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徒的詩人李白及其痛苦

天寶三年，李白離開長安，他人生最光輝的一段的時光算是結束了。在那之後，寫再多的詩文，估計也沒了「貴妃捧硯，力士脫靴」那般的榮光。雖然在當時，或者前兩千年，後兩千年，他都是不世出的天才詩人、是不屬於人間的謫仙人，人們不惜把所有關於天才的美好想像，都放諸於他身上，說他狂傲，說他浪漫，說「李白斗酒詩百篇」，說「繡口一吐，就半個盛唐」；可是這些，都沒有用，都沒能給他帶來理想的人生。剝去這重重「飛揚跋扈」的外表，他依然和普通人一樣，「痛飲狂歌空度日」，是一個沒有實現自己理想的失敗者。

今天想要推薦的這本書《道教徒的詩人李白及其痛苦》，作者李長之先生是學界有名的文學評論家。這本書只有六萬字，卻已涵蓋了李白一生的方方面面。書如其名，從道教對李白的人生和詩歌的影響出發，並不是特別新穎的角度；但出彩的是，作者將李白的天才和痛苦、出世與入世，歸納到了李白「豐盛的生命力」上。從一個普通的「人」的角度，去研究或者說是去理解李白，去探尋一個作為普通人的李白，在面對人生巨大變革之時的悲和喜。作者是懷著熾烈的感情去寫這本書的。這種對李白的強烈感情與李白寫作之時的強烈感情相呼應，使得這本書並不像一般的學術著作那麼嚴肅，那麼的冷眼旁觀，反而是讓人一直深入其中，沉浸在一種巨大的情緒當中。彷彿是一個李白的朋友或者是知己，在替李白寫的自白書。

就好像書中的這一段：

一般人越發看他相遠了，越發不能理解他，因此不能親近他，但是一般人卻反而以為是他不近人情，甚而以為是他不願意和人接近的，這真令我們詩人太委屈了。他已經很感慨於漢朝的嚴君平，「君平既棄世，世亦棄君平」。只是果然如此，也還公平，不過在李白卻並不是如此，他其實是「我本不棄世，世人自棄我」（《送蔡山人》），可說所有李白的痛苦，都沒有這一句話說得清楚的了！凡是詩人，無時不想用他自己的熱情來澆灌人世，無時不想用他自己的坦誠來表白自己，然而人們偏偏報之以冷水，偏偏報之以掩耳不理！

一直以來，我們都習慣了去仰視李白，似乎白樂天和蘇東坡才更像我們的國民詩人。而李白，他的才華隔絕了他和普通人，他應該如仙人一般，攜酒奔月，意氣飄然。但是我們忘了，他的悲和喜，是與我們一樣的，他的痛苦也與我們一樣的，就是這人世最普通卻也最不可解的痛苦。

好在如今，是一個極其開放的時代，任何人都可以憑藉才華找到立足之處。哪怕你有一點點、一點點李白的才華，你都不用會寫，只要會背誦幾句會讀懂幾首，就可以驕傲得對身邊的人說「我輩豈是蓬蒿人」，你就可以收羅一眾粉絲，才華變現。可是或許也正因為如此，這個時代，不會再有李白了。

感謝我的小夥伴HUHU提供的今日插圖。關於李白和羊駝、美人魚的故事，感興趣的小夥伴可以在歷史消息里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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