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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雲十六州被割讓之後:北宋是怎麼收拾五代十國留下的爛攤子的

經歷了五代十國的混戰,宋太祖趙匡胤終於完成了中原的統一,然而北方的燕雲十六州卻已經一去不復返(敬請參閱昨日晚間推送:《大話五代十國》(下):梁唐晉漢周頻繁更迭,燕雲十六州一去再難返),也給趙宋王朝丟下了一個沉重的歷史包袱。本期就將講述燕雲地區的割讓對契丹的崛起和北宋的歷史產生了怎樣的影響?

有宋一代,武力頗為不振。這當然有諸如「守內虛外」與「重文輕武」之類的制度原因。但細究起來,整合五代十國的亂局而建立的大宋王朝也的確有其先天不足,趙宋王朝接過的實在是個爛攤子,對中原抵禦北族入寇至關重要的燕雲地區已然北屬契丹,這形如一塊陰霾飄揚在中原政權的頭頂,幾與歷時近兩百年的北宋相始終。

契丹得燕雲十六州

公元960年,當趙匡胤在通過不甚光彩的「陳橋兵變」從恩主柴榮留下的孤兒寡母手裡奪取江山建立宋朝的時候,契丹(遼),這一窺視中原的強鄰已經建國半個世紀之久了。

《番騎圖》卷,遼,李贊華,絹本設色,縱27.8厘米,橫125厘米,現藏美國波士頓美術館,又名《出行圖》,描繪了6人騎馬外出遊玩的場景。李贊華原名耶律倍,遼太祖耶律阿保機長子,被冊封「東丹王」統領渤海國舊地,阿保機死後因受猜疑而投奔後唐,改名李贊華,多才多藝,擅長畫契丹人物

公元916年,耶律阿保機稱帝建國,國號「大契丹」。後世其漢文國號更改為「大遼」,「以遼水名國」。這是因為在契丹族的歷史傳說中,湟河(今西喇木倫河)和土河具有特殊的意義,「相傳有神人乘白馬,自馬盂山浮土河而東,有天女駕青牛車由平地松林泛湟河而下。至木葉山,二水合流,相遇為配偶,生八子。其後族屬漸盛,分為八部」,而「遼水」就是湟河和土河合流後的名稱。

內蒙古自治區巴林左旗林東鎮契丹廣場的遼太祖耶律阿保機塑像

契丹建國後,其攻掠的矛頭指向地廣人稀的西北草原諸部和當時已經處於衰弱趨勢的渤海國。天贊三年(924年)契丹發動了對西北草原諸部的全面攻勢,把勢力範圍延伸到貝加爾湖以南,從而完成了對於北方草原地區的統一。兩年後的天顯元年(926年),阿保機傾國而東,滅掉了立國二百年之久的「海東盛國」渤海,「得地五千里」,進而收服女真,統一東北地區,將北方各族置於一個王朝的統治之下。

《騎射圖》,遼,李贊華,絹本設色,縱27.1厘米,橫49.5厘米,現藏台北故宮博物院。畫中契丹武夫腰挎箭筒,手中持弓,立於馬前,正在校正箭桿,做著狩獵前的準備

936年,擔任後唐河東節度使的石敬瑭於晉陽(今太原)起兵造反,在遭到後唐末帝李從珂的凌厲攻伐後,石敬瑭為最終取得帝位,於936年七月,向契丹人求救,條件是「稱臣於契丹主,且請以父禮事之」,並約定成功之後「割盧龍一道及雁門關以北諸州與之」。這些條件,甚至連石敬瑭的心腹將領劉知遠(後漢建立者)也為之驚愕。

在契丹人的武力幫助下,石敬瑭代唐自立,是為後晉高祖;還親自拜見耶律德光,當面確定了父子關係。這年,石敬瑭45歲,耶律德光34歲,老子比兒子小11歲。這個兒皇帝穿著一身契丹服裝,不倫不類地演了一場傀儡登場的喜劇。

燕雲十六州分布圖

但對中原而言,悲劇的大幕就此拉開了。938年,兒皇帝踐約,後晉使節獻上「燕(幽)雲十六州」圖籍,向契丹老子割讓包括燕(幽)、薊、瀛、莫、涿、檀、順、雲、儒、媯、武、新、蔚、應、寰、朔在內的十六州。

其中幽、薊、瀛、莫、涿、檀、順七州位於太行山北支的東南方,其餘的雲、儒、媯、武、新、蔚、應、寰、朔九州則在太行山的西北。

為紀念此事,耶律德光改年號為「會同」,又下詔升幽州為「南京」。自此,契丹正式佔有燕雲地區,奪取了這塊東西約600公里,南北約200公里,面積約為12萬平方公里,當時人口大約30萬戶、150萬口左右的土地。迄後中原政權不知費了多少氣力,也收不回幽燕十六州。直到1368年明太祖朱元璋令大將軍徐達北伐,才算還我河山,收復燕雲並在古北口設防,至此距石敬瑭的割讓已432年。

中原的軟腹部

兒皇帝的慷慨饋贈使得契丹不費一矢便獲得了一塊封建經濟高度發達的漢人聚居地區。雖然阿保機時期契丹即在現在的內蒙古東部,建立了一些城邑,利用漢人的勞動力,發展了一點農業,但主要還是以畜牧為生。待到滅掉渤海後,才得到一批城鎮,然其發達的程度,決不能與燕雲相埒。

正因燕雲十六州是一個先進的農業區,它的農業、手工業和其他文化活動都遠較契丹本部地區發達。故而契丹統治者對這一地區青睞有加,幽州由原來北方的軍事重鎮,一躍成為遼朝的政治陪都、軍事前哨和主要的賦稅來源地。契丹人還組織一個「南面朝官」的系統,使它和負責契丹族和其他北方各族軍政的「北面朝官」同時並存。如此因俗而治,不啻古時的一國兩制,北面官以一位皇后領導,衣契丹服,從契丹俗,用傳統制度治理草原和大漠地帶;南面官由大契丹皇帝親自統領,衣漢俗,用漢儀,行漢制,用漢法治理遼南、漠南農耕地帶。皇帝在不同時間內分別進入南、北面官所居營帳(「四時捺缽」),以適應境內差異懸殊的不同經濟生活及生產方式。

這使得契丹成為一個與過去的匈奴、突厥、回鶻汗國截然不同的草原-農耕複合帝國。其組織能力,比與漢唐對抗的單純游牧民族要厲害多了。那些單純的游牧民族所恃,不過疾風迅雷的衝鋒力量。契丹則已有農業基地,可以築城防禦,北方地勢之艱難也對他們有利;同時他們也保存著動員的迅速和在戰場上的機動性,這些優勢又與他們草原上的生活習慣息息相通。可以說,正是從佔有燕雲十六州開始,契丹開始以「北朝」自居,與中原的五代政權(及之後的北宋)形成了南北朝的態勢,不僅高麗、甘州回鶻、吐蕃俯首稱臣,甚至遠在淮南的南唐及兩浙的吳越亦前來朝貢。「蓋北朝(遼)雄盛過古者,緣得燕地漢人」,連宋人也只能無奈地承認這一點。

《卓歇圖》卷,五代,傳為胡瓌作,絹本設色,縱33厘米,橫256厘米,現藏故宮博物院,描繪契丹可汗率部下騎士出獵後歇息飲宴情境,「卓歇」即立起帳篷休息的意思。也有觀點認為:全卷畫表現女真貴族在狩獵休息時邀南宋使臣宴飲觀舞的情景,畫中大多數人物腦後垂雙辮的髮式和裝扮,是金代女真人的風俗,可能出自近代漢族畫家手筆

另一方面,作為這場零和遊戲的失敗者,中原政權因丟失燕雲而損失巨大。中唐以降,以「攻守戰鬥」、鞍馬騎射、重武輕文為鮮明特色的胡風胡俗在幽州地區盛行,閑習弓矢、馬射走兔成為幽州社會時尚潮流,而唐代馬球在幽州地區的流行更使人們得以較好的騎技訓練。幽州不但擁有中原數量最多亦最為優秀之騎士;也擁有數量最多亦最為精良之馬匹。幽州地區本來處於半農半牧地帶,故其地馬匹繁衍,無論數量還是質量,都馳名天下。822年時,盧龍節度使朱克融曾一次向朝廷獻馬萬匹,數量驚人。隨著燕雲割屬契丹,如此精兵良馬,再不復為中原政權所有了。

更重要的是,燕雲十六州的易主使得中原政權在地理上處於一種極為不利的戰略地位。燕雲處於廣闊平坦的華北平原的最北端,其中包括了燕山山脈和今天山西北部多山地帶,地形複雜,易守難攻,是一道天然的軍事天險。

在燕山山脈的外圍,有兩個最主要的來路:一個是遼西走廊,通遼河流域;一個是大同盆地至桑乾河谷一帶,通蒙古草原。幾處重要的關隘便是扼守這些來路。山海關扼遼西方向的來路,居庸關、紫荊關扼大同方向的來路。就像北宋葉隆禮在《契丹國志》中所說:「幽、燕諸州,蓋天造地設以分蕃漢之限,誠一夫當關,萬夫莫前也」,誠可謂中原地區北境的大門。

這也就意味著,契丹據幽雲十六州之地,盡奪河北北部險要,佔據有利的地理形勢,已能隨心所欲地興兵南下。燕雲地區地勢高於南部地區,騎兵可乘勢就高趨下直接殺入大同盆地,繼而兵進汾河谷地攻取太原、河中。若再南下或東進,又是從黃土高原就高趨下直撲華北平原的廣大地區。正如日後蒙古的木華黎所說的,「幽燕之地,龍盤虎踞,形勢雄偉,南控江淮,北連朔漠」。而對中原政權而言,雲、朔州以南尚有雁門關等要隘(相當於現存的內長城一線),還算是有險可守;但在河北,石晉割地後,燕山山脈已位於契丹的內地,幽州成為契丹的重鎮,馬足一動,不到黃河,再也碰不到難以逾越的地形了。

偏偏到了此時,中原政權的政治中心也由隋唐時期的關中,轉移到河南的汴、洛一帶。這樣一來,不僅華北平原,而且整個中原王朝的軟腹部就完全敞露在北方鐵騎的攻擊力之下,徹底處在藩籬盡撤、無險可守的境地。這也就是日後宋朝大臣呂中所哀嘆的:「燕、薊不收,則河北之地不固;河北不固,則河南不可高枕而卧也。」

挖溝植樹布重兵

失去燕雲地利之後,為阻止契丹鐵騎南下,中原政權只能另想辦法。其一,開挖水渠。北宋初年為了防禦契丹騎兵南下,構築了一條西起今滿城縣北山,經清苑、高陽、雄縣、霸州等地,東至泥姑海口(今天津東南的西泥沽和泥沽咀一帶),聯結大清河幾條支流與30餘處窪淀,綿延450公里的瑭泊防線,又不斷開挖渠道,使之與瑭泊連成了網路,形成一道阻遏契丹鐵騎南下的屏障。甚至歷代沿襲下來的治理黃河在宋代也有了新的內涵,並不完全為了防治黃河決溢。「國家恃此大河,內固京都,外限敵馬」,宋人最為擔心的就是黃河改道往北從遼境入海。如此一來,「南岸遂屬遼界,彼必為橋樑」,「則中國全失險阻之限,不可不為深慮」。

無論如何,宋人構築的千里水長城在當時確實起到了限制契丹軍隊南下的作用,大面積的瑭水使遼軍受阻,不能任意入侵,只有從西邊無瑭水處、東邊水淺處或通道而入,遼軍南侵的通道減少到三條。一條是山西燕門,這條路突破之後便可進入山西。另兩條在河北:一條是從幽州經過雄縣或霸州—高陽或任丘到開封的大道,俗稱東官道;另一條是從幽州經徐水、滿城、望都到開封的大道,俗稱西官道。前者是一條半陸半水而且狹窄的小道,後者才是四季可通的廣寬大路。

其二,植樹造林。宋遼對峙時期以白溝河下游為兩國的分界線,故白溝河即稱界河,沿界河一帶地勢由西向東傾斜,以保州為中心分成兩段,東從泥姑海口西至保州數百里皆瑭水瀰漫,遼兵難以通過。保州以西至太行山下並無瑭水,近二百里無險可守,契丹騎兵可以直入,這一帶遂成為營造軍事防禦林的重點地區。

北宋建國以後,多次詔令保護邊界地區的林木,並令植樹造林,以作為御遼的軍事防禦工程。首先利用了原有的林木作為軍事防禦林,對河北地區的山林,朝廷常有詔令禁止砍伐,以致「積有歲年,茂密成林,險固可恃」。除利用原有的山林外,北宋還很重視人工造林,宋仁宗在皇拓元年(公元1049年)把目的說得一清二楚,「廣植林木,異時以限敵馬」。這在木材消費壓力很大的北宋實在也不是容易做到的事情,須知宋代開封附近已是一片平原,早已沒有森林,修造宮殿所需的杉木都取自千里之外的湖南湘潭、衡陽、道縣等處。甚至北宋的印書業很發達,紙與墨的消費量均高。制墨的方法是燃燒松木,聚積其煙灰,用膠調和,製成錠狀,使得「今齊魯松林盡矣。漸至太行、京西、江南松山大半皆童矣」。

由於朝廷的重視,經過宋初百餘年的經營,河北緣邊的軍事防禦林取得了相當的成效,太祖立國時曾於「瓦橋一帶南北分界之所專植榆柳,中通一徑,僅能容一騎」,至真宗朝,形成了「歲月浸久,日益繁茂,合抱之木交絡翳塞」的局面。1075年時,沈括奏報定州北境種植的榆柳已經以億計。契丹也意識到宋人的目的,以致出現了「雄州種木道上,契丹遣人夜伐去」的事情。

光是挖溝植樹自然是不夠的。瑭水「冬冰堅,旱歲水竭,亦可以濟,未為必安之地」,碰到天寒地凍甚至黃河都會結冰,此時天塹即變成了通途;與此同時,契丹軍若要從林帶中砍伐出一條通道,並非是件十分艱難的工程,這當然會遲滯行軍速度,但濃密的樹蔭或許反而資敵所用,為遼騎提供隱蔽的場所,也是利弊互見的事情。為此,宋廷不得不以重兵駐紮河北,「十九城都用兵三十萬」,依託堅城深壕構築了三道防線。首先,在諸河流間的各州建立城池據點以為防守,如霸州、雄州、易州、定州、保州、祁州。在雄州以西各州縣間,建立寨堡群屯軍駐守,謂之軍城。在雄、易二州以南至鎮、定間的縱深地帶,以鎮定為核心,在此駐紮重兵,並在縱深地帶建城堡群進行防禦。其東則以霸、莫、瀛三州為國防據點,作為輔助。是為第一道防線。在此之後,北宋又以滹沱河為第二道防線,以瀛、滄、冀、貝、邢諸州為中間防線之要點;而黃河則是北宋抵禦遼軍入侵的最後防線。北宋在黃河線上以北京大名府及澶州、滑州作為抵抗中心,在此駐紮有重兵保衛首都開封府。

以步制騎圖恢復

由於燕雲十六州地理位置的重要和對北宋國防安全的重大影響,加之傳統中原王朝的一統觀念,從開國之祖趙匡胤開始,對於收復燕雲失地,趙宋君臣都是念茲在茲。開寶九年(976)二月己亥,宋軍攻滅酣睡卧榻之側的南唐,群臣請加尊號曰「一統太平」。趙匡胤卻表示:「燕(雲)、晉(指北漢)未復,遽可謂一統太平乎?」不許。

但是,鑒於契丹勢力強大,針對幽雲問題,趙匡胤確定了和平贖買為主,武力攻取為輔的戰略方針。為此,宋太祖特地把平定南方各國得來的府庫金帛和三司常賦的歲余,存入「封樁庫」。「欲俟斯庫所蓄滿三五十萬,即遣使與契丹約,苟能歸我土地民庶,則當盡此金帛充其贖直。」希望通過厚積錢糧、和平贖買的辦法,收復幽州。

這當然是不現實的,契丹人如何會賣掉自己最富庶的土地,慷慨如石敬瑭這樣的極品更是千古罕有。宋人要奪回燕雲,必須在沙場上打贏契丹人。在封建社會,騎兵是具有決定意義的兵種。「一般來說,沒有強大的騎兵,就不可能成為封建軍事強國。」對於以騎兵見長的契丹軍隊,宋朝的最佳手段自然是「以騎制騎」,像漢、唐時期那樣,組建一支大規模的精銳騎兵集團,以攻勢立國,長驅千里,主動出擊。

《備馬出列圖》,遼代壁畫,遼寧赤峰巴林右旗崗根蘇木床金溝遼墓出土,畫中是為出獵做準備的儀仗隊和侍從

但宋朝偏偏缺乏產馬地。騎兵所需的馬匹,在中國只有兩個地方出產。「一在東北,一在西北。一是所謂冀北之野。一是甘涼河套一帶。一定要高寒之地,才能養好馬,養馬又不能一匹匹分散養,要在長山大谷,有美草,有甘泉,有曠地,才能成群養,才能為騎兵出塞長途追擊之用。」但前者是契丹的大本營,失去燕雲之後宋廷更是無法指望從此獲得戰馬;後者在北宋早期名義上是疆域內的定難軍,但開封朝廷從來沒有真正控制過那裡,等到西夏獨立並與北宋敵對後就更不用說了。當然宋人還可以通過茶馬貿易從吐蕃買馬,但這些高原馬已適應了高寒、低氣壓的自然環境,到了高濕、潮熱的平原反而會產生諸多不適。

無奈之下,北宋只能佔用寶貴的耕地在內地養馬,開國伊始,趙匡胤審時度勢即設置兩個養馬務和四個葺舊務,作為牧馬之所,到真宗時期達到鼎盛水平:養馬20餘萬匹。這與漢朝馬匹數量高時有40餘萬匹,唐代則達70餘萬匹頗有差距,遠不能滿足軍隊對戰馬需求。何況,北宋牧馬地多在今河南、河北地區,氣候不符馬之習性,養出來的馬習性溫良,難勝戰騎長途追擊之用,以致「諸軍缺馬,人多相與咨怨」。

馬匹這種珍貴國防資源的稀缺使宋朝建立一支大規模騎兵部隊的基礎不復存在,宋朝喪失了在馬背上和北方游牧民族一較短長的機會。面對周邊游牧民族強大騎兵,宋朝只得推行「以步制騎」的軍事戰略,並一直成為宋代朝廷的主流。甚至有見識如沈括也說:「(宋)利強弩,舍我之長技,勉強其所不能,以敵其天產,未聞可以勝人也。」

就技術而已,弩的確在宋朝得到很大發展,偏重步兵的宋廷將其視作對抗北方騎兵民族的利器。弩是有臂的弓,與後者的區別是在弓的後部裝有弩機,因此射程更遠,但射速慢,從敵騎兵進入射程到短兵相接,只能發弩三、四次。弩手多用踏張弩,採用三組輪射的迭射法,而「神臂弓」的發明,使宋軍的有效射程遠及二百四十多步,約合372米以上。床子弩則從小型至巨型,種類繁多,殺傷力驚人。

宋代三弓床弩復原示意圖,床弩的射程遠達千步(約合1535米),是我國冷兵器中遠射兵器所達到的最遠射程

一方面,強弩的確是對付騎兵的有效武器。在澶州之戰(1004年)中,契丹大將蕭撻覽(也作蕭撻凜)即是被宋軍威虎軍頭張瑰所發的床子弩箭射中陣亡,使契丹軍的士氣受到很大挫傷。同樣在此戰中,大名府守將孫全照一向注意訓練弩手,射人射馬,都能洞穿重甲,他命令大開北門,放下弔橋,嚴陣以待。契丹人最後只能棄大名而走。甚至大名鼎鼎的楊業在陳家谷戰役中也要求潘美用強弩扼守谷口,派步兵張開兩翼,準備接應。在楊老令公看來,強弩足以抵禦契丹騎兵,如果不作這樣的安排,出擊的部隊勢將全軍覆沒(結果也是如此)。

輪流發弩圖(從左至右):張弩人、進弩人、發弩人

但另一方面,「以步制騎,莫善於險」。宋軍在作戰形式上多利用山地江河等險要地形,限制敵騎的優勢發揮,以城塞防守戰為主。出於懼怕遼軍鐵騎衝擊的考慮,行軍作戰也非常注重布列陣勢,組成密集戰鬥隊形。這又使得宋軍行動遲緩,使「兵貴神速」變成一句空話,更讓宋軍變成了一支防守型的軍隊。問題是,僅靠防守的勝利是奪不回燕雲的,宋人不得不冒險進攻,在平原開闊地帶與對方的精銳騎兵爭鋒,結果在機動性優越的對手面前,誠是「勉強其所不能」,往往如王夫之所稱,「宋師一遇遼軍突騎」,如「春冰頓釋」,潰不成軍,遑論收復燕雲了。

來源:國家人文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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