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頭裡藏滿了發霉的夢，夢裡住著再也見不到的人/張怡婷
枕頭裡藏滿了發霉的夢，夢裡住著再也見不到的人
山西 張怡婷
數不清這是第幾次被噩夢驚醒，睜開眼滿房間的黑暗和空洞，耳機里的音樂每晚都響著，望著窗外，車水馬龍，實在不想回憶那段日子，失眠，恐懼，怕您疼，怕您走，即使再怎麼不情願，這一天還是來了……
凌晨4點，我瞪著大眼睛一直躺著，隱隱約約聽到腳步聲，那是這輩子聽過最恐怖、最不願回憶可又死活忘不掉的聲音，奶奶躺到床上被家裡人抬到了正北房。聽媽媽說這是村裡的習俗，要給快去世的老人整衣冠準備後事，我害怕地從卧室門縫裡看過去，媽媽和姑姑在給奶奶擦臉穿衣服。整兩年，爸媽為了給奶奶看病跑遍了省內、省外所有醫院，專家挂號再到民間偏方。奶奶癌症後期，我曾想過，她老人家躺在床上，你會覺得至少這副皮囊還在，即使她不開口、不說話、不睜眼，一切都還是觸手可及的。可好景不長，一覺醒來，奶奶突然不會說話，不能動彈，雖骨瘦如柴水都不進，被病情折磨到連哼的力氣都沒有。我知道，她的心裡很清醒。我緊緊地拉著奶奶的手，她努力睜開眼看著我，淚順著她的眼角一直流。那一刻我心疼地在抖，沒繃住情緒哭出了聲。一瞬間突然就想開了，病魔啊，讓我奶奶走吧，求你別再折磨她了，只要她不痛苦，我不留了！第三天一大早，上帝好像聽懂了，2016年6月23日。
塵歸塵，土歸土，靈魂歸白鶴.……
奶奶走的那個早晨，我很懂事地忙東忙西，躲開別人假裝做其它事，然後淚流滿面，直到聽到釘子釘進棺材去的那剎那，我才清醒到，這個人…沒有了……狂奔到屋裡，我撕心裂肺地喊著「奶奶，奶奶！」發喪守靈那七天，自己不知道怎麼熬過來的，趴在擺滿花圈的地上像做夢一樣，除了掉眼淚，就是喊著「奶奶快回來！」可她老人家好像就是聽不到。
您還沒看到我成家，我還沒能好好照顧您，您就丟下我走了…那天回村裡陪爺爺吃了頓飯，還是那張小方桌，還是那套鍋碗瓢盆，筷子從三雙變成了兩雙，卧室里的雙人床變成了單人床。爺爺說：「搬了吧，自己一個人睡那麼大床幹啥？」我知道他也很難過，他還記得您最愛吃的菜，他還記得您嘮叨讓他少抽煙，他口袋裡還裝著您生前老用的那塊手帕，他經常跟我念叨說：「你奶奶一不在，這個院子就沒啥人來了……」我努力地笑了笑，心底說不出的心酸。
後來夢見您沒走，我撲在您的懷裡哭，說：「太好了，您還在。」哭著哭著就醒了，那一刻的無力和痛苦瞬間，使人絕望到窒息。
那天聽媽媽講，傍晚好像看到您回來了，就站在我家大門樓下，還穿著媽媽給您買的那套紫紅色針織毛衣。我記得那件衣服，您穿著特別漂亮。媽媽說得對，其實您從未離開過我們，一直都在。您走以後，我搬著東西離開了村，對新環境的一切都談不上喜歡，它對我來說就是個四面都是磚的房子，不屬於我，沒有溫度，沒有您，連看一眼您照片的勇氣都沒有，只有自己知道這兩年掉過多少次眼淚，過得再不好，也只能望著孤墳無處話凄涼。命運好像就一直在跟我開玩笑，接二連三，所擁有的被掠奪到一分不剩，發生的種種大事小情都不想再提了，誰不是一邊長大一邊失去啊！可有些東西就是想不通，你們明明很愛我，為什麼都還要以這種方式離開我啊！
路邊顫顫巍巍走著的，公交車上擺弄行李的，背影都很像您，可都不是您。
每當我走過小房子，還是會下意識地往裡瞟一眼，覺得您就躺在那個躺椅上等我回家。可我看不到，摸不到，也再沒機會抱抱您。那種心酸，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體會。
沙發舊了，我捨不得扔，您坐過。
吃飯的時候，突然想不起您做的飯菜是什麼味道了，沒有您的除夕夜，好像再怎麼圍也都圍不圓了。老照片我都好好存著，也不知現在的您是什麼樣子。
每碰到點小事情第一個想到的還是您，如果您還在，我大概不會像現在這麼無助吧？！
沒有人知道您對我的意義，花開無葉，葉生無花，等到再見的那一天，我們千萬不要再分開了……我好遺憾沒能陪您太久，沒能為您做些什麼。我知道我開心您才能放心，可就是忍不住的地想您。枕頭裡藏滿了發霉的夢，夢裡住著再也見不到的人。想起就能瞬間掉淚的人啊，求您在夢裡多陪陪我吧！我常常在想，如果您還在，我現在的生活是不是就是另一番模樣？多希望一覺醒來，您就躺在我身邊，那生活該有多麼美好呀！
好想您，不由己。我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天堂，我只希望您留在我的夢裡長一點，再長一點，讓我好好看看你，告訴您：我好想您！
我不怕鬼魂，您要常回來看看。
作者簡介
張怡婷，山西省運城市絳縣人，2011年從事幼教至今，「用心澆灌，靜待花開」，希望每個育教人都能用眼睛與心靈去關注每位孩子，為我們的孩子撐起一片愛的綠茵。
（運城網信備案號I2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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