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像一個帝國的偉大
詔：復衣冠如唐制
——《大明太祖高皇帝實錄》
自秦始皇廢除「王」的稱號，確立「皇帝」稱號後
「一君萬民」成為了中國王朝體制的主要表現
之後的每朝每代，每位皇帝
可能都曾想像過同樣一件事
那就是成就一個偉大的帝國
而其中很多皇帝，他們的想像中
都有一個不斷追求的藍本
如我們所知道的
追隨秦始皇腳步求仙問道的漢武帝
對外武力強硬，對內律法嚴厲
曾經煩惱如何讓社稷長久的唐太宗
以夏殷周為先例，實行分封而建的制度
而在公元1368年，朱元璋稱帝，國號大明
面對大明90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
朱元璋所想像的，是漢之輝煌，唐之盛世
他想要實現的偉大帝國，是恢復漢唐禮制
重新確立中正、有序運轉的統一國家
方孝孺這樣記錄明初的國家行為
「上方稽古，以新一代之耳目，
正彝倫，復衣冠，制禮樂，
立學校，凡先王之典多講行之。」
通過禮樂典制來重整國家，是君王們常用的手段
洪武三年九月，《大明集禮》編纂完成
總結了大明建國三年來的禮儀制定和實施
對明初的禮俗現狀進行了細緻而全面的修正
比如最具朝代、民族特色的衣冠服飾
明初的規定，為了「別華夷，明尊卑」
一反蒙古族建立的「被髮左衽」的大元帝國
而是「取法周 漢唐宋以為治,服色所尚於赤為宜」
承襲唐宋襆頭、圓領帽衫、玉帶、皂靴的裝扮
君王、后妃、文武官員以及民間百姓，都有不同的服裝要求
連文武官員袖口寬度的一寸之差，也有明確規定
元成宗像
頭戴元代笠帽，頂部有金鑲珠寶玉石為裝飾
金鑲寶石白玉鏤空龍穿牡丹紋帽頂
寧波博物館展出中
明太祖朱元璋畫像
明初規定皇帝常服為盤領窄袖袍
在前胸、後背、兩肩處飾有團龍紋樣
明代 梁庄王墓出土冠冕
根據旒（前後的玉珠串）的數量和珠子的顏色
來區分親王的不同等級
寧波博物館展出中
除了衣冠，明初對於生產、生活、行政方面的規定
超乎想像的細緻
一品官與二品官見面, 二品居西行禮, 一品居東答禮
樂人衣服帽子的顏色都有特別規定，以和一般人做區別
庶民的房舍不能超過三間物架，不許用斗拱和彩飾
……
我們幾乎可以看到朱元璋的腦子裡
存在一個巨大的檔案櫃
每一個抽屜都放置相應的職業、服裝、言談舉止、甚至日常茶飯的規矩
而每一層，都是不同的等級，不同的尊卑
抽屜永遠不亂，也永遠不會在不合時宜的時間被打開
但事實上，這個檔案櫃，在明代建國後幾年內就開始變動了
甚至到後來我們發現，檔案櫃本身也開始崩塌
且不說民間，皇親貴族這一層也在很短的時間內
打破了朱元璋設想的帝國秩序
比如明初規定薄葬，要求隨葬的日用明器均為錫造
然而到了明仁宗時期，在藩王梁庄王墓中
共有5000多件隨葬品，其中錫制明器只有50餘件
剩下的多為金銀玉珠寶器物
可見所謂薄葬制度，已然名存實亡
錫造明器梁庄王墓出土
寧波博物館展出中
金鑲寶石鐲 金鈒花釧梁庄王墓出土
寧波博物館展出中
青花瓷龍紋梅瓶 郢靖王（朱元璋之子）墓出土
本次展覽中唯一一件元代器物
出土時放於郢靖王棺床的頭前
器物中部描繪了翻騰的飛龍
寧波博物館展出中
朱元璋對大明的理想是
人有田耕，安居樂業；男耕女蠶，無有游手
摧富抑強，各安生理；貧富相攜，共濟互助
輕徭薄斂，阜富與民；趁時稼牆，完交賦稅
這也是中國這一農耕國家，很多君王共有的「烏托邦」
而明代的情況卻因為特殊的時代背景而更複雜多變
經過元朝，中國不再是一個單獨的體系
她投身到歐亞大陸全境，成為世界舞台的一員
世界性交易推動商業浪潮，時代要求讓思想開始變異
在無法復原嚴密周正、等級森嚴的國家秩序的另一面
明代有海洋貿易的跌宕起伏
有王陽明心學的摧枯拉朽
有世俗藝術和商業文化的繁盛
社會階層通過科舉、從商而開始流動，等級瓦解
狂狷的知識分子異言百出，讓人開始思考私慾和自我
……
我們從後往前看，能發現明朝正在經歷著重要的轉折
其中必然有對歷史的懷疑，對正統的顛覆
以及對偉大帝國的藍本的挑戰
而所謂偉大帝國的藍本
是傳說和典籍中才能得見的，遙遠的「記憶」
因為它總是帶著後來人的想像
所以實現它，似乎就成了一種悖論
但這並不妨礙每一朝代
在其所處的時代
想像一種偉大，而成就另一種偉大
金玉大明——鄭和時代的瑰寶
鄭和下西洋所帶來的金銀珠寶
為明代貴族的生活情趣與藝術審美增添了無數異域風采
也讓我們發現海洋所蘊藏的巨大財富
展覽時間：1月23日——4月16日
展覽地點：寧波博物館三樓南特展館
參考資料
《明初禮制建設研究—— 以洪武朝為中心》 張光輝
《元代禮失百年與明初禮制變革》 吳恩榮
《東亞文明 五個階段的對話》 狄百瑞
《別華夷與正名分: 明初的日常雜禮規範》 張佳
《明代社會的轉型與文化變遷》 陳寶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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