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裕回憶錄為何給陳毅很高評價
原標題:粟裕回憶錄為何給陳毅很高評價
粟裕回憶錄為何給陳毅很高評價
張雄文
內容摘要:因可以理解的原因,書中缺失粟裕的巔峰之作——淮海戰役一章。粟裕曾對協助整理回憶錄的秘書朱楹說:「淮海戰役讓鄧副主席去寫。」
一代統帥粟裕留給後人最後的傑作,是一部沉甸甸的戰爭回憶錄。這部較完整地體現其軍事學術、戰爭理論造詣與素養的奇書,「奇」就奇在絕無僅有的寫法。
某個時間段里,撰寫回憶錄成為一類老人流行的「時尚」。這些書籍多以人物或自己為主線來說事,夾帶許多對人對事的「揭露」、 「更新」和臧否,也充滿了許多對自己的吹噓、解釋和補遺。
但粟裕的回憶錄,卻僅僅圍繞戰事來敘述,除了對朱德與陳毅有幾處褒獎外,極少涉及物是人非的議論。這自然是粟裕又一「將德」高尚之處,雖然他給後人的歷史研究帶來某些不便。
這部令軍內外洛陽紙貴的書,當年卻幾度遇挫,差點夭折於「萌芽」狀態。
20世紀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林彪主持中央軍委後,軍事領域裡有一定的建樹,但也搞了不少形而上學、唯心主義的東西。
戰爭年代與林彪一南一北砥柱中流的粟裕深感困惑。他說,毛澤東軍事思想的靈魂是唯物辯證法,把毛澤東軍事思想歸結為幾條固定的公式,把錯綜複雜的戰爭進程表述為高明的指揮者早就規劃好的,並以這些觀點來教育下一代,打起仗來是會害死人的。」(注釋1)
這時候,粟裕剛剛被撤銷總參謀長,並限制接觸軍隊不久,林彪算得上是他的一個知己,常在困境中給與其慰勉。
因此,當夫人楚青好幾次對他說:「你既對現有的一些材料不滿意,何不把自己親身經歷的戰爭體會寫出來?」(注釋2)粟裕總是默然不答。
林彪雖是官運亨通的「紅」人,但與粟裕十分相投,常抽空與粟裕清茶一杯,侃侃而談。
1965年10月,他主動提出請粟裕多到部隊跑跑,發現什麼問題或有什麼意見,可以直接向他反映,面談、打電話、寫信都可以。他還多次徵詢粟裕對部隊工作和國防建設的意見。(注釋3)
林彪此舉,不僅透著對惺惺相惜的粟裕軍事才幹信任,而且將1958年軍委擴大會議後鄧小平代表中央交代粟裕「不必到部隊去跑了」(注釋4)的限制禁令事實上取消了。
粟裕雖然知無不言,提出了好些建議,獲得了林彪的首肯,但對核心的東西似乎有所顧忌,並未談及。
1971年9月,林彪騰空而墜,消失在蒙古的原野,但他的許多軍事觀點依然佔主流地位。
粟裕認為,「戰爭是要死人的!我是一個革命幾十年、打了一輩子仗的老兵,如果面對新的形勢,看不出問題;或者不敢把看出來的問題講出來,一旦打起仗來,就會多死多少人,多付多少代價。而我們這些老兵就會成為歷史的罪人。」(注釋3)因此,他不顧夫人楚青擔驚受怕的勸阻,將自己對未來戰爭的一些想法寫成了一份報告——《關於未來反侵略戰爭的幾個問題》,於1974年12月呈送給了中共中央、中央軍委以及毛澤東。
但報告一去不復返,音訊全無。
1976年夏天,粟裕在又一次心肌梗塞初愈後,深感時日不多,決心寫自己的回憶錄。他對楚青說:「你多次希望我把自己親身經歷過的戰役、戰鬥寫出來,但我從來不準備寫。現在,我鄭重地考慮了,決心寫。這也許是現情況下我能夠為黨做的一點工作了。」
他深知自己是「戴罪」之身,1958年軍委擴大會議扣上的「資產階級個人主義」、「裡通外國」帽子依然還在頭上,寫出的回憶錄不一定能出版,因此說:「我也考慮到了,即使寫成了,不一定能出版。那不要緊,留給家人、兒孫們當故事看看也是好的。」(注釋4)
幾個月後,「四人幫」倒台,革故鼎新,萬象更始。粟裕以為撰寫回憶錄再無阻力了,欣慰地說:「寫回憶錄的事,現在不急了。」(注釋5)
他還興緻盎然、舞文弄墨地給老部下惠浴宇題寫了一副對聯,藉以自勉:
寫好自傳萬事足,
無官無憂一身輕。
不想,他很快又遇到了新的極大阻力。1981年春,有人說粟裕不必再搞回憶錄的事(注釋6)。時任軍事科學院院長的宋時輪,還將起初指派給粟裕幫助整理回憶錄的人陸續抽了回去。
宋時輪無論戰爭年代還是軍事科學院時期,都是粟裕的老部下,若無更大的壓力,似乎不會出此對不起老首長的下策。
不幸接踵而來。幾個月後,粟裕發作腦血栓,從此便反覆發作,語言、思維開始遲鈍。雖然楚青仍不放棄,堅持一點一滴地詢問、記錄,但最終未能將回憶錄完全整理,粟裕在1984年2月溘然辭世。
楚青悲憤地說:「由於種種困難,但主要的是有人暗裡明中地破壞,在你(粟裕)生前,我們沒有力量完成這項工作,以致使你連這個小小的願望也未能實現。怎不令我抱恨終天。」(注釋7)
後來,在中央軍委副主席楊尚昆的支持下,楚青才以頑強的毅力將回憶錄整理完畢,全書得以在1988年問世。因可以理解的原因,書中缺失粟裕的巔峰之作——淮海戰役一章。粟裕曾對協助整理回憶錄的秘書朱楹說:「淮海戰役讓鄧副主席去寫。」(注釋8:2009年4月19日採訪朱楹筆記。)
書中不多的涉及物是人非的議論里,議論最多的是陳毅,均為褒獎之詞。其中,自然有粟裕一以貫之的尊敬,也有其不得已的苦衷。
粟裕撰寫回憶錄時,「一貫反領導」、「與陳毅的關係搞不好」、「隨饒反陳」等「極端資產階級個人主義」的帽子依然戴在頭上,1979年起申訴多次,石沉大海。
陳毅是粟裕的老搭檔,抗戰時期有過「陳不離粟,粟不離陳」的蜜月期,卻也是1958年軍委擴大會議批判粟裕的主要人物。他在會議前後的主要作為有四:
一是最先在中南海小型會議上給粟裕定性:「整一個陰」(注釋9),因此當粟裕解釋曾謙讓過陳毅華野司令員時,彭德懷脫口而出:這正說明你「陰」;
二是粟裕1957年11月訪問蘇聯時,與蘇聯總參謀長索科洛夫斯基除去寒暄和翻譯時間,交談不到5分鐘的一次很普通的會見,陳毅認為是「告洋狀」,說「(粟裕)過去是誇功,爭權奪利,跑到外國去找點根據。」(注釋10)
三是批判大會上,陳毅做了專門的長篇發言,針對粟裕批判「個人主義」。彭德懷對這個發言大為讚賞:「陳毅同志的發言對我們有很大教育意義,對我們反個人主義有很大作用(注釋11)。」
四是在原第三野戰軍參加會議的將領對批判自己的實際軍事統帥粟裕不理解,有抵觸情緒時,陳毅出面,做了大量細緻的工作,(注釋12)使之紛紛倒戈,僅剩下葉飛、王必成、陶勇三人依然不服,軟拖硬頂。
正因為粟裕從不認為自己有所謂的個人主義,對陳毅一直很尊敬,加上申訴平反與撰寫回憶錄的種種阻力,他自然刻意幾番提及陳毅。在寫到才趕上南昌起義余部不久的陳毅,第一次出現在全體軍人大會時,就「呈上」了 「果敢堅毅的領導」、「有才能、有魄力」等當時未必存在的「溢美」之詞,成為涉及物是人非的幾處不得不為之的特例。
粟裕不是完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趨福避禍之心自然也有,但能體察其苦衷的人不多。如果將某些字面看做是現實的全部,無疑是膠柱鼓瑟了。
※粟裕在淮海戰役攻佔宿縣決策中的作用
※張雄文|中共唯一不曾改過名字的元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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