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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音:家住書坊邊

 愛如少年

許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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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音 (1918——2001),原名林含英,小名英子,祖籍廣東蕉嶺,生於日本大阪,不久隨父母去台灣,作家。提出了「純文學」的概念,提攜了大量台灣的文學青年。其中小說《城南舊事》(1960年)最為著名,並且為代表作。所創立的純文學出版社(1968-1995)堪稱中國第一個文學專業出版社,曾出版許多膾炙人口的好書。

家住書坊邊

每看到有人寫北平的琉璃廠——廠甸——海王村公園時,別提多親切,腦中就會浮起那地方的情景,暖流透過全身,那一帶的街道立刻湧向眼前。我住在這附近多年,從孩提時代到成年。不管在陽光下,在寒風中,也無論到什麼地方——出門或回家,幾乎都要先經過這條自有清一代到民國而續延二百年至今不衰的北平文化名街——琉璃廠。我家曾有三次住在琉璃廠這一帶:椿樹上二條、南柳巷和永光寺街。還有曾住過的虎坊橋和梁家園,也屬大琉璃廠的範圍內。

琉璃廠西頭俗稱廠西門,名稱的由來是因為有一座鐵制的牌樓,上面鑲著「琉璃廠西門」幾個大字,就設立在琉璃廠西頭上。在鐵牌樓下路北,有一家羊肉床子和一家製造毛筆的作坊,我對它們的印象特深,因為我每天早上路過羊肉床子到師大附小上學去時,門口正在大宰活羊,血淋淋的一頭羊,白羊毛上染滿了紅血,已經斷了氣躺在街面的土地上,走過時不免心驚繞道而行;但下午放學回來時,卻是香噴噴的燒羊肉已經煮好了。我喜歡在下午吃一套芝麻醬燒餅夾燒羊肉,再就著喝一瓶玉泉山的汽水,清晨那頭被宰割的羔羊,早就忘在一邊兒了,至於毛筆作坊,是在一家大門進去右手屋子裡。以為我是去買毛筆嗎?才不是,我是去買被截下來寸長的廢筆管,很便宜,都是做小女生的買賣。手抱著一大包筆管,回家來一節節穿進一長條結實的線繩上成了一條竹跳繩。竹跳繩打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增加跳繩的情趣。不過竹管被用力的甩在地上,日久會裂斷,就得再補些穿上去。

放學回家,過了廠西門再向前走一小段,就到了雷萬春堂阿膠鹿茸店所在地的鹿犄角衚衕了;迎面的玻璃櫥窗里,擺著一對極大的鹿犄角,是這家賣鹿茸阿膠的標本展示。店裡常年坐著一兩位穿長袍的老者,我看這對鹿犄角和老者有二十多年了。看見鹿犄角向左轉(北平話應當說「往南拐」),先看見井窩子(拙著「城南舊事」寫我童年故事的主要背景),就到了我最早在北京的住家椿樹上二條了。

文人愛提琉璃廠,因為它是文化之街,自明清以來,不知有多少文人的筆下都寫到琉璃廠;小孩子或婦女愛提廠甸,因為「逛廠甸兒」是北平過年時類似廟會的去處。廠甸是在東西琉璃廠交界叫做「海王村公園」的那塊地方;說公園,其實是一處周圍有一轉圈房子的院落而已。院子中有荷花池、假山石,但是平日並沒有人來逛。公園有一面臨南新華街,這倒是一條學校街,師範大學(早年的京師學堂,後來成為全國第一座國立的師範大學)和師大附小面對的把著馬路兩邊,師大附中則在廠甸後面。這條包含了新舊書籍、筆墨紙硯、碑貼字畫、金石雕刻、文玩骨董的文化街,再加上大、中、小學校,更增加古城的文化氣息,我有幸在北平成長的二十五年間,倒有將近二十年是住在這條全國聞名的文化街附近,我對這條街雖然非常非常的熟識,可惜不學如我,連一點古文化氣息都沒薰陶出來!

我的公公夏仁虎(號枝巢)先生在他的「舊京瑣記」一書中開頭就說「余以戊戌通籍京朝」,我也可以說我是「五歲進京」吧!先母告訴我進京經過是這樣的:

民國十一年三月初,我隨父母自台灣老家搭乘日本輪船「大洋丸」去上海。在大洋丸上遇見了連雅堂先生夫婦,母親說他們可能是到日本去看博覽會。當時的情形是這樣,母親暈船,整天躺在房艙里,我則常到甲板上跑來跑去,連雅堂先生看見我這個同鄉小孩,便跟我說話,因而認識了我的父母。他知道我們要到北京去,還建議說,到北京該去琉璃廠刻個圖章,那是最好的地方。這樣說來,我們在大洋丸上就先知道北京有個琉璃廠了。怪有趣,也有緣。

剛到北京,臨時住在珠市口一家叫「謙安棧」的客棧,旁邊是有名的第一舞台,(第一次看京戲就在第一舞台,那是一場義務戲,包羅全北京的名伶,李萬春那時是有名的童伶。)不久我們就搬到椿樹上二條,開始了我在北京接受全盤中國教育。

一個大雨天,叔叔帶我去考師大附小,我無論怎麼淘氣,還是一個很怕考試的小女孩。就在一排教室樓的樓下考到樓上。一間一間教室走進去、走出來,到每一個講桌前停下來,等待老師問你什麼(例如認顏色),要你做什麼(例如把不同形狀的木製模型嵌進同形的凹洞裡),為了試耳音,老師緊握雙手,伸開距離兩耳各一尺的地方,要考生指出那一邊有手錶秒針走的聲音,我一一通過,當然考取了,就在這北京城有名的「廠甸附小」讀了六年,打下我受教育的好基礎。

每天早上吃一套燒餅油條,背了書包走出椿樹上二條的家門,出了衚衕口,看見井窩子,看見鹿犄角,看見大宰活羊,再走過一整條的西琉璃廠,看見街兩邊的老書鋪、新書店、南紙店、裱書鋪、古玩店、筆墨店、墨盒店、刻字鋪……等等。我是一個接受新式小學完全教育的小孩,在這條古文化街過來過去二十多年,文人學者所寫舊書鋪的那種情調氣氛及認識,我幾乎一點兒也沒有沾過。

附小的大門進來,操場左邊是一、二年級教室,然後一年年教室向里升進去。學校是以大禮堂隔開前後操場和年級進度。穿過禮堂豁然開朗的是大操場,全校如有朝會、運動會都是在這大操場上舉行。大操場右面大樓就是我入學考試的大樓了,它也是四年級以上的教室樓。操場頂頭有一排平房,是圖書室和縫紉教室。到了三年級女生就要學縫紉,男生則是在前院的工作室學鋸木板、釘釘子什麼的。

胖胖的鄭老師教我們縫紉。開始學直針縫、倒針縫,然後是學做手絹,鎖狗牙邊兒,再下去是學做蒲包鞋,釘亮片,綉十字線……。成績好的作品還鎖在玻璃櫃里展覽呢!但是我最愛的卻是這間兼圖書室的架上所陳列的書本。這些課外讀物給我印象深刻的是商務印書館所出版林琴南翻譯的世界名著。我們今天仍沿用的西洋名著的書名,大都還用林譯書名,尤其是一些名著改編電影在中國上演,皆採用林譯書名為電影名,如「茶花女」、「黑奴籲天錄」、「塊肉餘生」、「劫後英雄傳」、「雙城記」、「基度山恩仇記」、「俠隱記」等等,皆非原著之名,而是林琴南給起的。大家都知道林氏並不請英文,有笑話說,他在英文「beautiful」一字旁,注諧音為「冰糖葫蘆」。他也不逐字逐句譯書,他依據口述者口述,再自己編寫成淺顯文言,所以每書皆不厚。我讀小學三、四年級時,林譯小說還在盛行,我們那小圖書室就可借閱。我囫圇吞棗,竟也似懂非懂的讀了不少林譯。沒想到我這個尚未接觸中國新文藝的小學生,竟先讀了西洋小說,這也真是怪事了。

公公所著「舊京瑣記」,有數處地方寫到琉璃廠,他曾寫說:

……琉璃廠是書畫、古玩商鋪萃集之所。其掌各鋪者,目錄之學與鑒別之精,往往有過於士夫。余卜居其間,恆謂此中市佣亦帶數分書卷氣。蓋皆能識字,亦彬彬有禮。……

先翁所說「余卜居其間」,是因夫婿夏家數十年居於城南,兩屋皆在琉璃廠一帶。早年是住在南新華街師大旁邊一衚衕叫「安平里」的,聽外子說,後牆外就是師大的後操場,他的四哥亦師大學生,常常走捷徑翻過矮牆到師大去上課,就不走師大正門了。後遷廠西門下去一些的永光寺街,老太爺出出入入當然也是經過琉璃廠這條街了。

又曾讀過近人所寫一文,也是談到琉璃廠舊書店的情調:

……當你踱進一家湫暗低陋的書肆門限時,穿著土布製成的長袍寬袖舊式服裝,手裡拿著白銅的水煙袋的老主人陪著笑容,打著呵欠迎你出來。在那種靜穆的空氣籠罩下,四圍儘是些「滿目琳王郎」的畫冊,伸手從架上抽出一部經書翻翻,放下再找一套說部讀讀,看完篇論文,又尋段話詩的。真是但覺宇宙之大,也不過包綜於這幾萬卷線裝書裡面而已,便不由得使你忘了一切身邊的瑣事,而感到一種莫可言傳的趣味,這裡竟想不出一個適當的名詞來說明這種趣味,姑且叫它做「詩意」吧……。

逛逛湫暗的舊書鋪,竟有詩意之感,我是沒有體驗過,印象中只覺得長年裡這種舊書鋪或古玩鋪,靜悄悄的,極少有顧客盈門的情形。北平對古玩店有句俗語說:「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就是這種情形吧!在這條街上,胡開文、賀蓮青、李玉田的湖筆徽墨,榮寶齋、清秘閣的字畫紙張,倒是有去購買的經驗。小學時候,二年級就習寫毛筆字,去琉璃廠買一個小小的白銅墨盒,上面刻著山水畫,買來後,請母親用毛線鉤一個墨盒套。有習字的日子,就提著小墨盒上學去。在九宮格的毛邊紙習字簿上,照柳公權的字帖春蚓秋蛇的塗寫一番。柳字細巧,本是適合女孩子練字的,叔叔給我買的這本柳公權玄秘塔字帖,我可也習寫了好多年呢!夏秋之季每天守著春蠶吐絲,就是為了用絲棉做墨盒芯子。把一塊「天然如意」的墨條用棉紙包裹上,再熔蠟油滴滿包紙上,是為了鞏固墨條不致斷裂。耐心而有趣的磨了濃濃的墨汁,注入墨盒裡,我愛用七紫三羊毫毛筆,蘸著完全自己調製的墨汁,寫出來的字雖不怎麼樣,興趣卻濃。這些都是求之於琉璃廠的。

磨墨一事是中國人讀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我婚後常常看見公公在書房裡,他的愛妾曼姬正據桌安座,彎著胳臂一圈一圈有規律的運作著,給老太爺磨墨呢!唯有這時他們是和諧的,安詳的,他們一定有宇宙雖大,卻只有他倆的感覺吧。記得某年過年,老太爺不怕忌諱,竟用一副故宮流落出來的灰色宣紙寫下——

老思無病福

飢口契賣文錢

這樣的對子做為開春執筆。這副對聯裱好後,掛在他們的書房裡。它一直是我喜愛的,曾想問老人家可否送給我這第六房兒媳婦留以為紀念,一直未出口,如今只留下記憶了。我又記得我返台見到先父的啟蒙學生吳濁流先生,他屢次對我說,他八歲受教於先父,常在放學後到老師的單人宿舍里,為老師研墨、拉紙,看老師寫字。他曾把這個深刻的、親切的印象,寫在他的禁書「無花果」里。

說到紙,也是琉璃廠的產物,前面所說我初習字用毛邊紙的習字簿,當然用不著到榮寶齋、清秘閣這類講究大店去買,但長大後卻喜愛到榮寶齋去選購一些彩色木板水印箋紙,我買來並非用它來寫信,我哪裡捨得,也沒那麼風雅,只是喜愛它,當做藝術品那樣的欣賞保留。記得有一套是齊白石的寫意小品,魚、蝦、螃蟹等等,印在箋紙的左下角上,別提多雅緻了。印製木板水印箋紙,是榮寶齋的一項專門技術,聽說他們近年來更發展成把古今名畫亦以木板套色水印方式複製了。去年在香港,金東方妹送了我一錦盒裝的「蘿軒變古箋譜」,是上海博物館出品,仿古宣紙箋是那樣的古樸可愛。蘿軒箋譜原有近二百幅,是明代天啟年間吳發祥製作,這套只選了八面,印製在信箋的中央,其雕鏤極細巧,在簡練的運筆下,刻出花籃、竹石、孤雁、花卉、書架、花鹿等,以兩色設色,簡單中的古樸精雅,我撫摸把玩,不由得想起年輕時到琉璃廠買這類文物的「附庸風雅」的心情了!

在琉璃廠過來過去的二十多年中,還能記憶的是路南的有正書局,每年陰曆大年初一,店面玻璃窗中貼滿了中國古典小說如「三國演義」等的繡像全圖,好像看連環圖畫,也是小孩子所喜歡的。琉璃廠古文物商店的匾額也頗有其特性,題額者多為書法家,在我印象中有姚華(茫父)、張伯英、陸潤庫、翁同和、張海若、祝椿年等,其他記不起來了,但是他們各為誰家題的匾額,已不復記憶。

書店(不是舊書鋪)給我更快樂的還是琉璃廠那幾家新式書店——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北新書局、現代書局。在小學時,每學期開學,拿著書單要到商務和中華去買教科書,是我最快樂的事。商務很大,台階上去,有左右兩個大門,進去後,是一條寬敞走廊,第二道門是轉門,起碼在六十年前他們就有了轉門。可見其洋了。再進去左右是高高的櫃檯,我形容其高,是因為我是個小女生,櫃檯要仰望之,我伸長手臂把書單遞上去,店員配了書,算了帳,跟我要了書款,然後就有一個空中纜繩系著一個盒子,把書單和書款放入盒內彈到帳台那邊,等一下再彈回來。這樣店員就不必一趟趟往帳台跑。小小心裡覺得這書店好神氣,在這樣的書店買了書真高興。有時放學回家路過商務的時候,也會跑上台階,從這門進去,穿過走廊,再從那門出來,小小的我就這樣走走,也滿心高興。中華書局則在商務斜對面,只是一棟平房,氣派小多了。除了教科書以外,在小學生時期,曾有多年訂閱中華的「小朋友」半月刊和商務的「兒童世界」雜誌,那是我課外的精神食糧。記得「小朋友」上曾連載王人路翻譯的「鱷魚家庭」,是我愛讀的小說,王人路是電影明星王人美的哥哥,當年寫譯過許多給小朋友閱讀的作品。

北新書局(路北)和現代書局(路南),則是我上了中學以後在琉璃廠吸收新文藝讀物的地方。我小學畢業後父親過世,母親是舊式婦女,識字不多,上無兄姊,我是老大,讀什麼書考什麼學校都要我自己做主,培養我讀書(不是教科書)的興趣,可以說「家住書坊邊」——琉璃廠給我的影響不小。現代書局是施蟄存一些人辦的,以「現代」面貌出現,我訂了一份「現代」雜誌,去看書買書的時候,還跟書局裡的店員談小說、新詩什麼的,覺得自己很有文藝氣息了。

如果廠甸用「逛」的,那就不是專屬於文人雅士了;逛廠甸兒一年只有兩次,就是新曆年和舊曆年的時候。廠甸的範圍原屬海王村公園一帶,但北伐以前的北京時代,其熱鬧繁盛要延長東西南北數方里;一整條新華街,北起和平門臉兒,南達虎坊橋大街;還有整條東西琉璃廠,剛好形成十字形。海王村公園裡面,擺了幾百個攤子,玩具、飲食、玉器等等各有其集中點。這是給兒童及一般家庭婦女逛的。據齊如山先生說,典型的中園制玩具有幾百種,過年時候就會全部在廠甸出現了。記得早上起來,在家裡就可以聽到衚衕里趕早班逛廠甸的兒童買的風車、卟卟登玩具,一路風吹、人吹,呱呱山響。飲食攤位則在海王村門口兩旁及後面,而海王村裡面中央在「北京」時代則搭起一高檯子,設許多茶座,是為了逛廠甸的文人雅士攜眷或攜妓來居高臨下風光一番的。這到北伐以後就沒有了。先翁曾做「廠甸新春竹枝詞」,就是描寫當年這種「逛」廠甸的情形。

到於廠甸新春的舊書攤及畫棚子,是設在貫通南、北新華街整條大馬路上,大畫棚子多在師大門口一排,對面附小門前則是舊書攤,都各延伸數里長。文人學者們逛書攤,費一上午或一下午是不夠的,總要天天來、上下午都來。琉璃廠的舊書鋪也在此設臨時書攤,但是貴重的絕版古書,當然還得請你到鋪里去看了。畫棚里的字畫,我始終不懂,只是看熱鬧罷了。但記得那裡有很多董其昌、鄭板橋的字,八大山人的畫,後來才知道,假的多。

在北平居住的二十五年間,不管是否住在琉璃廠附近,都一樣幾乎每天到琉璃廠這一帶來。讀附小二年級時,我家搬到和平門裡的新帘子衚衕,每天得坐車繞順治門走順城街到附小上學,但不久開闢一座和平門,打通南北新華街。記得正在動工的時候,也可以從一垛垛的土堆上走過去,覺得非常新奇有趣。從新帘子衚衕又搬到虎坊橋大街,這次到南新華街南頭兒了,上下學也是得走新華街、廠甸到附小。後來又搬到西交民巷,雖非琉璃廠區,但小學還沒畢業,還是得每天到廠甸上學。父親病重時,我家住在梁家園,父親去世後,就搬到南柳巷,婚後夫家在永光寺街,全屬琉璃廠區。最後幾年住在中山公園旁的南長街時,我在師大圖書館工作,仍是每天到廠甸來上班,還是沒離開琉璃廠。

琉璃廠——廠甸——海王村公園,對於自幼年成長到成年的我,是個重要的地方。長於斯,學於斯,卻是個「家住書坊邊,不知書坊事」的人,很慚愧。沒有學出什麼,只怪自己的興趣太廣,只好從虛榮心上講,有些得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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