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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曲中取捨,進退中選擇

劉邦和他的謀士們懂得運用進退策略,除了遵循「見可而進,知難而退」,「力能則進,否則退,量力而行」等原則外,還作了大量發揮和積極的探索。見利而進,是劉邦智囊團當時十分明確的共識。秦王朝的崩潰已成定局,各路英雄豪傑見有利可圖,奮起而進。率先入關的劉邦,知可而止,因為現在還沒有與項羽面對面較量的實力,不如委曲一下自己,對項羽尊重一些,打消對方的敵對心理。

項羽哪裡知道劉邦退到灞上是一種謀略,他打敗章邯之後,也領兵直奔關中,去佔領咸陽。先關部隊報告,劉邦已經平定關中,函谷關上是他們的兵把守著。項羽聽了非常生氣,立即命令英布領兵攻下了函谷關,然後領兵40萬圍攻咸陽。

這時候劉邦的內部出了個問題,一個叫曹無傷的人因權力欲強,沒有得到劉邦的提拔,便想到項羽那裡得到更大的官職,他暗地裡派了一個人項羽那裡說:「劉邦想在關中做王,然後讓子嬰做宰相,他將秦國府庫的財物都納入了私囊。」項羽氣得吹鬍子瞪眼睛。老謀深算的范曾建議,不如趁機除掉劉邦這個對手。項羽答應了,於是下令第二天進攻劉邦。

這時的劉邦只有10萬軍隊,在兵力上無法與擁有40萬精兵項羽相抗衡,如果真的雙方交戰,劉邦被項羽吃掉的可能性非常大。如果不是由於項羽的叔叔項伯和劉邦的謀士張良很要好,見項羽要進攻了,便連夜潛入營中找到張良,讓他趕緊走,以免被殺,使得項羽的情報外泄,那麼劉邦就危險了。

張良是個好下屬,他不能眼看著劉邦倒霉,就連夜把消息告訴了劉邦。劉邦驚慌不已,趕忙問張良有什麼計策。張良腦子一轉,想出了一個辦法,他讓劉邦趕緊去見項伯,對天發誓自己沒有與項羽爭奪王位的野心。劉邦只得這麼干,他設盛宴招待項伯,以自己的好酒量敬人家一杯又一杯,還和他約定為親家。

劉邦對項伯推心置腹地說:「我自從入關之後,沒有敢佔有絲毫財物,一切都進行登記造冊,把府庫封存起來,就是為了等將軍來。我之所以派兵把守函谷關,並不是阻止你們入關,而是更好地守好關中地區,防止強盜入侵。我和將士們日夜都盼望項將軍能早點來,怎麼會有造反之心呢?請您回去務必向項將軍說明此事,消除誤會。」

這一番話讓項伯聽了很感動。項伯見劉邦是個實誠人,便答應劉邦的請求,說:「我會把你的話轉告項羽。劉將軍,最好你明天親自到我們的營帳向項羽說明情況,當面賠禮,這樣會得到他真正的原諒。」

劉邦看了看張良,然後說:「去,我一定去。」

項伯當天夜裡就返回了軍營,他對項羽說:「沛公先行進入關中,為我們掃除了入關的障礙,我們得以順利地通過函谷關。沛公是有功勞的人,不應該猜疑他,應該真誠相待。」項羽聽了,覺得劉邦的確沒膽量稱王,於是撤銷了進攻劉邦的軍事行動。

第二天,劉邦在樊噲、張良和100名精銳親兵的陪同下,來到了項羽的軍營。項羽在大帳鴻門前迎接,不由得流露出幾分得意。他把劉邦請進帳內。酒宴早已備下,雙方入座,你來我往地喝了起來。劉邦抓住項羽的心理,用甜言蜜語來哄騙項羽,說自己和項羽是「戮力而攻秦」的,又說自己「不自意能先入關破秦」,以表明自己力量不如項羽,以滿足項羽「自高自大」的心理。接著,劉邦又把項羽要「擊破」他的事,轉到「小人之言」上去。這樣,他既稱臣謝罪,又把想在關中稱王的野心否認得乾乾淨淨。

劉邦說了一番謊話,項羽聽了洋洋得意,不僅原諒了劉邦,而且還把自己所得情報的來源說了出來,以表明自己原來對劉邦並無成見。這可把蓄意殺劉邦的范增急壞了,過了一會兒,在范增的安排下,項羽的侄子項莊站出來,要為大家表演舞劍以助酒興,其用意是想趁機刺殺劉邦。

張良很為上司捏一把汗,他趕往軍營門口找樊噲。樊噲問:「今天的事情怎麼樣?」張良壓低聲音說:「危急得很!裡頭項莊正拔劍起舞,是想除掉沛公。」樊噲說:「這太緊迫了!我得進去,跟沛公同生共死。」說罷帶著劍拿著盾牌衝進了軍營大門。交叉舉戟的衛兵想攔住不讓他進去,樊噲側著盾牌一撞,衛兵們跌倒在地。樊噲終於進了中軍帳,揭開帷幕,面向西站定,瞪眼看著項羽,頭髮豎起來,眼眶都裂開了。

項羽手握劍柄,直起身子,問道:「來人是幹什麼的?」

張良已經趕到,他說:「是沛公的警衛官樊噲。」

項羽說:「壯士!賜給他一杯酒。」於是有人給了樊噲一大杯酒。樊噲下拜稱謝後,起身,站著一飲而盡。項羽說:「賜給他豬腿。」於是有人送給他一隻生豬腿。

樊噲三兩下子把豬腿吃下去了。項羽說:「壯士!能再喝酒嗎?」樊噲說:「我連死都不畏避,一杯酒哪裡用得著推辭,秦王有虎狼一般的心腸,殺人唯恐不能殺光,對人用刑唯恐不能用盡酷刑,普天下的人都起來反抗他。楚懷王曾跟各路將軍約定:『首先攻破秦國進入咸陽的就封他做關中王。』如今沛公最先攻破秦國進入咸陽,一絲一毫都不敢去碰一碰,又把皇宮封閉起來,然後將部隊帶回霸上,等待大王到來。所以派遣將官把守關門,為的是防備其他盜賊進出和意外事故。沛公這麼辛苦,功勞這麼大,您沒有給他封侯獎賞,反而聽信小人的讒言,要殺掉有功的人,這不過是繼續走秦國滅亡的老路子罷了,鄙意以為大王不應該這麼做!」

項羽一時無話可答,說:「坐下。」樊噲挨著張良坐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劉邦借口上廁所,從小路跑回了自己的軍營……蘇軾在《代侯公說項羽辭》中說「智貴乎早決,勇貴乎必為。早決者無後悔,必為者無棄功。」

鴻門宴之後,項羽領兵西進,在咸陽城大肆屠殺,秦王子嬰也被殺死,秦的宮殿阿房宮被項羽放火焚燒。火燒阿房宮後,項羽分封各路將軍為王,共封了19個諸侯王。劉邦被封為漢王,領地是巴、蜀和漢中共41縣,國都為南鄭(現在的陝西南鄭)。項羽自己為西楚霸王,掌握軍隊最高統帥權,楚王被尊為義帝。

分封完後,項羽讓大家到各自的諸侯國去就職,劉邦也只好到南鄭去。項羽只分給了劉邦3萬軍隊,後來又有一些人追隨他到了南鄭,但總兵力也不足10萬,劉邦暫時還無法和項羽抗衡,但生存下來是最重要的,接下來坐待時機,穩中求進。為了消除項羽對自己的猜疑,也為了斷絕其他王侯從漢中襲擊,劉邦接受張良的建議,將通向漢中的棧道燒毀了。這一進退策略,非常漂亮。

鬥力不如鬥智

被封了漢王之後,劉邦的隊伍悄悄壯大了不少,但與項羽直接交鋒,勝數還不是很大。但他知道歷史上有不少以少勝多的戰例,所以他說:「吾寧鬥智,不能鬥力。」楚漢戰爭以劉邦獲勝告終,充分說明了劉邦在鬥智方面的確超過了項羽。

劉邦東進之後,曾經趁項羽和齊、趙交戰之機拿下了河南,攻克洛陽,然後揮師東進,攻下了彭城。項羽本來打算在平定齊和趙後再和劉邦決戰,現在見劉邦攻下彭城,急忙領精兵三萬急行軍趕回,趁劉邦設酒宴慶功之機,在清晨發動襲擊,一天之內便將漢軍打敗,在漢軍撤退時,又被項羽追殺消滅了十幾萬人。到了靈壁(今安徽宿縣)東邊的濉水又被項羽追上,又喪失十幾萬軍隊,濉水竟也被屍體堵塞了。只有劉邦和幾十名騎兵奮力逃脫,但他的父親和妻子呂后卻被項羽抓獲。

劉邦不得不吸取教訓,認為硬拼自己不是項羽的對手。不能這樣玩下去了,要玩就玩虛的。老子說,「柔弱勝剛強」,「天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劉邦開始動腦筋,三天兩頭與張良陳平一起謀劃,什麼奇招怪術都想到了。

劉邦鬥智,做了一篇很漂亮的文章,離間了項羽和范增的關係。在滎陽戰役中,項羽派兵侵擾漢軍的運糧通道,最終將滎陽的漢軍圍困起來。劉邦無奈,只好向項羽求和,提出以滎陽為分界線,滎陽以西為漢。項羽想答應劉邦,范增馬上進行阻止,他說現在正是消滅漢軍的好時機,錯過這個機會,放虎歸山,就後患無窮了。項羽於是又開始攻打滎陽。劉邦見范增從中作梗,就採用了陳平的離間計:等項羽派使者來勸劉邦投降時,劉邦就讓人先擺出盛情招待的樣子,送去精美的食品,等見了使者,又故意驚奇地說:「我們聽說是亞父的使者來了,原來是項王的使者啊。」接著就將精美的食品拿了下去,換來不好的飯食。

使者受到不公平待遇,非常生氣,回來向項羽告狀。項羽不知其中有詐,就懷疑老范在背叛自己,私下和劉邦交往,從此再不聽他的計謀了。范增很痛苦,他對項羽說:「現在天下局勢已定,大王您自己多保重,我還是回家做一個平民百姓吧!」范增一氣之下離開了項羽。項羽剛愎自用,沒有智謀,這是他最後失敗的主要原因。

范增走後,項羽加緊進攻滎陽,劉邦也設法從滎陽突圍。大將紀信自告奮勇,替劉邦向項羽假投降,讓劉邦趁機逃脫。紀信乘坐著劉邦的車出東門假降,劉邦則從西門出城突圍。紀信果然將項羽的大部分軍隊吸引住,結果項羽沒有抓住劉邦,一氣之下將紀信燒死了。

項羽和劉邦在滎陽東北部的廣武山一帶相持不下,對峙達幾個月之久。項羽急於和劉邦決戰,因為持久戰對他不利:劉邦的糧草供應順暢,而他的糧草供應卻常遭到彭越的襲擊。為了儘早結束戰鬥,同時迫使劉邦投降,項羽就把原先俘獲的劉邦的父親押到了兩軍陣前,他對劉邦說:「你如果再不投降,我就把你的父親煮了!」

劉邦知道項羽在要挾他,他故意表現出自己的無賴:「我和你曾經『約為兄弟』,所以我的父親就是你的父親了。你要是一定要煮了我的父親,那就請便吧。不過,別忘了給我也留一碗肉湯。」項羽聽了氣得咬牙切齒,下令將劉邦的父親殺死。旁邊的項伯趕緊勸道:「將軍,現在誰能得天下還很難說,何況爭天下的人都是不顧家人生死安危的,殺了他的親人也起不到什麼作用,相反倒會增加雙方的仇恨。」項羽聽了,只好命人將劉邦的父親帶回去。

項羽也在玩智力,但他卻玩不過劉邦。他見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他要劉邦和他單獨決鬥。劉邦怎麼會上他的當呢?劉邦直接表態說:「我和你只鬥智,不鬥勇。」接著罵項羽有十大罪狀:「第一,你負前約,沒有讓我稱王天下,而是稱王蜀漢。第二,你殺死首領宋義,取而代之。第三,你救趙之後,本該息兵,卻進軍關中。第四,火燒阿房宮,中飽私囊。第五,你殺死秦王子嬰。第六,你坑殺秦的投降士卒二十萬。第七,對諸侯王分封不公。第八,將義帝趕出彭城,自己佔為都城。第九,你暗害義帝。第十,不但以臣殺主,政事也不公平。我現在率領眾將領來誅殺你這殘忍的逆賊,何必非要和你單獨決鬥呢!」項羽聽了,氣得拉弓射了劉邦一箭,結果正中劉邦的胸部。

劉邦一方面堅守滎陽、成皋一線,一方面積極在楚軍的後方和側翼開闢新戰場。這一部署打擊了項羽在戰略上的弱點,很快收到了成效。漢二年八月至次年十月,韓信接連平定魏、代、趙、燕,矛頭直指齊地,逐漸形成了包圍西楚的態勢。項羽主力雖再度攻克滎陽、成皋,但由於劉邦採取了「高壘深塹勿與戰」的戰術,不僅保存了漢軍的實力,而且牽制了楚軍的主力,使項羽更進一步陷入兩線作戰,首尾不能相顧的困境。

漢四年八月項羽被迫與劉邦議和,約定以鴻溝(今滎陽東南)為界中分天下。東屬楚,西屬漢。九月,項羽率兵東歸,而劉邦則採納張良、陳平的計策,乘機追擊楚軍於固陵,並調令韓信、彭越等人率兵圍殲項羽。第二年十二月,項羽被圍困於垓下,漢軍四面唱起楚歌,楚軍士無鬥志,項羽率少數騎兵突圍至烏江(今安徽和縣東北),自刎而死。歷時四年多的楚漢戰爭,最後以劉邦奪取天下,建立漢王朝而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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