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說老子（二）：有將昆成，先天地生

最新 03-21

【配圖：天行健】

楚簡本《老子》第一句就是：「有將昆成，先天地生。」

張老師只能假定這個翻譯沒有錯誤，我是說把竹簡上刻的古代的文字翻譯成現代的漢字這個過程沒有出錯。在此前提下，來探討「有將昆成」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

有

《說文》不宜有也。《春秋傳》曰，「日月有食之。」

《說文注》對這一條的註解，意思大致是這樣的。有這個字的意思，本義是不應當有而有，引申為廣義的有，凡是春秋時期書中寫的「有」字，用的都是「有」的本義。《春秋傳》這句話，「月」字是多出來的，應該是「日有食之」，意思是太陽被「有」吃了，這應該是指日食發生的情況。因為太陽是不應該被吃掉的，卻被「有」吃了，所以這個「有」，就是不應當有的有。後面引用了《公羊傳注》，進一步解釋說，為什麼不直接說「月」吃了太陽，而要造出一個「有」字來呢？因為日食的時候，月亮的形體是看不到的，只能猜測說是「有」吃了太陽，而又知道這個「有」跟月亮有關係，所以「從月」，也就是用「月」做偏旁。

將

《說文》帥也。《說文注》將帥二字互訓，這兩個字互相釋義，是一個意思。再查「帥」字，《說文》佩巾也。佩巾是古人衣服帶子下面的絲織品，用來擦物就叫「巾」，用來擦手就叫「帨」，「帥」和「帨」是一個字。

很明顯，本文中，「將」不可能是這個意思。而且，下文說「未知其名，字之曰道」，也就是說不可能是個名詞，因為在已經有的名詞中，沒有可以跟其對應的，所以才說「未知其名」。

按《康熙字典》，「將」的義項有很多，挑幾個張老師覺得比較可能的：

又進也。《詩周頌》日就月將。

又《詩小雅》鮮我方將。《注》壯也。

又《楚辭九辯》恐余壽之弗將。《注》長也。

又大也。《詩小雅》亦孔之將。《商頌》我受命溥將。

昆

《說文》同也。從日從比。徐鍇曰：「日日比之，是同也。」

《說文注》是這樣解釋的。昆，是小蟲，一群小蟲聚在一起，由蟄伏狀態而醒過來。所以，這個「昆」字，不僅有「同」的意思，還有「明」的意思。明蟲者，得陽而生，得陰而藏。以上幾種說法合在一起，「昆」的意思就完備了。明，所以動；動，所以眾；眾，所以同；同，所以或先或後。

也就是說，「昆」這個字，包含了「明、動、眾、同」諸多意思在裡面。

成

《說文》就也。徐鍇曰：「戊中宮成於中也。」

再查「就」，《說文》解釋，「就」的本義是「高」，「成」是其引申義。

那麼成到底是什麼意思？查《康熙字典》。

《廣韻》畢也。凡功卒業就謂之成。

這是「成」最常見的意思，跟我們今天用的意思一樣，下面張老師挑幾個可能的義項。

又並也。《義禮既夕》俎二以成。《注》成，猶並也。

又《釋名》成，盛也。

這本《素樸為王》中，作者李健翻譯成「有一個完滿之物混同而成」，很顯然是把「有」解釋成現代漢語之「有」，把「將」解釋成「大」併名詞化，把「昆」解釋成「同」，把「成」解釋為現代漢語之「成」。

這個解釋，張老師覺得很奇怪，講不通。而且，這個解釋壓根就是王弼的註解，通行本二十五章原文是「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比較楚簡本原文「有將昆成，先天地生。悅穆，獨立不改。可以為天下母，未知其名，字之曰道。吾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可以發現，王弼改「王亦大」為「人亦大」，改「有將昆成」為「有物混成」，改「悅穆」為「寂兮寥兮」，多加了「周行而不殆」一句。

如果按照李健這個翻譯，那就是跟王弼是一樣的意思，那就沒有必要讀楚簡本了，讀通行本和帛書本就可以了，而且王弼註解在前，我們好好研究王弼的註解足矣。

那麼這四個字應該怎麼理解呢？

我不知道啊，太難了。

假定一理解如下，歡迎大家留言交流。

有：食日之月，即日在月中。

將：大或者壯的意思。

昆：取「明、同、動、眾」等意思俱備，以「動」的意思為主。

成：盛。

下面翻譯「先天地生」。

先天地，就是在天地之前的意思，關鍵是「生」該如何理解。

《說文》生，進也，象草木生出土上。就是說，生，是個象形字，畫的是草木從土裡長出來的樣子。

這樣，「先天地生」可以翻譯成：在天地之前就生長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