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些普通家庭的孩子，不信那些快樂學習的故事

請允許一些人先學起來。

01

我是一個對青春電影很沒有共鳴的人，大概因為自己青春泛善可陳。它的主題只有一個：學習。它的歸途只有一個：高考。

我出生在一個高考大省的三線城市。我的故事裡，沒有青澀的早戀，沒有複雜的友誼，青春是用黑板上的倒計時來度量的。

▲別人的青春▼我的青春

這個城市裡，教育是最讓人關注的問題，所有一切都要此讓路。

為了爭奪生源，兩所高中想盡辦法。老師點對點去好學生家裡家訪，承諾發獎學金，保證上尖子班，一度還傳出為了搶學生打起來的新聞。

我在的尖子班，配備最好的老師，為了讓這些資源發揮最大的效應，一個班將近一百人，課桌能擺到老師的講座底下。

教室是原來的舞蹈教室改造的，有跳舞專用的把桿。但從來沒有人在這個大房間跳過舞，從啟用的那一天，它就被改造成了教室。

我們沒有周六日，一個月連著上四周，最後一周休息兩天半；

夜自習上到十點，風雨無阻，周末依舊。

因為是大部分學生是縣區來的，一半學生住校，所以，連交通時間都省了，理論上所有時間都可以用來學習。我不住校，但為了省時間，儘管離家只有10分鐘的自行車車程，都在學校吃中飯和晚飯。

當然也會有想放鬆的時候。上著自習，大家就不約而同開始窸窸窣窣地講話，一不小心就會收到從門外偷看的老師「死亡之凝視」；

也會有那些蠢蠢欲動的小情愫，可大部分都在高考大棒下消散一空。

我們的黑板上，永遠都有一個倒計時：

距離高考還有XXX天。

後來我常想：如果拿出高三學習的勁頭，這輩子什麼幹不成呢？

02

最近一段時間，關於「減負」、「廢除高考加分」的討論挺熱烈。

我們那時，也講素質教育、「減負」，討論的熱烈程度不亞於今天。

一度規定：不允許學校上夜自習、不允許辦補習班、不允許排名。

不過學校和家長總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夜自習偷偷上，補習班改在家裡，至於排名，不公開但偷偷排，只要你想知道，就能知道。

十幾年過去了，情況並沒有多少變化。至少我家鄉的孩子們，還在這樣5+2、白加黑的「應試學習」著。

為什麼不能讓孩子度過一個「快樂」的童年呢？

因為學習不是為了快樂，至少，對於某些人的某些階段而言，學習不是為了快樂。

在一個個刷題過的夜自習，一個個六點半開始的早讀上，真正支撐我的，不是一時的快樂，甚至不是知識的滿足。

那是非常直接的，生存的慾望。是走出這個三線城市的可能，是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

直到今天，有很多地方的孩子，沒有機會去國外遊學，沒有玩過機器人，沒有去過博物館，沒有名師講課，沒有專利發明。

人人生而不公，怨懟並沒有用。

普通人擁有最大的武器，叫做勤奮。儘管這種勤奮，可能是笨拙的、低效的，但是至少，這是一種武器。

真理不辨自明。更好的教育，一定是指向人的思維、眼界和綜合能力，而不僅僅是考試做題。

但是，「有些人僅僅活著，就已經用盡全力了」。

應試教育的問題顯而易見，但高考仍然是窮人改變自己命運最重要的天梯。

如果我們不能為普通人搭建起「新的梯子」，那麼，任何試圖拆掉或改造這座梯子的行為，都該慎重；任何與這個梯子相違背的政策，都很難得到執行。

03

雖然被叫做「學霸」，但小時候我並不特別能理解，學習除了應試之外的意義。

是求知的快樂嗎？是開拓視野的愉悅嗎？是滿足好奇心的幸福嗎？

這些答案都是真的。在我讀了大學、參加工作後，這些看似」無用「的理由一直構成持續學習的動力。

我找老師學心理學，僅僅是因為喜歡，不是為了謀生；我花錢去聽音樂會，僅僅為了放鬆，不是為了考證。

有一種「財務自由「叫做：想學什麼學什麼。

但是獲得這種自由的基石，恰恰是那些年拚命應試學習掙下的。

我相信，快樂有兩種。一種是即時的歡愉，比如睡懶覺、刷美劇、玩遊戲，而另一種，則是延遲到來的快樂，那些在枯燥的重複、咬牙的堅持後獲得的成就。

沒有一個芭蕾舞者的腳沒有受過一點傷，這就是起舞的代價。

到了北京就會發現，大城市的孩子也絕對不輕鬆。儘管他們不用上夜自習，但那些用錢和時間堆起來的「興趣班」、「補習課」，早就佔滿了閑暇時間。

那些「素質教育」的內容，也一樣，不能完全逃開辛苦和功利。

即便是最初出於孩子興趣，但要有所成，無論是鋼琴、騎馬、滑雪、圍棋，都不會輕鬆。

為什麼減負減負，減不下去呢？

頂尖的教育資源是極其有限的，但就算有一天，獨木橋變成寬廣的「高速公路」，也一定有人想跑得更快。

理想的教育，並不是為了讓孩子輕輕鬆鬆地度過童年。而是，通過教育，孩子們能夠獲得人生更大的可能性和更公平的選擇權。

這同樣包括了「努力」的權利，和通過努力改變命運的權利。

直到今天，工作壓力大的時候，我總會夢到自己回到了高中。

夢到那個穿著土氣的黑白校服、又丑又胖的我，埋頭寫著卷子。

我想，如果回到那時候，我一定會拍拍她的頭，說：

「休息一下吧，姑娘。」

但別休息太久。你要咬緊牙關挺住，拼盡全力跑完這段孤獨漫長枯燥的旅程。相信我，每一步都不會白費。

我在美好的未來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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