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區里游弋的船

最新 03-22

樓區里游弋的船

文/桑桑

春天的景緻確實和夏秋冬不同，單單從海面掠起的海鷗朝著天空飛去的姿態，都比別時多了一種健碩和昂揚。也許融化的海為它們提供了期盼已久的美食。那些樹啊、田野啊，是熟睡後慢慢醒來的巨嬰，伸著懶腰，彷彿在說：瞧瞧，我在這兒呢！

或許多年來，習慣了以一種游弋的方式走進家鄉。一片片像田字格似的鹽田，晃眼的海水，潔白的鹽巴，鹽田之間的橫與豎，就是一條條回家的路。

以前因為道路狹窄，車在路上走，猶如水上漂，車窗外放眼望去，一片海連著一片海。走得次數多了，對這一奇觀倒是見怪不怪了。

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家鄉的路從四十年前的擺渡到鹽池小路到現在的柏油馬路，的確是越來越寬了。

周日，我和先生又一次走在回家的路上。

家鄉這幾年一直在動遷中，父母的老宅也在動遷之列。此次回家想先為爸爸媽媽選看新房，這樣也省得父母為動遷後住在哪兒擔憂。本就故土難離，加之年事已高，他們更不想離開鄉鄰，所以打算在有回遷樓的地方為他們選擇新房。

當我們在售樓員的引導下來到預購的樓前，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樓前的空地上，並排放著四隻小船。男人們在船前船後忙碌著。這是我多年前看到年輕的父親和他的夥伴們一起捻船的情景。因為船隻較小，放在海邊不牢靠，通常冬天時就把船拉回家，開春的時候把船開裂的部分用麻繩加黃油和膠捻進去，粘結實，家家戶戶的院子就是它們的舞台。今天，這些男人依舊在默默黏合著，生命中的那片海，他們無法離棄。這些船在樓前游著。它們似乎並不喜歡這個新住處，挨挨擠擠，歪歪斜斜躺在地面上，在等待下海的春天。

這是一個超大型樓區。一排連著一排，一層摞著一層的高樓，我想它的高度海鷗都難以飛躍。及至看到那些紅的、藍的、綠的、黑的、黃的摩托車、三輪車、四輪車，或蹲或趴在樓前，我的心裡莫名地泛起了五顏六色的酸楚。

一個車庫門開著，一位漁娘在門口補網，她的男人正從裡面向外倒騰漁具。滿滿一車庫的魚網、魚鉤、魚兜、魚漂，它們卻離海越來越遠。

空氣中飄著淡淡的魚腥味。一群動遷的漁民，他們在樓區眺望著自己的大海。

動遷，以前我對這個詞考慮不多，很多人說動遷意味著你有了一大筆錢，然後，然後呢？

也許然後，應該站在樓上聽著東南風、西北風、遠眺曾經熱戀的那片海和土地，然後，睡去。

動遷，也讓我想到遷徙。我不知道，我的勤勞樸實的漁民鄉鄰啊，你們是候鳥還是留鳥，你們真的會習慣這沒有濤聲只有風聲的樓區生活嗎？大自然為鳥類預留了生存的空間，那麼你們的空間在哪裡？

那些樓前船隻游弋的路，似乎和我從前走過的小路一樣窄。

相信有一天，這條路一定會變寬！

我仰頭望天時，倒春寒的風讓我的心緊緊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