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文明再認識

《黃河上的古都》，程遂營著，中國財政經濟出版社2018年1月版，46 .00元。

劉英團 自由撰稿人，河南

沒有城市的發展，就不可能有現代文明。城市不僅是「地理範圍」，也是「情感歸宿」。在時空緯度上，城市是一個歷史範疇，又是一種區域現象，「時」「空」銜接構成一個充滿生機和活力的機體。蜿蜒奔騰九曲連環的黃河，孕育了五千年的華夏文明，滋養著沿岸的土地和城市。這其中，有些城市很幸運地成為某個或者某幾個王朝的都城。在《黃河上的古都》中，河南大學程遂營教授根據建都時間、歷史影響以及城市發展的延續性，從黃河下游開始，由東向西溯流而上，依次走進淄博、曲阜、安陽、邯鄲、開封、鄭州、洛陽、西安、咸陽、太原、大同、呼和浩特、銀川、蘭州、西寧這十五座古都，以探尋古都背後蘊含著的生生不息的文化密碼。

城市，文化的載體。文化，城市的印記，城市的精髓和靈魂。文獻記載：黃河文明的形成期大體在公元前4000年至公元前2000年之間，前後經歷了兩千多年。黃河邊上那一座座古都，見證著某個或某幾個王朝的興衰，傳承著黃河文明的薪火。在工業時代，這些城市或落後於新時代。但是，黃河流域仍然是我國農耕和糧食的主產區，黃河文明也仍是華夏文明的根源。甚至說，黃河文明的發展期就是華夏文明的升華階段。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華夏文明的核心價值觀念和行為規範大都來源於黃河文明。正如程遂營教授所言，「古都從來就是一個文化的大熔爐，各種新文化都要在這個熔爐中接受烈火的考驗。經受住考驗的可能獲得永生，否則就要被融化得無影無蹤」。

城市是文化的容器，專門用來儲存併流傳人類文明的成果。儲存文化、流傳文化和創新文化，這大約就是城市的三個基本使命。在黃河邊上，不僅有豐富的五帝傳說和遺迹，還有很多大小王朝的都城。殷墟是我國歷史上第一個有文獻可考、並為考古學和甲骨文所證實的都城遺址。殷墟的發掘，不但對上溯夏商文化起到了基點作用，還實證了大中原地區就是黃河文明的中心。尤須強調，黃河文化(或文明)不是區域性的，而是延續約兩千多年的王都文化。而且，黃河文明在其形成演進的過程中，還始終具有獨特而鮮明的文化類型與文明形式。比如，在這一歷史階段，出現了父傳子家天下的政權體制，形成了比較成熟的國家機構，有了比較完善的禮樂制度，以及比較規範的文字。正如著名考古學家夏鼐所言，「商代殷墟文化實在是一個燦爛的文明，具有都市、文字和青銅器三個要素……在上述三個要素方面，它都自具有中國色彩的特殊性。在其他方面……也自有特色。殷墟的藝術也自成一風格。」

自秦漢直至北宋，一千多年來，黃河流域一直處於核心地位。殷墟甲骨文中就有「舟」「車」二字。《詩經》亦有「周道如砥，其直如矢」的記載。秦一統六國，廢分封，立郡縣，車同軌，書同文，統一度量衡。在程遂營教授看來，「傑出的人才不僅能改變自身的命運，也能改變一座城市發展的軌跡，咸陽從偏居一隅到大放異彩的歷史就證明了這一點。」比如，著名的絲綢之路，西漢時的起點就在西安，東漢至隋唐始於洛陽。武瞾時期，東都洛陽更是比肩長安。萬邦來賀，漢唐盛世享譽世界，足以說明黃河文明達到了歷史高峰。「歷史是一面鏡子，中國人歷來善於從鏡中觀察成敗得失，使中華文明始終沿著正確的軌跡前行。」程遂營教授還言及，一座城市深邃與厚重的文化底蘊，及其與經濟社會發展的深度，影響並決定著城市的發展前景和方向。從不斷的歷史檢討中，我們看見了秦王朝的起伏、興亡，秦始皇的功過是非、成敗得失。所以，在所有的黃河古都中，咸陽對後世統治者的鏡鑒價值相當突出。

黃河，孕育著與尼羅河文明、兩河文明、恆河文明一樣璀璨奪目的黃河文明。黃河文明的包融性與整合性塑造了中華民族相對一體的文明主軸。黃河文明的興盛期，是進入封建帝國文明的歷史階段。而帝都文化又推動著農業、文化、政治、經濟闊步前進。漢承秦制，兩漢經學、魏晉玄學、宋明理學基本成型，天象、曆法、農學、醫學、水利、建築、冶煉、釀造、紡織、活字印刷等古代科技高速發展，漢賦、唐詩、宋詞攀上了文化藝術的歷史高峰，各類史書記載著王朝興替及社會的發展變遷。從戰國起，城市的分布已遍布黃河流域。城市等級縣鎮、郡治、都城等，除政治中心之外，不但有商業、交通、貿易性城市，更有政治、經濟、文化綜合性的國際大都市。比如長安、開封、太原、洛陽，等等。這些城市雖多次毀於戰火，人們卻始終不願意搬離黃河邊上這塊充滿「福氣」的土地。比如開封，除北宋之外，後唐、後梁、後晉、後漢、後周均建都於此。

黃河流域城市的分布與變遷，與當時的自然環境、社會環境和歷史環境密切相關。在《黃河上的古都》中，程遂營教授以全新的視角、翔實的史料，詳細地解讀了塞外青城呼和浩特、西夏王都銀川、天塹通途蘭州、天門之路西寧等十五座古都的歷史文化特質，以及黃河流域城市變遷的有關歷史。由於中原戰亂，黃河上游原先城市經濟比較落後的河套地區相繼出現了一批新興的城市。比如河西走廊的武威、蘭州。在山陝高原的北部地區，也有鮮卑族北魏政權的平涼城(今大同)和匈奴族夏政權的統萬城(今內蒙古白城子)。更由於黃河文明本身具有經濟上的先進性、政治上的正統性、學術上的包容性及所處的特殊的地理位置，黃河文化長期居於中國古代多元文化的領導地位，成為多元文化的凝聚中心和中國古代文明當之無愧的代表，並且不斷給予周圍的多元文化以深刻影響，最終形成了以黃河文化為核心的、統一的、不可分割的「多元一體」的文化體系——— 中華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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