們曹家是擔當不起的。

到底是如何重要的瓷器事務能讓康熙帝對於親如手足的曹寅一家如此斥責?

▲督陶官唐英雕像(1682-1756年)

更委屈的倒還不是曹寅一家,大名鼎鼎的督陶官唐英也曾經因為這「琺琅器」惹得乾隆皇帝龍顏大怒。

事情是這樣的,要說起來唐英也真的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那個時候唐英因為升職成淮安關稅一職,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親自去景德鎮的窯廠了,當時接替唐英督辦陶務的人業務水平也不高,所以在給乾隆皇帝挑選用來燒制琺琅彩的白瓷素胎質量一降再降,不少燒制出來的成品,要麼是釉色不好,要麼就是有殘缺的地方。

若干次之後,乾隆帝一怒之下說到,唐英你現在竟然把一些下等的瓷器送來給朕,企圖矇混過關,朕也不傻,讓負責的太監把這些殘次瓷器挑出來,來回運輸以及燒制的全部費用都不給你報銷,從你的俸祿中扣除!

唐英只得上奏給皇帝說,自己現在是負責淮安地區的關稅,離著景德鎮三百多里地,不能親自去替萬歲把關,所以才出現了這樣的情況......委屈也只能隻字不提,自己受著。

但這「惹得」皇帝龍顏大怒的物件到底是何方神聖?日理萬機的清代皇帝們為何偏偏醉心於此?

其實在康熙帝在給曹寅一家的聖旨中已經明確提到了,是因為琺琅彩瓷器的燒制不合自己的心意,正是這個大約僅僅轟轟烈烈的燒制不過八十餘年的瓷器,同時也是當下瓷器市場不可多得的神品瓷器代表之一。

拍賣市場上多以「清三代」(康雍乾)的瓷器為主,宋瓷珍品少之又少,宋瓷的質樸和「清三代」瓷器的色彩繽紛形成強烈的反差,彼時關於什麼樣的瓷器是美的,甚至引發了「如果去外面說你喜歡「清三代」瓷器,不喜歡宋瓷,會被人笑話的」這樣的問題。

▲北宋汝窯天青釉洗 2.94億港幣 香港蘇富比拍賣

隨即,加上本身對於「清三代」瓷器就知之甚少,就對「清三代」瓷器是不美的先入為主了,尤其是近年來出現的北宋汝窯天青釉洗等頂級宋瓷之後,關於如何去鑒賞一件清代御制琺琅彩瓷,更是無從下手。

既有「不美、俗」的觀念之外,加之琺琅彩瓷長期處於深宮之內,更是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

那麼,今天到底如何去欣賞一件當時對於匠師們如此重要的瓷器?

有望在香港蘇富比2018年春拍現場拍出天價的一隻清康熙御制琺琅彩盌,正是代表了清初琺琅彩的燒制工藝以及藝術審美,藉由這隻天價盌,我們也對琺琅彩這褒貶不一的瓷器一探究竟。

▲清康熙粉紅地琺琅彩開光花卉盌

《康熙御制》紅料款 直徑14.7cm

估價待詢 香港蘇富比2018年春拍

先來看看這隻全名為清康熙粉紅地琺琅彩開光花卉盌的出處和來源,蘇富比亞洲區主席、中國藝術品國際主管仇國仕稱之為「近7-8年以來最完好、市場中最好的清朝瓷器」。尤為值得一提的是,那些經由景德鎮御窯燒制的瓷器進京之後,一般是擺放在圓明園等地,只有琺琅彩瓷器是皇帝御用的。

這隻即將上拍的清康熙粉紅地琺琅彩開光花卉盌最早的記錄可以追溯至1930年代的上海收藏,據蘇富比官方資料顯示,當時是被K.K. Chow在上海購入了這隻琺琅彩盌,後被英國著名的老牌古董商布魯特父子商行(Bluett & Sons)在1931年的時候收購,並於同年轉手給另外一位名為Martin Erdmann的古董商收藏家。

(備註:布魯特父子商行(Bluett & Sons)是由阿爾弗瑞德·歐內斯特·布魯特(Alfred Ernest Bluett)在1884年創立,後由兩個兒子接受經營,是英國二十世紀最具實力的中國藝術品古董店之一,主要是經營瓷器、青銅器、鼻煙壺等。)

時隔6年之後的1937年倫敦佳士得拍賣中,這隻琺琅彩盌被釋出,值得注意的是布魯特父子商行(Bluett & Sons)二次回購,但僅僅一年之後,荷蘭著名的收藏家亨利·奈特(H.M. Knight)從布魯特父子商行中買走了這隻琺琅彩盌。

▲東京出光美術館創辦人出光佐三先生

這隻琺琅彩盌再一次出現在拍賣場中是在1986年香港蘇富比春拍中,當時是被日本東京著名的出光美術館收藏,其創辦人是日本石油業巨頭出光集團的第一任社長出光佐三先生,其畢生收藏了大量明清官窯瓷器,這隻康熙琺琅彩盌也在東京出光美術館保存至今。

自此,第三次出現在拍賣市場中的清康熙琺琅彩盌目前的估價預計會超過2億港幣,燒制它的匠師們絕不會想到,一個月俸祿才二兩銀子的他們,燒制出來的瓷器竟然會有今天這個價格!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彼時,琺琅彩瓷也是極為昂貴的,從素胎燒制到進京二次上釉,加上從歐洲進口的顏料等成本,在當時也是天價吧,畢竟一向愛好富麗堂皇裝飾風格的清代皇帝們,絕不會計較成本的。

其實,說到現在被認為是浮誇華麗的清代裝飾風格,其中最精美、藝術價值和工藝最高的當屬是清康熙瓷胎琺琅彩,這種按照康熙皇帝的旨意,將西方傳來的金屬胎畫琺琅技法成功移植到瓷胎上,就是所謂的琺琅彩瓷。

▲有人認為康熙帝對於西方科技、數學等態度僅僅是為了炫耀自己

說來也是奇怪,康熙帝對於西方科技、技藝等幾乎只是「姑且聽之」的態度,並沒有任何主動學習或者在國家範圍內推廣的意思,但在對於琺琅彩的學習上,則甚為積極,這大概就是後來人所說的康熙帝對於西方科技等沒興趣,只對西洋玩物有好感。

康熙二十六年(1687年)七月的時候,法國傳教士洪若翰(Jean de Fontaney)來到中國寧波,據目前的文獻資料記錄,一個月之後(八月二十五日),洪若翰給即將要來中國傳教士,特別囑託他們要帶一些「畫琺琅及琺琅的物品,作為贈送官員的禮物,但要小件珍玩,不要裸女圖案的。」

可見,當時洪若翰已經敏銳的看到中國人對於琺琅彩的喜愛,並把這種西洋玩物當作是和中國官員交好的物件。

對於這種西洋玩物,康熙皇帝也甚是喜歡。

劉蘭華所著的《清代陶瓷》一書中就有寫到:聖祖康熙帝的兒子曾對一名法國神父說:「父王非常欣賞這一獨特的工藝品,而在我國,根本不知道如何製造的。」

對於康熙帝為什麼會喜歡琺琅彩這中裝飾風格極強的瓷器,故宮博物館陶瓷專家王建華也曾經有專門的學術文章回答:歐洲琺琅器所表現出來的藝術風格更適合皇室富貴華麗的裝飾需求,較當時流流行於世的五彩、鬥彩瓷更具魅力,因而康熙皇帝對此的喜愛達到了醉心的程度。

▲義大利傳教士馬國賢

「醉心於此」的康熙帝怎麼會容忍自己的匠師們不會這種高超的技藝,隨即命令後來的傳教士們傳授這種技藝,就是後來大名鼎鼎的義大利傳教士郎世寧和馬國賢(這位就是後來用金雞納霜治好康熙皇帝瘧疾的傳教士)。

其中據明確記錄,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郎世寧亦攜來一箱琺琅器來到中國作為贈禮之用 。

除此之外,據馬國賢在寫信回國時說道:「皇上變得醉心於我們歐洲的琺琅畫,盡各種可能將其介紹到宮中燒制瓷器的地方,由於我們從歐洲帶回了瓷器上繪畫所需要的色料以及數件大件的琺琅漆,使得康熙皇帝更加相信中國的匠師們可以做出某些物品。」

▲最為出名的傳教士之一:郎世寧

當然,馬國賢和郎世寧作為當時的傳教士,自然要被命令教授中國匠師們,但是這兩位自帶優越感的傳教士並不想做這種「下等的、卑賤」的工作,於是二人借口說在歐洲沒有學過這種工藝,甚至二人還故意畫出特別拙劣的畫,惹得皇帝很是生氣,使得二人不用再做他們認為的這種「藝奴式」的工作。

▲清康熙黃地琺琅彩纏枝牡丹紋碗

高7.8cm 口徑15cm 足徑6cm 故宮博物院藏

但在當時什麼困難也不能阻擋康熙帝想要燒制出這種瓷器的決心,為了便於研製琺琅彩,他下令更改了幾百年來燒制官窯御用瓷一律由景德鎮製作的慣例,將「琺琅作」劃歸宮中造辦處轄理,於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以後開始了不斷實驗、不斷試燒的艱苦歷程。在此期間,造辦處的瓷胎琺琅作由啟祥宮南面的如意館移至內廷深處的養心殿,以便皇帝親自巡視和督查。

如果按照步驟來梳理琺琅彩瓷的燒制,大概可以分為四步:

首先是需要江西景德鎮的御窯廠提供薄的白瓷素胎,這個工作首先是由督陶官親自挑選精美的素胎,進貢到宮中的造辦處,上文中所提到的唐英正是因為沒有親自挑選白瓷素胎而被乾隆帝責備。

第二步是這些拿回宮中的素胎,需要用到西洋進口或者宮中自煉的琺琅料來二次上釉。、

隨後就是要按照皇帝的旨意,包括每次要燒制的瓷器數量和紋飾等等,准許燒什麼,不準燒什麼,都有皇帝欽定,燒成後進貢給皇帝御覽。

最後由宮中造辦處琺琅作承接燒制事宜,每一件器物都有具體的畫工與燒制的匠師負責。燒成之後件件都必須經由皇帝過目品評,然後造冊登記,定名入賬,配匣貯藏,至於藏於何處,皇帝都有十分具體的安排。

其中,尤其要特別注意的是,康熙早期燒制琺琅彩的色料基本上是由西洋進口而來,並且顏色和數量有限,由於原材料的稀缺性,所以也不難理解為什麼琺琅彩的燒制如此嚴格。也正如上文所言,康熙帝在1688年左右就開始不斷的進行各種試驗,並且親自督察,終於在1720年時燒制出清代宮廷中自製的瓷胎畫琺琅器,並開始進入成熟完美時期。

▲清乾隆御制琺琅彩「古月軒」題詩錦雞花石圖膽瓶

香港蘇富比2011年春拍以2億港幣私洽成功

作為當時極為珍貴的琺琅彩更是在燒製成功之後,為皇帝所御用,偶有賞賜一件把玩的小件琺琅彩,都會讓受賞人直呼謝主隆恩。

如果說彼時皇家的威嚴以及材料的稀缺讓琺琅彩成為不可多得的神品,那麼當下我們從美學的角度如何去欣賞一件琺琅彩?

以這隻清康熙粉紅地琺琅彩開光花卉盌來看,我們可以嘗試從四個關鍵詞來看,康熙、粉紅地、開光、花卉,其中「康熙」一詞更多代表的是琺琅彩在燒制性的稀缺性和嚴格性,且幾乎每一件流傳至今的都曾經是康熙帝御用。

向來收藏家對於稀缺性及皇家御用都有不可抵抗的吸引力,據文獻資料記載,世界範圍內原屬於清宮舊藏的琺琅彩瓷,其中台北故宮博物院也有200餘件,故宮博物院有40餘件,還有少部分零散於世界各地博物館及私人收藏家手中,能夠在市場中流通的少之又少。

▲清康熙粉紅地琺琅彩開光花卉盌底款

所謂審美最講究的是第一眼的印象,雖然近年來很多藏家比較喜歡宋瓷的質樸,但是清代官窯瓷器依然保有最大數量的收藏家群體,首先從美觀上來講更容易引發大範圍內的關注和傳播。

就說這隻琺琅彩盌中所體現的「粉地」和「配色」。通體的主色調是暖暖的粉紅色和藍色,粉紅色相對來講更容易接近和了解,當然這裡也必須要了解一下為什麼清代的琺琅彩瓷都有有黃地、藍地、紅地等說法。

清康熙時期,琺琅釉和瓷釉面結合不好,正如前文所言,必須燒制在白瓷素胎面上,但是這樣就會有部分的素胎直接暴露在外面,又會影響成品的美觀程度,所以在琺琅的主畫面外,需要用其他的色地來掩飾彌補,黃地、藍地、紫地、紅地等等都是常見的色彩作地,之後再用各種需要用到的顏料去接著繪製。

這隻清康熙琺琅彩瓷盌就是用的粉紅色來打底,首先粉紅色就是一個招人愛的顏色,這也難怪琺琅彩瓷被稱為「瓷中皇后」。

▲清康熙粉紅地琺琅彩開光花卉盌局部

「開光」的部分則是採用的五瓣花朵式,所謂「開光」是指在繪製瓷器時的一種傳統裝飾技法,為了使器物上裝飾變化多樣或者突出某一形象,在器物上留出某一形狀(扇形、蕉葉形、菱形、圓形等)的空間,並且在內繪上圖紋。

這隻清康熙琺琅彩盌採用的是五瓣花朵式形狀的開光,以雙勾的技法描繪出花卉。其中的配色更是多達十多種,僅僅是在花卉的部分就有三種不同的偶合色。仇國仕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這可能是出自於一位耶穌會信徒之手,這是很特別的。

▲故宮博物院藏 郎世寧 《花鳥圖冊》

(十開之一)中的花卉著色

花卉的部分則是較為西式的設計,應該是由宮中的傳教士執筆畫彩,受到西洋畫的影響,尤其是可以重點關注花瓣的角度,以及著色的方式和郎世寧的某些絹畫的著色方式非常相似,這裡可以參考一下故宮博物院藏《郎世寧花鳥圖冊》(十開),以細膩的筆觸刻畫出花瓣的質感和體積感,這和傳統的清宮畫師的手法是迥然不同的。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清康熙粉地琺琅彩開光花卉盌

現藏於台北故宮博物院的另外一隻清康熙琺琅彩盌,同為粉紅色為地,花瓣式的開光設計,只是所繪的花卉有異,與即將拍賣的這隻琺琅彩盌堪稱是一對兒姐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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