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陝北，不能不說到柳樹

提及陝北，不能不說到柳樹。陝北處處可見柳樹的身影，山坡陡窪，溝渠河灘，只要是有黃土的地方就可以看到柳樹的存在。陝北的春來得晚，你看，那柳條上依次排列的嫩綠芽苞，向你傳遞著晚春的訊息。

生在陝北，我是讀著陝北的柳樹長大的。「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起初，柳樹是長在童年的搖籃里。在輕聲呼喚悠悠搖擺里，我漸漸地長大。故鄉，到處是柳樹的身影，婀娜多姿，惹人陶醉。搖搖晃晃的我，行走在柳樹遮擋的綠蔭里。記憶里，父親最會哄愛哭的我，隨手輕摘一枝柳條，我便破涕為笑。兒時，無以為樂，柳條便牽動著孩子質樸的心思。於是，根根柳條，彎彎繞繞，便成了一個個圓形的柳帽。還可以抽出筋骨，做成柳哨，噘起小嘴一吹，滿是春天的音符。一枝柳，滿蓄著我童年無限的歡樂。

讀書後才發現，其實柳是深藏在古詩詞的

韻律里的。在賀知章《詠柳》詩里我讀到了柳，「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羨慕古人的描摹造詣如此之深，一詠便成絕唱。行走在古韻悠然的詩詞里，我沉醉於柳之意象的美好。簡簡單單一枝柳，卻道出了人間千古柔腸萬種風情。

綠柳是春天的象徵。「新栽楊柳三千里，引得春風度玉關。」柳色青青，春意盎然。如果說以柳示春，這還算不得高妙；古人最多情，於是，柳便有了另一層深意。「柳」諧音「留」，暗合留戀惜別之意。我從詩經《採薇》里讀到了流觴之句，「昔我往矣，楊柳依依。」此開楊柳懷人之先河。於是，折柳贈別成為習俗。詩云：「秦樓月，年年柳色，灞陵傷別。」惜別情依依，離情在柳色中氤氳開來。清人周志蕙的名句「古渡欲牽遊子棹，離亭留贈旅人鞭」，更是直言折柳贈別。

「一絲柳、一寸柔情。」柳中有相思之苦，更有兩相情願之歡。賀鑄詩云「宛溪楊柳，依舊青青為誰好？」以青青楊柳喻相思春情。最喜歡朱淑真的詩句「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其情綿綿，其韻悠悠，道盡了人間幾多歡愛，其情意依託柳之意象，變得更加纏綿悱惻，令人憂思難忘。「夢斷香銷四十年，沈園柳老不飛綿。」從柳不飛綿中，不難體會其情之苦。陸遊的綿綿情思是深藏在沈園之柳中啊！

讀罷詩詞韻律中的青青柳色，又念起信天游「驚蟄裡頭河上看柳」。年復一年，柳條枯了又青，河上看柳的情形是那樣熟悉。煙柳重重，如簾似幕，最令人懷念的，依然是父親那厚重的身影。我邁開大步，帶著柳的情思，回到柳色青青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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