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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我開了83年玩笑,懟了3000號人,為的是這6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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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5月12日晚,一艘難民船抵達台灣。天氣又悶又熱,滿身汗臭的人們匆匆下船。人群中,一個睡眼朦朧的少年被難民們撞得左搖右晃。少年身材瘦弱,極不起眼,誰也想不到,將來他會在這裡掀起一陣颶風。

這個少年,就是李敖。

1935年4月25日,李敖出生於哈爾濱。父親李鼎彝是北大學生,在吉林做校長。「九一八」後,東北人淚盡胡塵,飽嘗亡國奴的辛酸。1937年,李鼎彝不能再忍受日本人的統治,帶上家族十九口人,舉家遷往北平。

結果沒多久,華北淪陷。李鼎彝好不容易坐上禁煙局長的位置,卻因不願與日本人合作被關進牢房。為此,李敖恨透了日本侵略者。小學三年級時,學校派來日本顧問教日文,他堅決抵制,每到考試恨不能交白卷。李鼎彝知道後,便將兒子叫到身前說:「恨日本人跟學習是兩碼事,學一樣東西,就要往好了學。」李敖不愧天資聰穎,回去猛學一通,立馬考了個一百分。

別看李敖風流成性,韻事極多,幼年卻十分古板道學。家中房客有個小女兒,他從不主動搭話。別人一說他倆有什麼關係。李敖便大發脾氣。甚至連家中男女佣人一起吃飯,他也要偷偷監視,不準男人同女人講話。到了夏天,別的孩子都一身清爽,唯獨他穿最八股的皮鞋,長褲、綁腿,一樣不少。完全是個「老夫子」。

那時的李敖,已經嗜書如命,無論什麼書,隨手抓來就看,過目不忘。父親見他天天讀閑書,不務學業。畢業考試放榜,帶著李敖去看榜,估計考得也不怎麼樣,就從榜尾看起。看到一半,還不見李敖的名字,心已涼透。就在這時,李敖拿手一指,李鼎彝一看,兒子居然考了第一!就這樣,李敖以狀元的身份,進入了赫赫有名的北京四中。

可惜讀了不到兩個月,華北局勢又出現動蕩。國民黨江河日下,時代的洪流將無數人推向無數個遠方,哪兒還管的上一個中學生的學業?李鼎彝覺得北平不宜久留,又舉家遷往上海。李敖在上海讀了不到一年書,一天父親回家對李敖說:「我們又要逃難了。」李敖問:「去哪兒?」父親只是沉默不語。

1949年5月11日,一艘名為「中興輪」的難民船轟轟隆隆離開上海。14歲的李敖站在甲板上,眺望著海平面。與之傍身的,不是金銀細軟,而是500本藏書。

就這樣,李敖來到了跟他一生緊密聯繫的島嶼,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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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時期的李敖,思想已經比同齡人早了一大步。進台中一中讀書時,他的中文天賦引起老師極大的重視,無論演講、辯論,還是徵文比賽,老師都第一個推舉他去。高二那年,他居然寫出《合作制度與節制資本》,憑此拿下全台灣徵文一等獎。拿到巨額獎金,李敖便興沖沖地買下樑啟超的《飲冰室合集》。

無論從哪方面看,他都是古怪少年。獨來獨往,不苟言笑,一有時間就跑去圖書館看書。為了看書,願意在館裡當義務服務生。泡了四年下來,閉上眼睛都能嗅出書是哪家書店印的。學業方面,卻得過且過,到了高三這年,居然找到父親說:「我不想再念了,台灣教育死板、膚淺,再念下去,會傷害我的靈性。」

李鼎彝好歹也是北大畢業,歷經五四風潮,思想開明。他問兒子:「那不念書了,你又打算做什麼呢?」李敖回答說:「我要養我的浩然之氣。」李鼎彝說:「好!你要休,那就休吧!」

這一年,李敖宅在四面是書的家裡,將胡適讀個爛透,寫了不少痛快文章。左右問題、中西問題、新舊問題,一一拿出來檢視。最痛快的,是與錢穆見面。

辛棄疾言,「我見青山多嫵媚,青山見我應如是」。去見史學大師,18歲的李敖一點也不客氣,遞上札記,錢穆翻到其中一篇《梁任公上南皮張尚書書》,便問:「梁啟超這封信是哪兒來的?」李敖作答後,頓時覺得興味索然,心裡狂傲得直犯嘀咕:「看來這老頭學問也不大嘛,不恥下問的態度倒是還可以。」

一年後,李敖參加聯考,卻因志願填報不當,誤入了台大法律專修科,於是毅然退學,第二年再考,順利進入台大歷史系。進入台大,他就更加狂傲了。不喜歡上課,看不起老師,連考試也敷衍了事。整天一襲長衫,坐在校園裡念書,成了一道風景。拿他自己話說:「我成績之爛,一望可知,但我只在意學問,不屑於應付考試。不畏浮雲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

李敖20歲生日時,家中突傳噩耗,父親李鼎彝去世。李敖回家奔喪,又干出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李鼎彝執教六年,也算有些聲望,來參加公祭的人,有市長、會議長、商界要員,加上學生,差不多兩千人。李敖卻拒絕按照傳統燒紙、誦經,連孝服都不願穿,頓時引起眾怒。可不管大家如何憤怒,李敖就是不肯讓步。

多年之後,李敖回憶說:「這使我深深感覺到什麼叫雖千萬人吾往矣。『橫眉冷對千夫指』這幾個字,書上讀來很容易,但能做出來的人,需要大勇。這一次經驗,很使我受用。我一生勇於特立獨行,全都伏機於此。」

不過,李敖也因此落下「不孝」的罪名。日後樹敵無數,惡名越滾越大,以至於有人說:「當初李敖跟他父親意見不合,活生生把他爸爸氣死了。」

李敖聽了一笑:「能氣死我爸爸之前,我一定先氣死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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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畢業後,李敖應徵入伍。受訓期間,國民黨千方百計要拉同學們入黨。許多同學不肯,國民黨使出殺手鐧:「要是不入,就把你們發到金門前線去!」

威逼之下,許多人從了。李敖呢,依然故我,堅決不入。指導員找到他說:「李敖你不怕去金門嗎?」李敖說:「我不怕。」指導員搖搖頭,「你很優秀,沒有拉到你,是我們國民黨的損失。」李敖卻一笑:「你拉到一個貪生怕死的李敖入黨,那才是你們的損失!」

指導員警告說:「你不入黨,以後在台灣生活,會很不方便。」李敖拂袖而去:「我已經準備死在金門了!」

好笑的是,最終李敖沒被拉去前線,倒是一幫臨時入黨的學生被送了去。學生們憤憤然找到指導員:「憑什麼李敖不去!」指導員也有道理:「前線需要忠貞的人,李敖去了會影響士氣,還是你們去更保險一點。」氣得一群人把黨證撕了。

在部隊一年半,因拒不入黨,李敖受盡排擠。退伍之後,他本想去母校謀職,結果人際關係不夠,老師都做不成。正發愁時,歷史教授姚從吾給他寫信,讓他去做助理。當時李敖窮得叮噹亂響,心想助理就助理吧。回到台中,每天打雜跑腿。結果到了月底,工資遲遲不發,李敖只好去借錢。最窘迫時,聽說台中語文老師懶得改作業,他就以一元一本的價格代勞。

彼時的李敖,筆耕不輟,雖身處陋巷,卻從不停止思考,他開始拒絕交遊,也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女人身上,為買一本書半年不吃早飯。他在日記中寫道:「我在變化,過去的我將不再認識今日的自己,我會驚嘆於我的能力,我要把自己鍛煉成一個我要變成的人!」

E.B.懷特曾說:「每個人在他的人生髮軔之初,總有一段時光,沒有什麼可留戀,只有抑制不住的夢想,沒有什麼可憑仗,只有他的好身體,沒有地方可去,只想到處流浪。」困頓的李敖,不墜其志。在最孤獨的日子裡,做了最深的思考。每個人一生,都需要這樣一段孤獨的時光,對著黑暗面照內心,在大霧中摸索未來的輪廓。

在彷徨孤獨的侵蝕下,一天夜裡,李敖關上研究所的門,看著姚從吾遲緩的背影消失在夜中。看到他稀疏的白髮時,李敖突然醒悟:「白首下書帷的事業,對我來說太早了,我還這麼年輕,這不是我該做的事情,我應該沖沖看!」

回到宿舍後,李敖將書桌上的典籍一一推走,拿起筆來,文思泉湧寫下一篇文章。寫成之後,立馬投給了《文星》雜誌。

這就是改變他命運的《老年人與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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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是星火,誰敢當前?

李敖的出現,掀起滔天巨浪,讓原本平庸的《文星》成為思想陣地。彼時,台灣政治空氣緊張。李敖以孤絕的姿態,平地投雷。《傳統下的獨白》發行,一時洛陽紙貴。他的《老年人與棒子》《給談中西文化的人看看病》直指社會弊端,大膽批判當局保守政策,一時間激勵無數知識分子,紛紛投靠《文星》旗下。

李敖發表《播種者胡適》後,一石激起千層浪,引起多方論戰。三篇宏論,頓時引來文化界、思想界的高潮。李敖在打筆仗之餘接掌《文星》。一個普通的生活雜誌,就此脫胎換骨,成為「自由主義思想」在台灣的根據地,成為全台進步文化思想的中心。李敖亦由此聲名鵲起,成為繼胡適、殷海光後新一代的意見領袖。

《文星》主張開明、進步、民主,惹得官方頗為頭疼。官方羅列出十多條罪狀,點名《文星》為「特務」、「匪徒」、「文化漢奸」,「蔑視元首」。李敖非但不退,面對重重封鎖,反而越戰越勇,還大張旗鼓帶著《文星》去參加香港書展。二十二個參展單位中,《文星》參展圖書獨佔了九席。更加刺痛國民黨的神經。

很快,李敖就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1965年12月,蔣介石親自下令查禁《文星》。李敖的著作被封,勢頭正健的他被迫停筆。無奈之下,只能靠倒賣電器維持生計。雜誌星沉海底,李敖的身後也是一張大網撲來。《文星》上的理想鬥士們,要麼改行,要麼變節,要麼死去,要麼賣友求榮。可李敖說:「我不在乎戰友的來去,也不在乎個人的沉浮,我只在乎理想的追求和正義的伸張,黑暗再暗,我也一樣勇往直前。」

終於,李敖被軟禁。

1971年,他以「叛亂罪」被判刑10年。

這一年,李敖35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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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凡的人物,都有非凡的風骨。要麼從容戰鬥,要麼能將一切苦難化為嬉笑。天底下化苦為樂的功力若有十成,李敖一個人恐怕就佔了八成。

被軟禁期間,他閑來無事,就給監視者起外號。一個「胖子」,一個「小子」。一天胖子教小子開車,操作不當,把李敖的車給撞了。結果胖子找來對李敖說:「對不起,李先生,剛才我們一個去大便一個去小便,一個小孩發動汽車,把你的車給撞了。」李敖明知原委,並不動怒,滿口的「沒關係」。結果第二天就寫信給局長:「你們找人跟蹤我,我不追究,撞了我的車,請乖乖把錢送來!另外,麻煩派兩個屎尿少點的人來,我會感激不盡!」

入獄前夜,李敖曾接到一通匿名電話。一接,對方便說:「李敖我要殺你全家。」李敖馬上說:「對不起,我全家只有我一個人怎麼辦?」對方又說:「那我就殺你一個人。」李敖回應:「很好,那你抓緊時間排隊去吧!」

坐牢時,審訊員將圓珠筆夾在他四指中間,用他另一隻手握緊四根手指,說:「李先生,不是我在折磨你,是你自己的手在折磨自己,要怪就怪你自己。」李敖忍痛笑笑:「我也不怪我自己,我怪怪圓珠筆就好了。」

坐牢時間長了,閑得發慌。李敖又要求看書,關押人員說:「你這個人太壞了,不能給你書看。」李敖問:「那國父三民主義可以看嗎?」對方說:「這個倒是可以。」讀完孫中山,他又問:「那《蔣介石全集》可以看嗎?」對方連說可以。後來李敖出獄,在飯桌上問:「你們吃過臭狗屎沒有?」搞得對方不明就裡,李敖哈哈一笑:「我就吃過,那就是《蔣介石全集》!」

出獄後,當初抓他的吳處長,不幸成了漸凍人。全身除了眼珠,哪兒都不能動。李敖得知後,專程前去探望。來到吳處長面前,雙手叉腰,神氣活現。護士們都拿異樣的目光看著李敖,李敖解釋道:「為什麼我要雙手叉腰?因為當年他來牢房看我,也是這麼神氣。我李敖今天來了,要以其人之腰還其人之身!我要讓他知道,李敖就是個陰魂不散的幽靈!」

說完之後,仰天長笑。

諸如此類,還有無數……難怪有人評價說:「李敖是全台灣最快樂的人,無論何種負面情緒,都會被他一一化解,變成嬉笑怒罵。」

在《李敖有話說》里,他不無得意道:「痛苦來了,你糾結在痛苦當中,怨天尤人,沒有用的。你天天痛苦痛苦,那是傻子,是蠢貨!你要讓感受痛苦的水平線變高,讓感受快樂的水平線低一點,這需要很大的智慧。我李敖,就修鍊出了這種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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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李敖也並非沒有痛苦。

中學時期,李敖結識一名羅姓女子。進台大後,兩人書信不斷,尺素傳情。情話綿綿時,竟能寫上八十多頁。羅寫得一手漂亮文章,字也十分悅目。以李敖話說,論才氣、眼神,聰明、慧黠,無人出其左右。

可惜李敖當時太窮,羅的母親死活不同意兩人交往,對李敖說:「你李敖就算做上總統,也跟我們沒有絲毫關係,以後若是討飯,經過我家門前,請往前多走一步!」面對如此侮辱,李敖氣恨地燒掉書信。分別之夜,羅送了一條內褲給他。李敖情滿意真地收下。

結果沒幾天,李敖便悲傷欲絕,服下大量安眠藥試圖自殺。多年後,李敖回憶道:「二十歲出頭的日子,真是不堪回首,成長是太痛苦的經歷,需要付出太多代價。如果能重活一次,我寧願跳過二十歲去!」

第二次巨大的痛苦,則是在坐牢期間。拿李敖自己的話說,那是人生最陰暗的日子。在牢中,李敖不但失去了自由,還失去了朋友、家人、情人。特務們凌辱刑求,好朋友陷害出賣,弟弟趁火打劫。入獄前期,女友小蕾與他通信,說一定等他。不料偶然一天翻報紙,看到好友結婚,再看新娘的名字,居然是小蕾。李敖從此對人情冷暖倍感絕望。

可李敖沒有下沉,反而練得百毒不侵,出獄後愈發肆意張揚。越是面對命運的投槍,他越是見招拆招,以玩世的姿態應對。

馬家輝曾說:「拳王阿里年輕時打出一拳,有三百磅,老去之後,打出一拳,仍然有一百八十磅,比百分之九十的拳手都更有力量。李敖正是『文化阿里』。」

為何?李敖晚年接受採訪時說的:「經歷過那樣的人生,還能活下來的人是不一樣的。不少經歷苦難的人,哭哭啼啼,那是弱者。可我到現在還是個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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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文星》掀起熱潮時,台灣一位赫赫有名的美人,曾將《傳統下的獨白》插在牛仔褲的後兜里,懷揣著對李敖的欣賞走過輔大校園。後來,這位美人寫了一篇《特立獨行的李敖》發表,以示景仰之情。

她就是影星胡因夢。

李敖第一次坐牢,5年零8個月。出獄時,大好的青春消失殆盡。蟄居兩年後,一次偶然的機會,李敖與胡因夢在飯桌上相識。雖然與李敖交往,受到家庭阻攔,還被公司警告,胡因夢還是奮不顧身投向了李敖的懷抱。

然而,兩人婚姻維持了短短3個月22天。李敖的「大男子主義」令胡因夢深惡痛絕,胡因夢的「新女性情懷」也讓李敖連連吐槽。

李敖說胡因夢「又漂亮又漂泊,又迷人又迷茫,又優遊又優秀,又傷感又性感,又不可理解又不可理喻」。胡因夢則說李敖「總以一貫顛倒黑白的說話方式和精密的資料來合理化自己幼童般的生存慾望。他無法誠實面對自己的人格失調,令人不禁莞爾。」

李敖撰文回憶說:「美人便秘,與常人無異,且倒盡胃口。」胡因夢則寫道:「偶像是只適合遠觀的,一旦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所有瑣碎的真相都會曝光。」

隔空叫板,相愛相殺。

就在離婚前,李敖正籌備一本雜誌,已經從宋楚瑜那裡拿到刊號。豈料,多年的老友蕭孟能誣陷李敖侵佔財產。所有人都知道,這場官司,蕭孟能根本沒有勝算,一審判決也是李敖勝訴。但身為國民黨「太子黨」的蕭孟能,卻在二審時,利用關係將案子翻了過來,法官閉著眼睛宣判李敖有罪,入獄6 個月。

實際上,入獄只是借口,為的是讓李敖死心,雜誌,你就別想做了。可國民黨沒想到,刊號被取消,出獄之後,李敖一拍腦袋,不讓出雜誌,那我出書總可以吧?

《千秋評論》依舊是典型的辛辣抨擊,直指社會要害,以桀驁不馴的姿態,宣傳言論自由,鼓吹人權民主。痛斥腐敗、覺醒民眾,掃除行為的迷信,在李敖看來,這是一個知識分子應有的擔當。很快,叢書便成為台灣言論自由的重鎮。

雖然一次次被封禁,李敖依舊神色不改,他說:「我認為對邪惡、對黑暗,你表示沉默、表現出閃躲、與世無爭,你就是共犯,是罪惡和黑暗的共犯。壞人做壞事,你看著他做,卻不阻攔,你就是共犯。所以,我才力竭聲嘶,要出來講話。」

一個讀書人的良知,理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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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千秋評論》到《萬歲評論》再到《求是評論》,十年間,李敖帶頭正人心、抱不平、求真相,四面樹敵,六親不認。用一支筆,寫出了社會種種弊端。

直到1992年,李敖累了。就在大家以為他要銷聲匿跡時,1995年,電視欄目《李敖笑傲江湖》闖入視線。隨後,《李敖有話說》引爆熒屏。這時大家才發現,李敖不但文採風流,講起話來,詼諧幽默,口才驚人。

時至2000年,李敖又心血來潮,跑去參選台灣領導人。投票結果出來時,李敖手握一萬多票。偏偏他所在的那個選區,只得了一票。有人知道後,便在背地裡罵他:「李敖真不要臉!怎麼能給自己投票呢?」

李敖為此十分窩火,自己那一票,明明投給了宋楚瑜!於是他找遍整個片區,想知道是誰投了自己,找了很久都沒找到。直到有一天,在另一個片區的飯店吃日料,廚師屁顛兒屁顛兒跑上來:「李先生,我的戶口跟您一樣,我還投了您一票呢。」

李敖臉上笑嘻嘻,心裡默念道:「你個王八蛋……」

後來,李敖當選立法委員,仍是狂放張揚,近乎玩鬧。宣誓那天,本該對著孫中山頭像宣誓,李敖說:「我偏不,我要對著我李敖自己宣誓,我李敖要對我自己負責。」隨即找來一面鏡子,仔細一想,不行,萬一後面的人朝鏡子里伸一下頭怎麼辦?

於是乎,他聯繫自己的攝影師,專門拍了一張寫真,裱成照片。儀式當天,全場肅穆,249個委員都對著國父宣誓,唯有他李敖一人,對著自己的寫真效忠,笑又不敢笑出來。

如此會玩兒的李敖,簡直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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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知道李敖,多半是因為他的自戀。

1986年10月,香港PLAYBOY訪問李敖:「您在思想上,是否受胡適影響頗深?」李敖擺擺手:「沒有沒有,只有一部分。」對方又問:「若要你推介思想人物,舍你以外會有誰?」李敖連忙說:「一個也找不出來。」PLAYBOY忙問:「真的沒有你佩服的人嗎?」

李敖說:「想佩服人,我就照照鏡子。」

最經典的一句,莫過於:我李敖一生,兩大遺憾,一是沒辦法找到和我一樣精彩的人做朋友,二是沒辦法坐在台下,聽李敖的演講。

一句「五十年來和五百年內,中國人寫白話文的前三名是李敖、李敖、李敖!」還不算什麼。80歲那年寫自傳時,一日,李敖心情很好,便對兒子說:「你媽媽認識了我三十年,她最大的本事就是知道我偉大,但不知道我有多麼偉大。」

論講段子、抖機靈,李敖要做知乎大V,恐怕也是分分鐘的事:

「有人以為現代文明取消了牛馬、代替以汽車。殊不知現代人要先做陣牛馬,才能坐上汽車。」

「消滅敵人,要靠朋友;消滅朋友,要靠朋友老婆;消滅朋友老婆,要靠上帝。」

「我生平每做一件事,就有一個願望。要報仇,我希望我是以色列人。要上床,我希望我是個黑人。一怕冷,我希望我是愛斯基摩人。一做飛機,我希望我是十個空中小姐的情人。」

「任何人有我李敖讀書十分之一,就會變成書獃子。我是一邊看書,一邊防著它,靠著活躍的思想,才沒有中了書的毒。」

然而這一切,只是李敖的表象。生活中的李敖,並非時刻金剛怒目,而且很有禮貌。最令人難以企及的,還是他的勤奮自律。

李敖常說:「我不但要罵你是王八蛋,還要證明你就是個王八蛋。」他一生罵了3000多個人,從柯林頓到馬克思,從三毛到金庸……每次論戰,資料充足,絕無戲言。一切都源於他紮實的功課。非要找出資料來證實敵手的虛偽和愚蠢。

台灣兩處書房,藏書過萬卷。李敖每天在書房中工作16個小時,睡5個小時。直到後來身體抱恙,才將工作時間縮短了1個小時。每次出門辦事,李敖身上都帶有小抄,只憑几個關鍵詞或數字,就能將資料倒背如流。

書房中,掛著一幅書法,上書韓愈詩句,可見心性:

宮門一鎖不復啟,雖有九陌無塵埃。

李敖說:「書房才是我的世界。從那裡走出來的我,不是完整的我,只是玩世的我。任何救世、警世、醒世、憤世的情懷,只是被我的玩世罩上罷了。」

從這個角度看去,李敖像是個表演藝術家。他的狂妄、跋扈、張揚、風流、詼諧,只是他在歷經人世的重重顛簸後,為自己披上的一層外衣。而裹藏在身體里的,是一個嚴肅的知識分子,一個以筆做投槍,不屈從、不諂媚的衷心希望這個世界變得更好的人。

1995年,日本所謂的亞洲婦女基金會,擬向二戰時台灣慰安婦受害者每人發放200萬日元補償,前提是撤回控告,不再提歷史。李敖得知後,迅速捐出100件珍藏,發起義賣會,籌款3800多萬元新台幣,悉數捐出,做為救援基金,希望受害者在日本政府正式道歉以前,拒絕來自日本民間的任何補償。

殷海光重病時,無人接濟,李敖送去現金讓他治病;柏楊被捕時,援手的朋友寥寥無幾,李敖冒著生命危險,給海外的孫海觀寫信求救;魏朝廷出獄時,他一見面就送錢,人死後,更送上一萬美金給他的妻兒;當年胡適救濟自己一千台幣,再回北大,李敖捐出35萬人民幣,望北大為其樹立一尊銅像……

李敖固然有他的荒誕自戀,有他的戲謔醜態。但我們判斷一個人的優劣善惡,首先應該是看他做了什麼,再去看他說過什麼。

論仁義豪氣,李敖不遜於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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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病後,李敖面龐浮腫,聲音沙啞,神經受到壓迫,一條腿不便行走,隨時面臨噎死的危險。可當記者問他,你一生中最好的時光是何時?李敖說:「我最好的時光,是能夠活到現在,依然接受你的採訪。」

李敖踏上文壇後,一生輕快處世,看風雲變幻。即便老了,也絲毫未有折損。《約翰·克里斯多夫》里說,這世上許多人過了二三十歲就死了,他們日復一日活成自己的影子。可李敖不是,他多活一日,便要尋找一日的精彩,多活一秒,就要抓住一秒的痛快。

他這一生,起起伏伏,卓爾不群,一時像個偶像,一時像個流氓,一時像個學者,一時像個俠客。無論何種角色,最令人敬佩的,正如他在復旦說的一段話:

「我這一生講話,贊成什麼,反對什麼,我敢說絕對是獨來獨往,不受人左右。該凶的時候凶,該溫和的時候溫和,該開玩笑的時候,我會開玩笑。可是當你笑過以後,你才想到你的眼睛裡面可能有淚。」

他以玩笑的方式,告訴世人應該憧憬什麼。他開那麼多玩笑,不過是為了6個字:明道理,爭是非。

1999 年,李敖第一次被允許開大型演講。那一年,他64歲,口齒清晰,神采奕奕。演講結束時,他引用陸遊的詩說:「樽前作劇莫相笑,我死諸君思我狂。我在你面前跟你開玩笑、作秀,你不要笑我,因為等我死了以後,你會想我想得發瘋。」

那一日台下的笑聲,彷彿至今還在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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