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痛的人生經歷
想家的時候
世紀歌典13:1978
閻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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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麼痛的人生經歷(深度)
文/娟丫頭
記不起第一根白髮是從什麼時候長起來的,但我很深刻的記得那一蓬蓬的白髮在一夜之間就像瘋長的稗子似的躥了出來,擋也擋不住,遮也遮不了。
那年父親病重,這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段經歷,如果讓我再活一次人生,我寧願自己沒有經歷過這段痛苦的遭遇。
曾經每每想起或提起有關這段痛苦往事的回憶時,我都會痛哭流涕,傷心欲絕,無法抑制自己內心悲痛萬分的情緒,這或許就是血溶於水的血肉親情,無法割捨,更無法忘懷,最是無法承受的悲痛欲絕,怎奈那最痛人的無可奈何又奈何,這種生離死別的傷痛是一種心比刀絞還要痛苦一千一萬倍的苦難折磨。
而我經歷了,也過去了,更平靜了,不再落淚了。
曾有好多次我提筆寫起關於這段往事的回憶,但事實上看似過去了的坎兒終是沒能敵過內心的脆弱,而就此擱筆沒有勇氣再繼續寫下去,當我再次提筆寫出自己的愛和那不願說出的痛苦時,看到文字間流淌著我與父親的愛和不舍時,我的心都會顫抖得無法繼續,無法呼吸。
淚已干,心已碎,黯然傷神而俱灰。死裡逃生是痛苦折磨的一絲憐愛,聲淚俱下間無法言說的骨肉親情,讓我忘不了,也無法忘懷,肝腸寸斷,莫過於此。多麼痛的人生,多麼痛的過去,不想經歷,更不願經歷那曾經發生的一切。
父親病重的那年是我讀大二的那年,記得那是五一放假的一天,我像往常一樣回到家中,迫不及待的呼喚父親,但當我看到父親左邊脖子竟腫脹得像一個頭那麼大時,心裡難受至極,在得知父親好些天都吃不下,睡不著時,心裡更是糾心得如刀絞般痛苦。
母親說父親連續一個多星期都在掛水,但卻未見好轉,腫脹也未消退,反而更加擴大而變得更為嚴重。我強烈提議去省城醫院看看,可是父親向來是個倔脾氣,認為那只是一時的勞累而導致的身體不適,再掛些時日的藥水自會痊癒,堅持不要,也不肯,更不同意我的提議,並無情的拒絕了我的要求。其實我心裡比誰都清楚,幾個書包壓在父親身上,他的壓力又豈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緩解得了的事呢!
在我心中父親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不止是因為他是父親的角色,更在於他的為人為官,都做得正直清廉、坦坦蕩蕩,言傳身教中默默的影響著我的人生,常常我為有這麼一位了不起的父親而驕傲、而自豪。
但父親又是一個極為古板守舊的人,倔強脾氣任是十匹馬都拉不回。病情因此一拖再拖,拖到六月中旬仍未好轉,反而更加嚴重,最為惡劣的是因為腫瘤的不斷擴散,父親每晚已經不能正常躺下入睡,只能倚靠床背坐著入睡。母親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四處求醫,到處醫治,終不知病因而無法醫治,最後在縣醫院醫生的建議下,父親終於同意去南昌腫瘤醫院救治,住院的那天是6月18日,恰好是我參加是大學英語四六級考試的那一天。當我得知父親住院的消息時,考場內我坐立不安,更無法安心考試。考完試出來,我給母親打了一個電話,母親支吾了半天什麼也沒說清楚,只是不停地抽泣。其實我已經猜到了病情的嚴重性,割肉、穿刺、化驗這一系列的程序不用過多的解釋,一切都是那麼的顯而易見,清晰明了的告訴我那是非常嚴重的癌變,只是這個結果來的太過突然,讓人無法相信,更無法接受,但又不得不去接受。從此我的人生與黑暗相伴,不再光明。
但我拒絕這種人生的安排與經歷,既然無法改變,那就勇敢的接受與挑戰。
難熬的六月下旬在痛苦的思念與淚水中慢慢的煎熬著、虛耗著,一分一秒都是那麼的痛苦與漫長。我寧願自己未曾上過大學,這樣就可以一直陪在父親身邊照顧病痛折磨的他。
終於等到暑期放假了,我的心像嗷嗷待哺的雛鷹早已飛到了父親的身邊,每天的陪伴都變得那麼的奢侈與難過。每天我都強忍眼中的淚水去打水打飯,難以下咽的飯菜與無數顆默默流下的淚珠混合在一起,一口一口地咀嚼著那苦澀的滋味,沖洗碗筷時我的心都會冰到極點,心塞到無法呼吸,無法度日。強顏歡笑是一種無法名狀的痛苦與無助。無奈至極時,心中只有的精神的支柱與陪伴,父親又何嘗不是呢,那時我想得最多的就是為什麼我不是男人,我必須讓自己變成男人,強大起來去抵禦那惱人的磨難。每每脆弱之時,我都會讓那顆將死的心被一種叫做「堅強」的信念喚醒而拉回來,不再懼怕,不再痛苦,努力堅強,勇敢振作,漸漸的我在默默隱忍中變得強大而有力。
為了節省開支,夜裡我便住在了王叔家。王叔是父親的同鄉,也是他的戰友,雖同一個部隊,隔著一座山,但他們感情甚篤,親如兄弟。
聽父親說,王叔幹部轉業回來後隨妻子被分配到南昌鐵路局工作,父親看病住院那段時間多虧了王叔幫忙在打理,才讓我們這個原本拮据的家庭免去了諸多的不便,但卻因此打擾而麻煩了王叔與阿姨的生活。
王叔居住的地方在離火車站不遠的一個小區內,為了讓我更好的從腫瘤醫院平安回到家中,叔叔阿姨告訴我如何步行和坐公交車回家,為此還特地帶我徒步從醫院走回家中,再從家中走到醫院。除此之外,還領我去坐公交車,來了回,回了去,於是我很快的掌握了來回的路線,並能駕輕就熟,無論我選擇哪種方案都能順利到達家中。可以說那段時間我成了他們的常客與親人,阿姨叔叔待我如女兒般親切,千叮嚀萬囑咐,我來迴路上小心,注意安全。我的內心充滿了無限的感激與感恩。
每晚,為了多陪父親一會兒我寧願不坐公交也要多堅特與父親獨處,但卻總被父親催三阻四讓我早些回去,他要休息為由而拒絕讓我陪護,而我卻總能巧妙的騙過父親距離末班車的時間還早,為的就是能與他多待一會兒,多陪他說會兒話,而久久不願離去。每次搭不上末班車時,我都會從醫院步行到火車站王叔家,中途要走多少站,繞多少彎已不記得了,反正一兩個小時我一直在路上不停地想東想西,忍不住時便會在八一廣場停下來大哭一場,再一路想,一路哭著走回小區門口,再強忍傷痛,擦乾淚水,強裝沒事一樣,平靜微笑著再按門鈴進家門。其實王叔又何嘗不知呢,只是太過打擾叔叔阿姨的生活讓我十分自責。
夜裡根本無法入睡,無法呼吸,淚水一遍又一遍地把枕巾浸透,窗外的燈光那麼的耀眼與刺痛,我的心煎熬的就像撕裂了般,蜷縮著身子,心碎了一地,習慣了睜大雙眼等天亮好回到父親身邊去照顧他。
父親化療的過程是極為痛苦的,嘔吐厭食,吃不下飯,只能靠流食和麵食充饑,還不能吃葷。化療之前還要補充各種維生素,增強白細胞。兩千以下是堅決不給化療的,還要不停地打增白針,白細胞達標後才開始進行下一輪的化療,所以營養的補充特別重要。當然在二次化療後頭髮也在各種所謂的巨毒藥液中慢慢脫落而變成光頭。為了能和父親做伴,我瞞著父親把自己的長髮剪成了半平頭,只是理髮師不願意為我理平頭,一直說著可惜可惜了,在我的強烈要求下,幾分鐘之內的咔嚓,我從美麗大方的長髮少女變成了精幹有力的平頭假小子,其實我一點也不覺得可惜,甚至覺得自己做得很正確。當父親看到我髮型時,瞪大雙眼,訝異又自責了許久,怪我衝動不懂事。其實他怎會不知,他終是明白的,我亦是心甘情願的剪了與父親作伴戰勝那可惡的病魔,因為我相信父親可以戰勝病魔,平安健康的回到我身邊。自始至終我對父親都充滿了信心,因為在我心中父親一直是那個高大神武的父親,軍人的精魂永遠都在,任何問題在精神面前都將變得渺小而卑微,再大的惡魔都會失魂落魄,聞風喪膽,顫慄而懼怕的。
照顧父親的日子並沒有那麼順暢,因為化療,父親的身體出現了各種反應與不適。父親的情緒不像以前那麼耐煩而正常,有時他會莫名的發脾氣,有時飯菜送晚了父親會有些許的責怪,甚至飯菜不合胃口也會不想吃而讓我難受得不知所措。也許生病的人就是這樣吧,更何況是晚期的不治之症,更加重了父親心靈的折磨與痛苦。於我而言,又何嘗不是那麼的煎熬與無奈,為了能給父親更好的補充營養,我在醫院門口不遠處的一個小店裡租了一間房,每天可以燒上合口的飯菜和湯汁給父親補充營養,比起之前去食堂打那些父親不愛吃甚至不能亂吃的飯菜要好上了許多許多倍,終於可以踏實些了,看著父親吃得香噴噴的樣子,我心裡甭提有多高興。
可是好景不長,房租再次上漲,口袋裡的錢所剩無幾了,這邊是每天的資金消耗,而家中母親的那頭卻是身無分文的死撐到底,聽弟弟說整個夏天,他都和母親在家吃南瓜藤,整整一個夏天都沒有買過菜,不是不捨得,而是家裡一分錢都沒有,太窮了,窮得讓人無法過活。
都說人倒霉的時候,事事都不順。母親為了等父親回來,給父親補充營養,為買十個鴨蛋到處借錢,竟因十塊錢的鴨蛋錢都付不起,借到錢後,第二天又被緊逼催還十元債款而無所適從;而家中的雜草長到幾個人那麼高了,任母親怎麼鋤也鋤不盡,種上去的所有青菜一棵都未長出,那種沒錢沒吃的日子簡直讓人痛不欲生,度日如年。滿目的蕭條,凄涼苦楚日子,每天都在與鬼蛇相伴中度過。
還好,上天有好生之德,人有惻隱之心。老天救人一命於危難中,施予我們野生南瓜藤一棵,竟奇蹟般的茂密了一個夏天,摘了長,長了摘,整整一個夏天的恩賜。
多麼痛的人生,多麼殘忍的經歷,多麼痛苦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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