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願者發文揭露環保問題被拘留：心寒但不會動搖信心

廣東茂名信宜市政府官網發布雷萍被拘留的信息

信息日報客戶端消息 記者焦俊傑報道：3月17日下午5時，廣東茂名信宜市政府官網發布的一則消息引發廣泛關注。

消息稱，信宜市公安機關依法查處一起利用互聯網散布謠言案件，違法行為人雷某(女，24歲，信宜市洪冠鎮人)被依法行政拘留10日。

事情的起因為雷某在社交網路發表題為「大霧嶺下又現牛奶河，綠水青山任其糟蹋，誰之責？」的圖文，內容反映「大成鎮茂源石場開工污染小溪，溪水被污染成白色」等情況。經調查，當地相關部門認定茂源石場已於1月11日被職能部門責令停業整頓，網路圖文中反映的溪流水體未見異常，圖文內容嚴重失實並造成惡劣影響。信宜市當地對環保志願者雷某的處罰引來輿論廣泛質疑，環保志願者紛紛認為「該地污染是確實存在，相關部門不去處理污染問題，卻污衊志願者造謠。」

河流被污染

檢察院曾下「檢察建議」督促石場全面整改

信息日報客戶端記者查詢到，1月份,信宜市檢察院在調查中發現，茂源石場開採作業造成山體裸露，山體斜坡、山邊均堆滿切割產生的角石、碎石、余泥等廢棄物，切割產生的污水沉積在山腳，山邊未建防護壩。亞鵲垌河的石場河段堆滿碎石、石渣、石粉、泥漿等固體廢棄物，石粉、泥漿一直延伸至亞鵲垌電站壩基，河道河床形態改變，水體中含有懸浮物，顆粒較細不易沉澱，河水十分渾濁，茂源石場違法佔用林地開採岩石，致使森林資源和生態環境受到破壞。勘查時還發現，大成鎮水美村至嶺腳石場的公路粉塵污染十分嚴重。

2月1日，信宜市檢察院認為大成鎮茂源(嶺腳)石場存在生態環境和森林資源遭到非法破壞的情形，市環保局、市林業局、大成鎮人民政府存在不當履職的情形，致使國家和社會公共利益一直處於受侵害狀態。信宜市檢察院發出三份檢察建議，督促大成鎮茂源(嶺腳)石場全面整改。

志願者再調查被拘留

資深環保工作者、曾在全國多地進行污染調查的張文斌認為，排污有時間段，志願者發現排污，有關部門沒發現排污就說造謠，這是不合理的，此外，拘留十天的處理也過重了，環保局其實可以發布一個舉報不實的公告來處理此事。

3月18日下午18：40，雷萍志願援助小組發布消息，雷萍被廣東茂名信宜市拘留57小時之後，獲得暫緩拘留，被家人直接接走。

雷萍，是中國生物多樣性保護與綠色發展基金會的一名90後環保志願者，大學畢業一年多來一直為保護昆蟲奔走，曾帶領央視記者到雲南螢火蟲棲息地調研，揭露「放飛螢火蟲」就是殺生的事實。其被拘留一事引起環保界的震動，引髮網友廣泛關注。

那麼，這起事件的真實緣由是什麼？雷萍「造謠」是否有據可依？3月20日，記者對話了事件當事人雷萍。

石場施工作業造成大量粉塵污染

信報調查：介紹一下這次事件發生的過程。

雷萍：2018年1月3日左右，我從衛星地圖看到信宜市一個石場，就位於雲開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附近，心想有個保護區在這裡，石場施工對保護區生態環境肯定會造成很大的影響，所以我就去到現場，核實情況，發現污水、粉塵、噪音污染等情況非常嚴重，河流有幾公里的長度都是白色的，回去後在網上反映情況，當地的媒體、公眾號都轉發了，之後當地管理部門就去調查，也對一家石場發出了整改通知書。

但是，2月23日，我得到消息這個石場又開工了，詢問了很多人，也拍了一些照片，證實這家石場確實開工了，而且這家石場開採的範圍已經侵佔林場了，確認情況後，我就向環保局、林業局舉報了這個事情，然而這次並沒有得到積極回應。

在2月28日，我就決定把文章發布在公眾號和微博上，希望起到一個監督、呼籲的作用，提醒相關部門要加強監管，不要前腳走了，石場後腳就開工。

直到3月16日，我回到信宜市，準備再去調查情況，然而在市區居住的時候，警方查到我信息，直接找到賓館把我拘留，在這之前警方與我沒有任何溝通。

在我被拘留的時候，警方向我透露：他們在2月28日下午去了現場核實情況，說現場停工了，並且沒有污染，認定我所發圖文與他們在現場看到的不一樣，嚴重失實。

信報調查：警方所說你的文章裡面「圖文內容嚴重失實」是真的嗎？

雷萍：我不同意這種說法，我文章反映的情況是2月23日現場環境的情況，中間隔了五天，直到5天後我文章發出來後，警方才去現場核實，施工情況肯定會有差異，不能憑藉這個差異認定文章「文圖嚴重不實」，認定是我造謠。

但是，有一點我必須要承認，就是我發的那篇文章中，後來核實到有一張反映河流被污染成「牛奶河」的圖不是23日當天拍攝的，儘管反映的是其他時間段的真實情況，也是那個地方拍攝的。這是我失誤的一個地方。

信報調查：警方給你拘留十日的決定，你在被拘留57個小時就被釋放出來了，這之間經歷了什麼？你是怎樣被釋放出來的？

雷萍：拘留期間經歷了被不停審問的過程，警方總是審問我同一個問題：「你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是不是被別人利用？」他們認為我這個行為是抹黑了家鄉，當時我的回答是我只是為了讓家鄉越來越好，你不能只報喜不報憂，把問題暴露出來是為了能夠改進、變得更好。

大家知道我被拘留後，律師積極為我協調，我得以獲得暫緩拘留，提前釋放。

志願者拍攝的石場開採情況

信報調查：從你寫那篇文章到被拘留、釋放，這之間的心路歷程是怎樣的？有沒有感到害怕？

雷萍：一開始看到這種污染情況，覺得要為家鄉做點事情，不能讓這個山一直被破壞下去，因為這個自然保護區有很多特有物種，一旦破壞了可能滅絕，包括很多野生動物、植物和魚類，都可能被污染破壞了生存環境。

之後，也有開心的時候，第一次舉報後，相關部門進行了調查，做出了對企業進行停業整頓的處罰。再到後來，發現石場再次開工後，就覺得有點憤怒。

在我聯繫了相關政府部門卻得到推諉的答覆，讓人有些灰心。所以才發文章希望起到監督、呼籲的作用。沒想到自己被拘留了，警方甚至覺得我別有用心、被人利用，讓我有些心寒。但我沒有感到害怕。

信報調查：從你被拘留後，社會各界都在積極為你聲援，在律師的協調下，你被暫緩拘留，你怎麼看大家的行為？

雷萍：特別感動，讓我覺得蠻溫暖的。其實，拘留期間還是帶有一些消極的情緒，然後大家的積極幫助讓我覺得這像個大家庭，很溫暖。

信報調查：你從事環保志願者的時間和緣由？

雷萍：我本身比較喜歡自然環境，很喜歡美的事物，看到污染問題把很多美的東西毀了很難受，環境跟我們每個人息息相關，是我們賴以生存的地方，所以想做點事情讓環境變得越來越好。

大二的時候開始參加一些環保組織，看到污染問題會去舉報，也在家鄉調查過污染問題，做一些對保護環境力所能及的事情。

去年大學畢業後，就一直在關注昆蟲保護的問題，其實環境污染問題參與比較少，關注這件事主要因為發生在家鄉，忍不住想幫家鄉做點事情。

信報調查：從事環保志願者這麼久以來，你最自豪的是什麼事？有沒有感覺無力的時候？如果有，是什麼時候？

雷萍：自豪的事情還沒有。

因為我是從事昆蟲保護這一塊，由於昆蟲保護目前面臨大家不夠重視的情況，法律保護力度也不夠，所以昆蟲保護的處境比較艱難，有時候會覺得比較無力。此外，昆蟲比較小，所以保護昆蟲往往需要與棲息地有關，如果棲息地被破壞，昆蟲也就沒了。

信報調查：你認為民間志願者對中國環保意味著什麼？

雷萍：我覺得主要是監督的作用，在環境和政府之間搭建一個橋樑。而且政府部門不可能關注到所有的環境問題，也需要民間志願者協助，環境需要大家一起維護。

信報調查：這件事會對你以後的保護環境的信心有所動搖嗎？

雷萍：對我的信心不會動搖。但會讓我更有壓力，因為作為一個女生，經過這件事後，家人都很為我擔憂，覺得我從事這個不安全。

信報調查：你希望這件事情得到怎樣的處理？

雷萍：目前，石場雖已停工，但破壞已經造成，我們希望政府能督促石場修復環境。同時，撤銷對我的行政處罰並發出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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