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不度玉門關（三）：三班

原標題：春風不度玉門關（三）：三班

班彪出了皇宮，步行回到家中，清冷的北風吹過，他不由得咳嗽了兩聲。剛走到家門口，就聽見一陣稚嫩的吶喊聲，進去一看，原來是小兒子手握一根竹枝，當作寶劍，在那裡比劃。班彪假裝生氣說：「超兒，大冷天幹什麼呢？快回屋去。」班超嬉皮笑臉地答應：「好嘞！爹爹。」

班超跟在父親的屁股後面，慢悠悠地步入室內。班彪邊走邊問：「你哥哥呢？」班超隨口說道：「哥哥呀，他在書房寫作文呢！」班彪笑了：「哦？他才幾歲，能寫什麼文章？走，一起看看去。」說話間他們已經跨進了書房，班彪看見大兒子握著一管細筆，正在一本正經地描描畫畫，都沒發現有人進來。他悄悄地踱到兒子的背後，想看在寫什麼，只見竹簡上的字跡樸拙，卻還工整，他默讀了兩句，覺得有些眼熟。「蓋在高祖，其興也有五：一曰帝堯之苗裔，二曰體貌多奇異，三曰神武有徵應，四曰寬明而仁恕，五曰知人善任使……」

「王命論！」他忍不住說了出來。大兒子抬起頭來，臉上還帶一道墨跡，看見父親回來了，轉身施禮。班彪摸著兒子的頭說：「固兒，為父的這篇文章是十年前所寫，自己都快忘了。沒想到你還拿出來習練。」班固也笑著說：「我以後也要學爹爹，著書立說，做個大學問家！」班彪聽了這話，更是笑開了花，高興地說：「好啊，咱班家的家學有得傳了。」他又對一旁的班超說：「超兒你也要多讀書，不比你哥哥差。」

誰知班超滿不在乎地說：「只聽過殺敵封侯的，沒聽過寫文章封侯的。」班彪又笑了：「好好好，你也厲害！」

班彪這兩個孩子，大兒子班固、小兒子班超，今年都九歲了，只差了幾個月。班固是妾所生，班超是妻所生，按說他應該更疼愛小兒子，不過班超自小生得壯實，整日生龍活虎，不喜歡舞文弄墨。倒是班固穩重老成，在父親身邊耳濡目染，勤奮好學，詩賦文史都有涉獵，作為儒學世家的班彪自然更喜歡這個大兒子。

這時班彪的妻子走了進來，先對兩個兒子說：「你們一邊玩去吧，讓父親休息一會兒。」然後她讓丈夫先行，一起轉到正堂，落座以後，漫不經心地問：「夫君，剛才大司空所為何事？怎麼急匆匆地來，急匆匆地走，末了還讓你一個人回來？」班彪也只是輕描淡寫：「沒事，大司空不過是有些公務要找我商議，時候尚早，我就自己回來了。」妻子哦了一聲。班彪又冒出一句：「世事無常，我身體不太好，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把這兩個孩子拉扯大，讓他們成材……」妻子覺得這話莫名其妙，眨眨眼睛沒有說話。

班彪又像是嘮叨家常，又像是自言自語，接著說：「我二十多歲的時候，正逢天下大亂，群雄並起，一個人逃到天水郡。當時隗囂在天水割據一方，我見他知書達禮，有長者之風，就前往投靠棲身。後來聖上平定關東，我勸他審時度勢，早歸天命，可他兩面三刀，虛與委蛇。他還問我天下會不會重現東周列國的情景，我告訴他當然不可能，因為周漢制度不同。他反而嘲笑我，說我看到凡夫習慣劉氏名號，就以為漢朝復興，實在有些迂腐。當初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又有誰知道漢朝在哪裡？」

妻子嘟噥著：「行了行了，又來翻你的老黃曆。」班彪嘿嘿笑著：「我只是偶爾感慨一下。這後來才有《王命論》，才有勸說竇融歸漢，才有咱們一家人來到雒陽。今天看見固兒摹寫這篇文章，所以觸景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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