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些溫暖，讓我猝不及防
（1）
中午，約了朋友小雨一起吃飯。
那是家私房菜館，飯菜味道好極了，所以，那裡的桌位也緊張極了，免不了的，就要跟別人拼桌。
今天照樣，還得跟別人拼桌，桌子那頭坐了兩位男士，這頭我和小雨對坐，但這家的桌子比較長，也沒覺得有什麼不便的。
我點我最愛的紅燒肉，小雨還是愛吃這裡的酸辣白菜，再加一個雞蛋湯，兩小碗米，菜齊了。
「你瞧瞧你，還敢吃肉？還是紅燒肉！你知道安吉麗娜?朱莉不，據說呀，人家每頓飯就只吃幾粒米，所以才一直那麼美！」小雨不吃肉，就找了各種理由不讓我吃，可我才不上當呢，我又不是朱莉。
「哦，照你說的，我這一頓飯趕上人家小半年的伙食了，」我大笑，小雨溫柔地給我使個眼色，我又想起是跟別人拼桌，連忙收斂了笑聲，倆人開始竊竊私語，偶爾還會蹦出幾聲大笑。
這又是一頓開心的午餐。
……
（2）
隔壁倆男士的菜上了，一連好幾個大盤子，「來來，小閨女，嘗嘗這個，嘗嘗這個，」有聲音招呼我倆。
我大愣，抬起頭，才看清楚同桌坐的是一個70歲左右的老年人和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那個老人家指著剛上的菜招呼我倆。
「不不不，您吃，您吃，」我和小雨都愣了，幾乎是異口同聲地拒絕了，拼桌這麼多次，第一次遇上這麼熱情的「同桌」。
那個老人的樣子，和這裡的氣氛格格不入，身上穿著嶄新的衣服，但那種表情，我在老家的時候，在我的父輩或者祖輩臉上看到過，那是一種很樸實很樸實甚至木訥的表情。
中年男子也愣了，他可能料不到自己父親會這樣做，他在短時間內無法給父親解釋這樣做有什麼不妥，他也不能去糾正自己的父親，然後他就隨著父親一起給我們讓菜了：「沒事，姑娘，一個桌子做呢，吃吧，吃吧。」
這個中年男子的黃鏈子和扔在桌子上鼓鼓地手袋讓我立刻想到一個詞---土豪。
「不不不，您吃，您吃，」我和小雨繼續拒絕，一瞬間，氣氛都有點尷尬了。
土豪兒子的做法在一定程度上鼓舞了老人家，意想不到的是，那老者直接從大盤子里撈出一塊巨大的水煮魚片，澆到了我的米飯上，「你看你們這倆小閨女，不要客氣，瘦成啥了，多吃點！」
米飯碗太小，肉片上的油滴在我的桌子上，油濘不堪。
那一瞬間，我是尷尬的，甚至的不悅的，是惱怒的！你一個陌生人，憑什麼給我讓菜啊，讓菜就算了，憑什麼給我夾菜啊！
可是老人這時候撈起另一塊肉片，正往小雨碗里送，小雨和我一樣，臉上的表情幾乎是驚恐了。
肉放在我倆碗里，老人很滿意的開始笑：「多吃點，多吃點。」看著他一臉笑意，我和小雨都無話了，心裡忽然軟的莫名其妙，那一種笑，是長輩對兒孫的笑，是父母對孩子的笑，是一種最最無邪的，發自內心的笑。
這時候土豪開始責怪他父親：「爸，人家不吃就不吃，你不要去給別人夾菜！」那語氣，已經有火了。
「不，不，謝謝叔叔，」我和小雨又是異口同聲來表態，然後埋頭吃飯，想緩解雙方的尷尬，也想趕緊吃完這頓飯。
老人一邊吃一邊不忘記招待我們：「這麼多菜，你們喜歡吃什麼，自己夾啊。」
而我倆，一邊笑眯眯地對老人說謝謝，一邊拚命吃飯，想早點離開。
終於，我把碗里的米飯吃完了，「叔叔，你們慢慢吃，我倆吃完先走了啊。」還沒等我放下碗，小雨已經在道別了。
我總覺得應該做點啥，我翻了翻包，從裡面找到一包紙巾放在老人手邊：」大叔，這個您留著用啊。」
「好，好，」老人笑著揮手，算是和我們道別。
（3）
出了飯店門，我開始大笑，「小雨，是因為我們長得美嗎？」
小雨拿白眼看我：「這老人是個好人啊，他只不過是把我們當成孩子了，你想想，你給過路邊來兩三歲的孩子糖果嗎？一樣的，老人把我們當孩子了！」
我倆都是在30歲徘徊的年齡，但往日里都是毛衣配牛仔褲的打扮，輕輕鬆鬆還是20多歲的樣子，年齡這個問題上，我和小雨一向有種盲目的自信。當然，在老人眼裡，20歲和30歲是沒有區別的，都是孩子。
我還是笑，為這次吃飯奇遇記，為這個可愛樸實的老人，還為這猝不及防的溫暖。
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誰不是衣冠整齊的流浪者，一邊流浪在這人世間一邊給自己披外套禦寒，外套披呀披，越披越多，越披越厚，於是，每個人都穿上了金鐘罩鐵布衫，每個人都是刀槍不入的樣子。
不怕刀槍劍傷，不怕入水焚火，可是我就怕這種猝不及防的，預料不及的，沒招沒式的，毫無緣由的溫暖，在這種溫暖面前，我總是一瞬間被擊的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在這種潰不成軍下，我才能看見一次最原始的，最初的自己。
謝謝你，老人家。
（完）
作者：遠遠兔，微信公眾號：遠遠兔。資深少女一枚，摩羯座，表面喜歡小清新，骨子裡重情重義重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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