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壇憶趣之：近距離影響

記得上初中時有次去屋後的茅廁方便（農村每家都有，誰都可以進），蹲下時發現別人用過的幾張手紙，使我驚嘆不已。這幾張紙是別人用過的語文作業本，上面有組詞、造句、中心思想、寫作特點等內容，一看便知這是鄰居正在讀師範的王某某的作業。令我驚嘆的不是作業本的內容，而是上面的字實在是我平生見過的最漂亮最工整最瀟洒的鋼筆字，每個筆畫每個符號近乎都完美。於是我頂著惡臭，不顧污穢，用心臨摹起來，直到夜色將臨，站起身時已是頭暈目眩。鄰居王某某認真寫作業的態度和寫字舒展飄逸的風格至今還深深影響著我，而那天我近乎可笑的行為也常浮現在我的眼前。

是什麼讓少年時的我那麼專註於茅廁里的幾張手紙？是窮得買不起漂亮的字帖嗎？可那時雖窮總有機會見過比幾張作業紙上更漂亮的字帖吧？多年後逐漸懂得：寫字帖的人離我很遠，可望而不可及，而作業本的主人就在我身邊，我們常常相見而他卻能寫這麼漂亮的鋼筆字，心欲與之齊的心態便出現了。我不知道這種心理在心理學上有沒有理論依據，我且稱之為近距離影響。世間萬物都相互影響，而影響力的大小除了影響源的強度剩下的就只有距離了，距離越近，影響的力度就越大。月亮比起其它星體真是太小了，可因為它是離地球最近的天體，恰是它引起了地球上海洋的潮汐運動。

齊白石畫的蝦栩栩如生，他是大師，我永遠仰望，如果哥哥能在桌前幾筆勾勒出可愛的小貓，我定取筆學之；李白的《將進酒》氣勢磅礴，他是詩仙，只能神往，如果父親常於夏日的夜晚以二胡抒懷，我又何嘗不會用竹笛和之？前者離我們很遠，我們也會學，也會模仿，但總覺隔著什麼，沒那麼急切的心態，而對我們熏染得多的往往是身邊的家人、鄰居、老師、同學……這就是近距離的影響！

因此，我會在高一的女兒說「最近要學白居易的《琵琶行》了」時似不經意間隨口來幾句：「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弦。」不是為了賣弄，而是為了近距離影響；我會在學生寫作業時走下講台，彎腰撿起牆角的碎紙頭。不是為了矯情，而是為了近距離影響。懂得了這個道理，夫妻間吵架就要背著孩子，教師間小矛盾就決不在學生前流露，我們的大度、豁達、敬業、善良無時無刻不在近距離地影響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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