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億萬富翁，《金錢世界》中的他比李嘉誠狠一萬倍

有必要先交代一下：《金錢世界》沒拿獎，卻獲得了2017年金球獎最佳導演、劇情類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三項提名，並獲得了2018年奧斯卡最佳男配角提名。

在觀影過程中，更有觀眾形象地表白：「看得人手心冒汗」、「全程被劇情帶著走，不敢上廁所」云云。但我敢保證，當你看了劇中的那位老爺子的所作所為時，就情不自禁地像諸葛丞相一樣，大罵一句——

OK，閑言少敘，書歸正傳。咱先說下劇情——影片根據美國前世界首富、石油大亨保羅·蓋蒂之孫遭綁架的真實故事改編。1973年，保羅·蓋蒂的孫子保羅·蓋蒂三世在羅馬被匪徒劫走，劫匪向小保羅的母親蓋爾勒索1700萬美元，約相當於今天的10億美元。

說到這裡，我腦海里突然被插入了一個人——李嘉誠。沒錯，就是前不久說自己要去旅遊的「李超人」。李嘉誠之子綁架案，也曾被拍成電影《樹大招風》。如果把保羅·蓋蒂換成李嘉誠，那麼這個電影就毫無懸念了。但歷史不能假設，蓋蒂也不等同於李嘉誠。

面對綁匪的天價勒索和聞風而來的記者，蓋蒂的回答真是「蓋」了——

「如果1700萬美元贖金太高的話，那麼多少錢是你能接受的額度呢？」

蓋蒂：「0美元！」

還沒等記者和吃瓜群眾們哇哦呢，他的理由就出現了——「我有14個孫子（女），如果付了第一次，就意味著我要付另外13次。」

意不意外？震不震驚？

是的，這位「德高望重」的老爺子絲毫沒有嘩眾取寵、開玩笑的樣子，他是認真的。因此，面對被他的「蓋氏語錄」「蓋」得一時不知所措的受眾，我猜想他的內心一定有些得意。因為蓋氏老爺子的思維模式、處世邏輯就是——

正因如此，所以見慣大風大浪的他哪怕面對窮凶極惡的綁匪和自己的至親骨肉，其首要考慮的，依然是事關商業謀略和投資的東西，是利益多寡的東西，是孰輕孰重的東西，至於情感、家庭、人倫和道德、社會價值等無法用物質來衡量和解決的問題，在金錢跟前，請統統見鬼去吧。

在這樣的價值觀的支配下，電影所展示的，就驚世駭俗了，如探員和老蓋蒂的對話：

「這個時候了，你應該付錢了。」

「我沒有錢。」

「世界上沒有人比你更有錢了，你的錢花到哪兒了？」

老蓋蒂略微停頓了下，然後吐出一個單詞：「More（創造更多的錢）！」

說實話，看到這裡，別說吃瓜群眾了，就是綁匪恐怕也受不鳥了。果然，義大利綁匪對著「肉票」、16歲的孫子小約翰?蓋蒂抱怨道：「你們美國人真奇怪，要是我們義大利人的家人被綁架了，我們會為家人付出一切。」

電影是文藝感染力集中、快速展現的形式之一。《金錢世界》所刻畫的老蓋蒂，作為一隻「美國鐵公雞」，要想KO文學經典中的夏洛克、奧勃洛摩夫、葛朗台、高老頭和中國的嚴監生，就必須「技高一籌」、「超凡脫俗」。

果然，老蓋蒂繼續「超凡脫俗」，試舉橋段有三。

一是老蓋蒂初見孫子時，出乎意料地將那個「價值120萬美元」的玩具送給了孫子作為見面禮。而在最後，由米歇爾·威廉姆斯飾演的母親蓋爾拿著這個所謂的寶物四處籌措贖金而接連碰壁時，她才如夢方醒：自己抱住的這最後一根充滿希望的「救命稻草」，不過是一個贗品。辛辣的諷刺效果可謂無與倫比，相當打臉。

二是在綁架案已到了白熱化階段時，畫面里突然出現了老傢伙十分緊張的特寫。難道，「鐵公雞」已回心轉意或願賭服輸，決定慷慨解囊了？NO，觀眾們再次被導演雷德利·斯科特戲耍一番：老蓋蒂的緊張，只是他要付款買下一幅名畫了。

是的，就是這樣一位「德高望重」的怪人、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就在孫子被綁架之時，他居然還有閒情逸緻投資拉斐爾的名畫《聖母子》。而且，一出手，就毫不猶豫地花了100萬，從黑市買走了《聖母子》。然後他把畫抱在懷中，輕輕拂拭，嘴中碎碎念：「多漂亮的孩子呀！」

在他看來，邏輯就應該是這樣的——

三是按照能量守恆定律，此消彼長，現實世界中的老蓋蒂既然對待金錢如此看重，那麼他在其他方面一定相當大方。

果然，老傢伙面對藝術確實是慷慨無私的，如他創辦了蓋蒂博物館、蓋蒂信託基金和蓋蒂研究所，堪稱世界範圍內最大的、也是對藝術資助最多的私人基金之一。

藝猶如此，人何以堪！老傢伙既然如此「陽春白雪」，熱愛藝術，想必應當悲天憫人、充分體恤下人吧！可是不然，比如老蓋蒂在英國的薩頓廣場豪宅里，居然安裝了投幣公用電話，目的是為了讓傭人和來訪的客人，不要蹭他家的免費電話……

我倒！

「一有適當的利潤，資本就膽大起來。如果有10％的利潤，它就保證到處被使用；有20％的利潤，它就活躍起來；有50％的利潤，它就鋌而走險；有100％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300％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首的危險。」這是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二十四章「所謂原始積累」第六節的寫作注釋中，引用的英國經濟評論家托?約?登寧（現譯為「鄧寧格」）《工會與罷工》文中的句子。

老馬還接著一劍封喉：「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髒的東西。」奇怪的是，《金錢世界》里，導演並沒有刻意突出這一點。但儘管如此，「滴血時刻」還是到來了。

綁架案發5個月後，失去耐心的綁匪們割下小蓋蒂的一隻耳朵，寄到了報社。

「不在爆發中沉默，就在爆發中滅亡。」兒媳婦終於爆發了——為了逼老蓋蒂出手相救，她把印有孫子耳朵照片的報紙，運了整整一卡車，嘩啦一聲，卸在老蓋蒂的院子里。面對印著血淋淋的孫子耳朵的、堆起來足有一層樓高的報紙堆，老蓋蒂終於在這個噸位的輿論壓力下屈服了——他覺得自己也該出點血了，不然太不像話了。

然而，他的主要邏輯依然沒有混亂——

老蓋蒂展現了他高超、卓越、精彩的生意技巧和商業談判水平，最後居然讓綁匪從開始的1700萬贖金降至700萬；然後老蓋蒂乘勝追擊，又砍至400萬；最後，再接再厲又奇蹟般地砍至320萬。

看到這兒，我忍不住再次對比了一下李大公子的綁架案：綁匪1天之內，就搞定了「綁人談判從李家運走10億港幣」的全部流程。綁架是個技術活兒，但前提條件是要挑對金主。否則，哪怕是強悍的綁匪，也等著吐血吧！

更讓吃瓜群眾大跌眼鏡的是，當320萬贖金敲定後，老蓋蒂卻只願意支付其中的220萬——這個數額可獲得企業免稅。

另外的100萬，他則要兒子簽合同向他借，並要支付4%的利息——難怪，老蓋蒂為什麼見兒子媳婦時，導演總是安排一群衣冠楚楚的律師站在老傢伙背後，原來是可以隨時掂出必需的、以標準化製作的、無懈可擊的商業合同和文件啊！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三年後，老蓋蒂在風燭殘年中離開人世。離世時，他孤苦伶仃，身邊沒有親人，但他手裡牢牢抱著的，是那張《聖母子》。

世人說，上帝對蓋蒂家族，就像神秘的法老金字塔咒語那樣，下了惡毒的「坐擁金錢世界，也買不到幸福」的詛咒。風起於青萍之末。關於蓋蒂家族的傳奇故事和悲慘遭遇，其實不光只有這一宗綁架案，在這個綁架之前，老蓋蒂的悲劇已經拉開序幕了。

老蓋蒂一共結婚五次，但情人上百。他有五個孩子，大兒子抑鬱自殺，於是他準備讓三兒子來接替他的生意，但三兒子後來染毒成了廢人；妻子蓋爾和他離婚，之後第二任妻子又因吸毒過量死掉。

耐人尋味的是，當時16歲被綁架的蓋蒂三世，常穿梭於羅馬地下社會中，還經常開玩笑說要綁架自己，讓爺爺給他寄錢。

一語成讖，結果他「夢想成真」了。老蓋蒂死後，蓋蒂家族瓜分了家產，剩下一隻耳朵的蓋蒂三世從此紙醉金迷，吸毒成癮。1981年，這貨因吸毒過量中風，從那時起直到2011年死去，他一直在輪椅上度過。

回到文章開頭，能被錢解決的問題，還是問題嗎？

還真是問題！

蓋氏語錄節選——

警世恆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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