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魏說事（原創長篇小說連載）之74
74馬玲的愛
馬玲，1969年六月出生，屬雞。1984年9月以優異的中考成績從濱江中學初中部升到高中部學習。高一下學期班主任吳福生讓學生自主調整座位時，馬玲坐在了唐明寰的前面。唐明寰的理化較薄弱，他就不時地向她討教，甚至還抄她的作業。
高一元旦晚會，蔣勝勇的《三月里的小雨》委婉動人；唐明寰和曹叫天的相聲《老子·孫子·韓非子》讓人忍俊不禁；而其貌不揚的馬玲一曲《望星空》更是纏綿悱惻，技驚四座。
唐明寰、馬玲、魏必惠、楊曉紅他們都是住宿生，每周末才回家，唐明寰偶爾與馬玲同行，他們不像當時其他的男女同學涇渭分明，而是話匣大開，滔滔不絕，這主要歸因於唐明寰的早熟和健談。年輕人談理想，談青春，談國事，總有說不完的話題。當然更多的時候是唐明寰侃侃而談，馬玲不時插話，這樣說著說著，回家的四五里路不知不覺就走完了。
高一放暑假前，馬玲看到學校大門口的書店裡賣席慕蓉的詩選，一翻看就愛不釋手，毫不猶豫地買了一本。一個暑假幾乎把自己喜歡的詩全背過來了。
高二分班時馬玲去了理科班，唐明寰與魏必惠等人學文。文理班的學生一般就生分了一些。說來奇怪，馬玲在學習上的靈性如同將要燒開的水突然歇了火，漸漸地冷卻了下來；而情感的閘門閎然大開，洪流奔騰激越。在家人的堅持下，她復讀了兩年，可是連個專科也沒有考上。
在第一年的復讀里，馬玲的成績還是有一些起色的，離當年的專科線也就差5分了。唐明寰被南方師專歷史系錄取，魏必惠也委培到了南方師專的中文系。在等通知書的時候，唐明寰、胡不平邀馬玲一道到魏必惠家，遊覽了青山。唐明寰在爬山和吃飯時處處都關照她，還胡謅說「胡、馬登青山，魏、唐采青蓮」的玩笑。回來路過馬玲家，她還讓他騎自行車回去了。第二天唐明寰送自行車，馬玲還親自採摘了蓮蓬給他吃。
第二年復讀她離開了濱江中學那個傷心地，來到了省重點中學蒲陽一中。因為馬玲的爸爸曾經是安農大的高材生，因為家庭成分高一直不得志，四十多歲了還只是在鎮農技站當個站長；他的同學楊衛國已經是蒲陽一中分管教學的副校長了。有了老同學的幫忙，他女兒順利地來到了該校學習。
馬玲適應環境的速度比較慢，適應生活，適應老師，適應同學，都是慢騰騰的，這樣第一學期基本上沒有學到什麼，成績一直徘徊在中下等。正月開學在渡船上碰巧遇到了也到學的唐明寰。二人相見甚歡，寒暄後就詢問同學的近況，最後談及自身，說到成績，馬玲一下子就啞了殼，唐明寰使出渾身解數，不停地開導她，好不容易才使她開了笑顏。他們相約周末去白牙塔玩。
那天吃過午飯，唐明寰就買了麵包和雪碧，早早地來到蒲陽中學大門外等候。馬玲精心打扮後，出了校大門，佯裝沒有看見他，自顧自地快步朝東面走去。唐明寰急忙跟上，低聲問她為什麼走得那麼快，她昂首挺胸地說：「有同學在後面。你上前，我慢慢跟在你後面。」明白了原委後，唐明寰輕快地走在前面，哼著小調：「陽春三月去踏青，春色果然好……」過了幾個路口，已經能遠遠看見白牙塔了，他們才並肩慢步前行。
唐明寰仔細地打量了一下今天的馬玲：紅潤的臉龐上洋溢著青春的氣息；一頭烏黑的短髮被有紅斑點的髮夾綰向腦後，露出飽滿的額頭；唇上似乎有淡黑的茸毛；白皙的長脖頸；上身是黑白格子的長外套，露出裡面的白色針織毛線衣；下身穿著一條藍色直筒褲；一雙嶄新的回力運動鞋。整個人靈巧得像一隻藏羚羊，只是她的眼中隱藏著一絲憂鬱。
緩步來到白牙塔下，他們揀一處石頭坐下，吃完了麵包，喝了雪碧，喘息了一會，唐明寰站起來，大聲地說：「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讓我們高瞻遠矚吧！」馬玲也起身跟在他的後面。二人進入了塔內，光線頓時暗了下來，但能看見破損的磚砌台階，遇到陡峭的彎道，唐明寰主動拉著馬玲的手，他倆氣喘吁吁地來到第五層，拱門被封住了，上面掛著一塊木板，寫有「危險勿進！」四個歪歪扭扭的紅字。他們就站在沒有護欄的塔沿邊，緊靠著拱窗，眺望蒲陽，一起找到了南方師專、蒲陽中學，觀看遠處的九華山、長江，近處的高樓、人流……他們感嘆這個城市的快速發展。
馬玲的興緻很高，她主動地唱了鄧麗君的《小城故事》。唐明寰緊接著也與她唱和。
上山容易下山難。他們手拉手側身慢慢地下山了。回望白牙塔，塔頂上的雜樹枝椏間，跳躍著兩隻寒鴉，它們的聒雜訊似乎在宣告：只有它們才是懂得塔的，是塔永久的主人，遊人都是過客。
路燈亮了。
來到長江路，他們找了一家僻靜的乾淨的小吃部，兩人揀了一個角落坐下，點了一葷一素一湯，吃了一頓簡單的晚餐。快吃完時，唐明寰搶先付了賬。
兩人飯後又去了蒲陽電影院，看了一場外國電影。他們沒有按照電影票上的座位來對號入座，而是靠偏後的一隅坐下，好在人不多。影片中男女主角有擁抱親嘴的鏡頭，電影院里響起了一陣陣的笑聲、掌聲、口哨聲，馬玲低下頭，不敢看電影，也不敢看唐明寰。他頓時察覺她的嬌羞，怦然心動，想握住她的手，她堅決地拒絕了。
電影散場了，馬玲似乎並不急於回校，唐明寰只好陪她逛馬路，他們慢慢走在人行道上香樟樹的影子里，有一搭無一搭地聊著。春寒料峭。寒風有力地撕扯著路邊店鋪門上的春聯，追趕著一些白色垃圾。
唐明寰看看手錶，快到11點了。他在路邊指示牌的引導下，找了一家私人旅店，交了3塊錢的住宿費，安頓好馬玲，在老闆娘狐疑的眼神中，迅速離開了。他從西邊圍牆的豁口處翻入了校園，慢慢地摸進了寢室，悄悄地躺在了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之後他們斷斷續續地有了一些書信往來。在信中，馬玲多少有些氣餒，唐明寰不斷地為她鼓勁。在6月下旬，馬玲突然來到南方師專找他，他並沒有告訴濱江中學考入南方師專的同學，包括魏必惠。簡單地介紹了幾處重要的建築物後，他就帶著她離開了校園。
一身清涼的馬玲似乎有許多話要對他說，但唐明寰堅決地打消了她的念頭，一味地要她靜下心來，回到同城專心備考，一切等高考後再說，她無奈地點點頭。
在大二開學初，唐明寰收到了馬玲的來信，告訴他她又落榜了，比去年考的還差，她不想再復讀了。其實她落榜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信中她工整地抄寫了席慕蓉的《緣起》全文，還夾有一張一字未寫的明信片。唐明寰反反覆復地看著這張印有並蒂蓮的明信片，在凋落的花瓣上，他終於發現了上方一片花瓣上寫有MH，下方一片花瓣上寫有ML。
他突然想起去年的某個充滿了荷花花香的午後，遲遲沒有回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