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緣迷情(民間故事)
扇墜迷霧
晉州城有個叫薛貴天的大富商,他和夫人賈氏很恩愛,卻多年沒能生下一男半女。為此,賈夫人許下宏願,若自己能懷上身孕,便在雲翠山上建一座廟宇,每逢初一和十五,無論雨雪風霜,都去進香。春去冬來,賈夫人如願以償,為薛貴天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賈夫人言出必行,在小少爺滿月後,親自督辦,請工人在雲翠山上建成了「積德廟」。時間一晃過去了二十年,這期間,賈夫人進香從未間斷。這日是八月初一,按照慣例,賈夫人帶上瓜果供品和香燭再次去了積德廟。
以往賈夫人去進香,午後便能回來,可今天都日落西山了,她卻遲遲沒有回府。薛貴天看著西斜的太陽,擔憂地在房間里不停踱著步,就在他喊來下人,欲前去尋找之時,陪夫人去進香的丫環小翠忽然慌慌張張地闖進了房間大喊道:「老爺老爺,出大事了……」薛貴天一怔,忙問小翠發生了什麼?怎麼獨自一人回府?
小翠擦了把額頭上的大汗說,今天她陪夫人去進香,跟往常一樣,夫人讓她等在廟門口,就獨自去了廟裡,可好長時間過去了,夫人都沒出來,她害怕有什麼閃失,就斗膽進廟裡去找,可整個廟宇都尋遍了,卻沒發現夫人的影子。
薛貴天聽罷,不禁心頭一顫。最近晉州城內很不太平,綁架、失蹤之事頻頻發生,今天他本打算多叫幾個人陪夫人去進香的,可夫人說積德廟乃是清凈之地,擺架子恐觸怒神靈,薛貴天見夫人說得在理,也就沒再勉強。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薛貴天不敢繼續往下想,忙喊來僕人陪著跑去府衙報案。
知府王如海為官幾十載,辦案無數,聽完薛貴天的敘述,沉思後問道:「以往夫人去進香也是讓丫環等在廟門外?」薛貴天點了點頭,說他也是最近剛剛知曉,他問夫人為何如此,夫人說拜佛講究「誠、靜」二字,太多人陪著顯得不真誠。王如海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然後喊來衙役,直奔積德廟去調查線索。
王如海一行人來到積德廟,里里外外尋了個遍,也沒發現賈夫人的蹤跡。憑藉多年辦案經驗來看,王如海覺得此事定有蹊蹺,他想:賈夫人不痴不傻,絕不可能無故走失,去往山下只有一條路,也就是說賈夫人現在還在山上。想到此,他命令衙役們將尋找面繼續擴大。半個時辰後,王捕頭急火火地跑了過來,稟報說他在積德廟後面的雲翠崖邊,發現了一些凌亂的腳印和一個玉兔扇墜。
王如海接過扇墜一看,這扇墜乃是純天然的羊脂玉製成,雕工更是堪稱精美絕倫,雖說不上價值連城,可也絕對價值不菲。他遞給薛貴天,問這件扇墜可是賈夫人之物?薛貴天看後搖了搖頭,說扇墜並非夫人之物。可這時,他突然靈光一閃,感覺這扇墜好像在哪裡見過。王如海聽後一喜,忙問他在哪裡見過?薛貴天仔細思考,可想了半天都沒有想到。就在這時,又有捕快跑過稟報說,他們在雲翠崖底發現了賈夫人。
王如海和薛貴天急忙跑到雲翠崖下面去看,當見到賈夫人時,她正閉著眼睛側面躺在一棵大榕樹下,面部和身體傷痕纍纍。看樹上折斷的樹枝,依稀可以判斷出她之所以受傷,是因為墜崖時摔在了茂盛的樹冠上,被樹枝劃破的。由於樹冠的阻力,才保住了性命,但在驚嚇和撞擊之下,昏死過去。
由於剛才下了一陣小雨,雲翠崖邊的腳印,此時已無法辨認,但根據這個線索,也可以斷定賈夫人墜崖定與玉兔扇墜的主人脫離不了干係。想大破此案,唯有查出扇墜的主人是誰,臨回府時,王如海讓薛貴天再仔細想想扇墜在哪裡見過。
怪病突發
賈夫人被抬回府後,一直昏迷不醒。兩天後的一個晚上,薛貴天剛要睡下,賈夫人突然一聲尖叫,睜開了眼睛。薛貴天見夫人醒來,急忙來看,可夫人卻像瘋了一樣,大叫著跳下床,揮舞著拳頭見人便打。薛貴天嚇壞了,急忙喊僕人去請郎中。
郎中很快請來了,他問清事情的來龍去脈,經過一番思索,說:「夫人之所以這樣,是因為腦子受到重創,顱內淤血成塊,壓到神經所致,待我開些活血通絡、醒神開竅的葯,服上一段時間,想必會有所好轉。」言罷,開了方子,交到了薛貴天手上。
夫人因何墜崖還沒弄清楚,腦子又出了問題,就在薛貴天焦頭爛額之時,意想不到的事又發生了。這天上午,他正給夫人喂葯,小翠急匆匆而來,邊跑邊喊少爺薛平昏倒了。
薛平自小身體健壯,怎麼會突然昏倒?薛貴天放下手裡的葯,急忙跑進薛平的房間。看到薛平後,薛貴天頓吃一驚,本來生龍活虎的兒子,此時竟面黃如土,毫無血色,就像奄奄一息的病人,薛貴天跑上前去喊兒子的名字,薛平卻已不知答話了。
郎中請來,把著脈只覺得薛平脈搏時緩時急,或有或無,再看眼神,獃滯如死魚,唇部還泛著青黑之色,就像中毒一般,至於是何毒所致,郎中思索良久,卻未想出,沒辦法,郎中臨走時只好先開一些醒神開竅、扶正祛毒的葯。葯服下後,薛平慢慢清醒了過來。可從這天起,薛平每天都會頭暈目眩,四肢無力,以至於半月後,他床都下不來了。眼看著兒子病情一天天加重,薛貴天看在眼裡急在心頭,可整個晉州城的名醫都請遍了,吃藥、針灸各種方法也用盡了,薛平的病情就是不見好轉。
這天,薛平試著下地走路,不料腿腳一軟,一下摔在了地上,頭不偏不倚碰在桌角上,頃刻間血流了一地。趙四海進布匹歸來,聞訊前來探望,當看到薛平時,不禁大吃一驚,只見他小臉蠟黃、皮包著骨頭,比上次見他時瘦了一大圈。見此情景,趙四海悲從中來。
趙四海和薛貴天是同窗好友,本來也是富戶之家,可由於生意虧本,家道中落了。趙四海沒了去處,只好在富商薛貴天家做了管家,明裡兩人是主僕關係,其實兩人感情鐵如兄弟。薛貴天很信任趙四海,平時生意上的事都交給他來打理。趙四海看著薛平,忍不住說:「薛兄,平兒病成這個樣子,我們得趕緊想個辦法才是啊!」薛貴天聽後,不免嘆起氣來:「賢弟啊,你不是不知道,給薛賓士病,方法都用盡了,如今哪有良策啊?」
這時候,趙四海突然想起一個人來,他說:「薛兄,上次我去杭州進布匹歸來,突然得了痢疾,腹痛難忍,當我去找郎中診治時,途中遇到了一個自稱姓柳的長須道人,他自詡神醫華佗轉世,在街上支了個醫攤,揚言能治百病,我不服氣,便讓他給開了個方子,不成想,一顆藥丸服下,腹痛便立時止住了。據說,他現在來了晉州行醫,就住在悅來客棧,不知薛兄願不願意請他來試試?」
薛貴天一聽,頓時喜上眉梢,忙拉上趙四海奔去悅來客棧。
沖喜成禍
柳神醫給薛平診完脈,眉頭突然一皺,接著搖頭嘆息起來。薛貴天見狀忙作揖道:「柳神醫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無論是何情況,請您直講無妨!」柳神醫見薛貴天這樣說,猶豫一番後,便道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說薛平得的根本不是普通的疾病,身體之所以如此,是被一種邪晦之氣浸入身體所致,這種病非單純的藥物能治,治療起來相當棘手。
薛貴天聽後,頗感吃驚,忙問道:「這麼說小兒的病先生能治?如果是這樣,那就請您快快開出良方吧。」柳神醫有些為難地說:「此病生得怪異,須有『奇方』才可,我一人之力尚有不足,自古就有邪不壓正之說,喜氣乃純陽正氣,薛公子得的是邪晦之氣,以喜氣沖晦氣,再加上老道的扶正祛邪湯,我想令公子即便是不能痊癒,也能好個八九分!」
「那可太好了!」薛貴天一聽兒子的病能治,忙作揖拜謝,可接著他又犯起了難,兒子現在病成這個樣子,誰家的女兒會嫁給他呀?
趙四海看出了薛貴天的難處,深思後說:「薛兄,你我情同兄弟,平兒我也是視若己出,只要他能好起來,你若不嫌棄,我願意把養女小柔嫁給他。」薛貴天聽後,連連擺手:「不行不行!我也視小柔為自己女兒的,怎麼能讓她……」趙四海打斷薛貴天說:「薛兄,你不要推辭了,我相信平兒一定能夠好起來,這件事由我決定,改日請陰陽先生,則個良辰吉日,就讓他們完婚吧。」
經過柳神醫的調理,薛平的病情漸漸有了起色,薛貴天的眉頭也舒展開了。在陰陽先生的指點下,薛平和小柔的親事定在了半月後。
大婚這日,晴空萬里,溫暖和煦,在賓朋的祝賀下,薛平和小柔成親了。果如柳神醫所說的一樣,薛平婚後一天比一天健康起來,一年之後他和小柔還有了一個活潑可愛的兒子,就在小公子百日宴的晚上,薛貴天送走最後一撥客人時,薛平房間突然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薛貴天一怔,急忙奔向兒子的房間。他看到兒子後,不禁頓時愣住,只見薛平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嘴裡「咕嘟咕嘟」大口往外冒著鮮血。薛貴天撲倒在地,大喊:「平兒,平兒,你這是怎麼了?」一旁的小柔嚇得大哭道:「薛平覺得累了就想上床休息,可剛一躺下,就大叫了一聲,接著嘴裡吐出了鮮血……」
郎中請來後,一摸脈,薛平已經氣絕歸西了。「怎麼會這樣……」薛貴天悲痛欲絕,一下癱坐在了地上。
連環殺機
這天,薛貴天料理完兒子的後事,剛要進家門,知府王如海來了。薛貴天把他請進府里,坐下說:「短短一年時間裡,我薛家就發生這麼多事,實在讓人難以接受,此中會不會有什麼蹊蹺啊?」
王如海點點頭說,先是賈夫人離奇墜崖發瘋,後薛平得怪病身亡,這些事極有可能就是一個看不清真相的圈套,接著他問薛貴天有沒有回憶起玉兔扇墜在哪裡見過?薛貴天搖搖頭,說還沒想出來,不過他敢確定,玉兔扇墜他一定見過。
王如海向外望了一眼,偷偷地說:「我現在懷疑一個人,不過還不能確定,如果我判斷無誤的話,以後的不多時間你很有可能會遭遇謀殺!」
「什麼?謀殺?」薛貴天聽到這裡,不禁大吃一驚。王如海說:「我想薛家所遭遇的這一切,一定與那個丟失玉兔扇墜的人脫不了干係,且這個人跟府上的某個人必定存在聯繫,我想到一個主意,待我走後,你就悄悄散布謠言,說你想起了玉兔扇墜是何人之物,然後再以腹痛為由假裝不能前去報案,如果兇手在你府上,他一定會在今晚前來加害。」言罷,王如海在隨來的馬捕頭耳邊交代一番,便離開了。
王如海走後,薛貴天按照吩咐,就開始對親近的僕人阿三說他想起了玉兔扇墜的事,然後讓阿三在府上迅速把這件事傳遍,做好這些,他便假裝前去報案,就在出府門的時候,他一捂肚子,接著痛叫起來,隨後讓阿三把自己扶進了房間裝病。
夜晚如期而至,薛貴天考慮著心事,迷迷糊糊中,房門突然「吱呀」一聲,他一怔,借著皎潔的月光,梳妝台的銅鏡上呈現出一個人影,那人正手持匕首向他走來,就在這時,隨著一聲大叫,馬捕頭從床下面鑽了出來,飛起一腳就將那人連同匕首踢翻在地。房間的燈點亮後,薛貴天徹底驚呆了,來殺害自己的人竟是趙四海!
孽緣迷情
大堂上,王如海威風凜凜,目光如炬,他一拍驚堂木,令衙役將趙四海帶上了大堂。
趙四海跪在堂上,大喊道:「大人,我患有夜遊症,薛府人盡皆知,拿刀闖進薛老爺房間,絕非我的本意啊!」「你還要狡辯嗎?賈夫人墜崖,薛平離奇死亡難道不是你的傑作?」王如海喝問道。
「小人冤枉,大人沒有證據,殺人之罪怎能妄加於人?」
「好,本官給你證據!」王如海一聲大喝,賈夫人被帶上了大堂。賈夫人到大堂後,徑直跑向趙四海,一邊廝打一邊大喊:「你還我兒子,你這個畜生!」
王如海令衙役將賈夫人拉開,勸道:「賈氏,休要吵鬧,要為兒子報仇,首先要有證據,現在你可以如實交代你和趙四海之間的事情了吧?」王如海說到此處,一旁的薛貴天突然變了臉色,急忙跑上前問:「夫人,你的病什麼時候好的,大人說的又是什麼意思?」
賈夫人一聲悲泣,忍不住潸然淚下:「老爺,我對不起你,其實在兒子遭到趙四海的毒手後,我的神智就恢復了,可是由於不敢面對你承認錯誤,依舊裝瘋,多虧王大人及時教導,我才決心向您坦白……」
賈夫人哽咽著說,因為多年沒能生下一子,老夫人便想為薛貴天再娶新房,為了保住地位,她便答應了對她垂涎已久趙四海的要求,私通在一起。一月之後,她如願懷上了身孕,老夫人得到她懷孕的消息,便撤銷了為兒子娶小妾的念頭。這期間,她多次提出和趙四海斷絕關係,可趙四海不允,並以他們私通之事作為要挾,她無奈只好和趙四海繼續保持著不正當的關係。薛府人多眼雜,趙四海為了和她私會方便,讓她對家人許願,在薛府後面的雲翠山建一座廟宇,明裡是燒香拜佛,實則私會。懷胎十月,她產下一子,薛貴天對她更是疼愛備至,賈夫人也越加感覺對不起薛貴天,一晃二十年過去了,賈夫人身心交瘁,再也不打算與趙四海聯繫了,於是在八月初一那日,對趙四海表明了心跡,可趙四海依然不答應,無奈之下,賈夫人跑到雲翠崖邊以跳崖作威脅,可不想腳下的石頭突然滾落,她也順勢跌下了雲翠崖,墜崖的那一刻,趙四海伸手去抓她的手沒抓住,玉兔扇墜卻被慌亂的賈夫人給抓了下來……話到此處,賈夫人已泣不成聲。
聽到這裡,薛貴天徹底驚呆了,他萬萬想不到,深愛的夫人和最好的朋友居然都在背叛自己,與此同時,他也恍然大悟,難怪那個玉兔扇墜有些眼熟,原來多年前他和趙四海趕考時曾經見過一次。薛貴天仰天長嘯一聲,問道:「薛平到底是誰的兒子?」話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賈夫人身上。
賈夫人低頭不語,拿手指了指一旁的趙四海。
「我的兒子?」趙四海瞪大雙眼,吃驚地問,「你曾經不是說薛平是薛貴天的兒子嗎?」
「我那是為了擺脫你,故意這麼說的。」賈夫人說完,大堂上的人都徹底呆住了。這時,薛貴天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真是報應啊報應,趙四海你機關算盡、壞事做絕,害得卻是你自己的兒子……」
趙四海臉色驟變,「撲通」一聲癱倒在了地上,此時,他再也無心狡辯。他說,多年來他一直深愛著賈氏,可由於寄人籬下,便把情感深深地掩埋在心裡,直到賈氏答應和他私通,他深埋已久的情感才被徹底激發出來,雖然多年來,他和賈氏一直偷偷摸摸的在一起,可賈氏的心始終屬於薛貴天,自己的才華遠遠超過薛貴天,為什麼自己要做他的奴才?!一想到此,他敏感的神經就瘋狂了,扭曲了。為了得到賈氏的心和翻身做主,他只有將賈氏心裡的人全部除掉,於是在賈氏墜崖之後,他痛下了決心。前些天,他奉薛貴天之命去柳州進布匹,得知一位西域怪人擁有各種奇毒,於是,花重金從那裡買來了慢性劇毒「亡靈散」,回府後便偷偷放進了薛平的茶水裡,然後請人假扮柳神醫,一步步設計,讓養女小柔嫁給薛平,在小柔產子後的百日宴上,自己將劇毒藥引悄悄下入薛平的茶水中,引爆毒性,一個時辰之內斃命。此葯中原沒有,所以郎中也難以診出。如果以後再殺掉薛貴天,女兒將順理成章地成為薛家遺產的繼承人,他也能得到賈氏的心。本以為事情會按照自己的計策發展,卻不成想被王如海施的計策給徹底粉碎了。
王如海的祖父曾是赫赫有名的神經科郎中,自幼受到熏陶的他,對神經、失憶等症深有研究,在薛平入殮那天,他便發現了端倪,賈夫人的眼神明顯與精神病人不同,顯然是偽裝而成。於是,趁機找她聊天,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賈夫人最終坦白了一切。本來當天就可以抓捕趙四海,可又怕他以賈夫人神經混亂,胡言亂語為由拒不承認,一番考慮,便想到了用玉兔扇墜來設計,給趙四海來個瓮中捉鱉。
人證物證俱在,面如死灰的趙四海把所有的罪行都招認了。看著癱軟在地上如爛泥般的趙四海,王如海一聲長嘆:「孽緣迷情禍人心,是非功過天地分,善惡之行終有報,做人本分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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