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億航CEO：消費級無人機市場正在萎縮是事實

導語：以2016年底為界限，無人機市場的生存法已經被分割成兩種不同狀態。

文 | 四月

一篇 「獨家爆料」 又將無人機話題送上了頭條。這次事件揭露的正是，支撐起大部分無人機公司正常運轉的消費級市場正在萎縮，大家恐懼的不再是只有大疆，還有生存。

無人機，一塊近乎要被國內投資人和普通消費者冷凍的市場。自從2016年底開始持續不斷的裁員潮，國內外無人機公司無一倖免。更具打擊性 「黑飛事件」干擾管制政策，讓無人機領域關注度最大的始終是負面新聞。

自2016年底，無人機市場的生存形態有了本質的變化。

「鬧劇」之外，或許更應該思考的是——這門生意究竟還能做多久——這是身處其中的任何一位玩家都無法迴避的問題。

無論是 「被爆破產」 的億航，還是始終佔據寡頭地位的大疆。

一、部分獨家回應

今天，國內某科技自媒體以《「過氣網紅」億航在美國申請破產》為題，稱國內無人機創業公司億航在美國的分公司去年底已經申請破產。

同時，該報道指出申請破產的原因在於：1）產品因質量問題在海外被大量退貨，推出消費級市場；2）欠美國房東150萬美金被告。

在美國破產案件信息查詢網站Inforuptcy，筆者證實了億航美國分公司正在申請破產的事實。與此同時，筆者聯繫到億航創始人兼CEO胡華智、聯合創始人兼CMO熊逸放，關於事件本身和億航與無人機市場的狀況進行了探討。

胡華智表示，億航在美國的駐站辦公室不到10個僱員，包括客服、研發、銷售等。「提出破產申請是美國律師給出的建議，這種方式在美國很常見，尤其對於小公司而言。這個流程會比直接關閉公司更省事」。

「鑒於所涉案件正在由美國法院審理，現在顯示的只是前期資料，一切以法院對外公開的法律文件為準。」熊逸放回應。

胡華智解釋，關閉美國駐站辦公室，是公司2017年下半年為了提高運作效率而作出的決定，現在的策略是將銷售渠道集中在國內的廣州總部，海外銷售部分會採用代理商模式。

「美國的僱員已於兩個月前提前通知部門將關閉，現在均已安置妥當，找到新的工作。」熊逸放補充道。

另外，最讓胡華智感到氣憤的信息是——「億航因產品質量問題基本全部被退貨，因此退出消費級市場」——該「爆料媒體」對於億航申請美國分公司破產的解釋。

胡華智對此有些激動地說道，「胡說八道」。

他指出，億航從2016年起就在國內外多次參加無人機編隊表演。在2017年元宵節和春節前後，億航曾展示了上千台無人機的編隊表演，都是使用的消費級產品Ghost系列。「這可以證明億航的產品絕對沒有質量問題。」

聯合創始人熊逸放同時指出，億航消費級無人機仍在美國Best Buy、沃爾瑪等零售渠道正常銷售。

相較於國內少見的破產新聞，美國破產情況的確會頻繁一些，這在某種程度上更像一種資產保護。比較出名的特朗普多個旗下集團的破產新聞。

據相關信息顯示，在美國，企業申請破產有兩種程序：

如果按照《破產法》第十一章申請「破產保護」（bankruptcy protection，也叫「重整」），企業仍可繼續運營，公司管理層通過和債權人談判削減債務，並重組業務來爭取扭虧為盈；

如果按照《破產法》第七章申請「破產」（liquidation，也叫「清算」），企業將停止經營，所有財產將被清算，用以償還債務。

據公開資料顯示，億航申請破產的方式或為前者，但億航方面並沒有對此作出回應。

關於這次的媒體報道，億航的兩位創始人解讀更傾向於同行競爭和詆毀。他們強調，「該自媒體和其競爭對手存在股東等利益關係，之前也有類似情況。」

二、億航和它的「184」

雖然報道指向的是億航消費級無人機業務失利，但從2016年開始投射在億航的焦點已經轉移到它的載人無人機——「184」 身上。

2014年4月，億航在廣州成立，正處國內無人機和航模產業熱潮。

同年4月，億航獲得真格基金、樂博資本、PreAngel數百萬元天使輪投資，同年12月，億航獲得GGV紀源資本、真格基金、PreAnge 1000萬美元的A輪投資。2015年，億航先後推出兩款「Ghost」系列消費級無人機，面向小白用戶，首次採用手機APP操作，以降低無人機使用門檻。

2016年初CES展上，億航首次推出載人無人機「億航184」引起廣泛關注。

184採用由碳纖維和環氧樹脂複合材料製成，固定八旋翼結構，電力驅動。官方數據顯示，飛行均速約100km/小時，飛行直線距離理論上可達到50km。知乎上，現場體驗過184的用戶表示，「最高飛行3-5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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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億航介紹，這台載人無人機現已通過AS9100C國際航空航天質量體系認證，已有40人參與了載人內測。

在當時，「自動駕駛」、「飛行汽車」等概念還很少被人提起，行業內關於其產品的可行性討論不斷，褒貶不一。實際上，推出這款產品和創始團隊背景有很大關係。

胡華智，16歲考入清華計算機系，2000-2005年期間曾任職於北京航空航天模型博物館副館長，當時已經參與過載人飛機及噴氣無人機的製造。

此後的兩年時間裡，胡華智的精力也基本都撲在了這款載人無人機身上。因為此，他還接受過廣東省省委書記、廣州市高層領導接見，胡華智本人也曾表演過數次現場載人試飛。

在海外市場，和億航的184無人機同一形態的「飛行汽車」也開始成為眾多行業巨頭和初創公司瞄準的新標的。

2017年，吉利汽車、保時捷等車企均放出了研製飛行汽車的消息，騰訊也為德國的電動飛行汽車Lillium初創投下9000萬美金。

三、生存之路在何方？

公司申請破產，很大程度上，意味著可能出現債務問題。

談到億航當下的資金鏈情況，胡華智表示，「很健康，今年第一季度的訂單量估計將超過1個億」，銷售主力集中在載人無人機億航184。

公開資料顯示，過去兩年里，億航主要收到過兩份較大的海外訂單。 2016 年 5 月獲得美國生物科技公司Lung Biotechnology 1000 台億航184訂單，用於器官移植運輸。（但並非載人）

2017 年 2 月，迪拜城市道路交通局局長宣布，將採用億航 184 載人自動飛行器作為「無人機的士」，於當年7月開始試運營。

此外，胡華智表示，今年已經收到國內旅遊景點約200台的訂單，主要用於特定空域的使用。

對於可能面臨的國內管控政策，尤其自2017年加強的力度和184本身載人的許可，胡華智表示，已經和當地的民航總局和軍事管理部門溝通，「國內特定區域內低空開放飛行的政策早已出台，這和廣義上的消費級無人機放行不是一個通路」。

此前，億航曾在美國內華達州政府以及迪拜達成了測試協議，不過這兩個地區的對於飛行器的開放態度並不常見，迪拜甚至是世界上第一個開放無人機搭載乘客許可的城市。

實際上，胡華智冒著巨大的公眾質疑和行業風險也要堅持載人無人機產品，與消費級無人機市場競爭的慘烈程度有很大關係。

這個市場的生存法則自2016年底開始被分割成兩種不同狀態。

此前，消費級無人機市場被大疆打壓嚴重，但市場趨勢向好，創業公司雨後春筍。

據筆者當時調查，憑藉行業寡頭地位和產品優勢，無論是線上，還是線下，大疆都實行了各種嚴苛的渠道打壓和獨佔政策。

在採訪過程中，有數家無人機廠商均表示受到過大疆在銷售渠道方面的打壓。「類似上下合蓋，在無人機中的最普遍設計元素，大疆都能藉此專利原因讓京東下架他類品牌產品」。

另一方面，年輕玩家在試水過程中，無一不遇到了供應鏈量產和管控的巨大挑戰，成品質量參差不齊，很難起建立固定用戶群體。

當零度智控率先推出口袋型迷你無人機新品後，據IDC當年的市場調查數據，零度智控曾在一定程度上瓜分了當年的國內市場。

2015年，大疆佔據了全球無人機市場70%的份額，穩居第一，而到2016第三季度，仍然排名第一，但這個數字跌落到52%。

但是，隨著大疆同類新品Mavic系列上市，諸多跟隨公司和新品又被打得一敗塗地。隨後有消息稱，大疆決意要收購零度智控，筆者通過調查也證實了雙方的確存在相關溝通。

由此可見，大疆的激進程度和警覺性非同一般。

然而，故事的轉折發生在2016年底。這一次被殃及的，不僅僅再是大疆之外的「小咖」。

在2016年底到2017年上半年，國內無人機在機場附近「黑飛」事件的頻繁發生，甚至一周數起，尤其對機場航班正常出機產生了嚴重不良影響。

對此，國內一二線城市均實行了更為嚴苛低空飛行管制政策，比如，在北京，五環以內的室外，無人機根本無法起飛；甚至在無人機文化濃厚的廣州和深圳也遭到了禁止。

這對於國內無人機市場無疑是滅頂之災。「買回來，一年到頭都飛不了幾回」，玩家開始不停抱怨。

當然，無論是巨頭大疆，還是其他無人機廠商而言，其主流市場——70-80%的份額仍集中在海外。

但根據聯邦航空管理局2018年數據顯示，在美登記的無人機數量為100萬台。100萬台，也被視為消費級無人機市場最大的存量規模。

如今，不僅是「億航們」，包括大疆，都在極力探索無人機行業應用的可能性，首先被瞄準的是農業植保場景。但該領域行業的燒錢程度和回報周期遠比消費級市場要悲觀得多。

植保無人機，主要面向農用市場，受眾群曾指向普通耕戶，但事實上要讓中國農民掏錢自行購買平均單價4-5萬的植保產品，簡直是天方夜譚，更多出路是來自於一些村政府補貼，但這個量級基本可以忽略。

緊接著，植保服務行業應運而生。由專門的植保團隊提供噴洒農藥服務，他們來採購，成為植保無人機廠商的目標用戶群。不過，暫且不談市場規模，就連這項生意模式的可行性也仍處於摸索之中。

據中國農用航空植保協會調查數據統計，2016年全國僅有10%的植保隊達到營收平衡，換句話說，也就是只有10%的植保隊能夠賺錢。

哪怕是大疆，首款植保無人機在2015年便推出，三年之後仍顯得有些力不從心。在2018年的新品發布會上，大疆發言人不忘鼓舞士氣地說道， 「我們將扮演不求回報的『天使投資人』，扶持使用無人機創業的植保服務團隊。」

事實上，能夠撐起大部分無人機公司營收和正常運轉的仍是消費級無人機品類。

現在為了消耗庫存，為大型節日演出活動提供無人機編隊的燈光表演正成為無人機廠商的另一條出路。

「至少做這個比賣無人機掙錢」，一位從業者表示。

而談到當下的消費市場走勢，胡華智指出，「已經不再是存量有限的問題，是正在逐步萎縮！」

首先，小白人群的購買好奇心已經大幅削弱，國內的無人機潮流期已經過去。

「現在大部分在購進無人機的用戶都是專業飛手或航拍愛好者，而且他們採購新機的慾望正逐漸降低。」

「所以我們會將主要精力放在億航184產品系列」，胡華智說道。

某種程度而言，這大概是 「億航們」 作為無人機創業公司的唯一選擇，只能成不能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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