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光燈下的獨角獸背後：小心「折角獸」

當人們將目光和讚賞獻給那些漸次展露的創業獨角獸時，卻在無意中忘記了那些當年扛著獨角獸大旗風光無限現在卻已歸於沉寂的創業企業。商業的戰場上，不是每一個折翼的都是天使，但每一個折角的卻都有過輝煌。

排名版本眾多

科技部火炬中心幾天前剛剛發布的《2017年中國獨角獸企業發展報告》和 《2017年中關村獨角獸企業發展報告》讓獨角獸這一現象再次火爆起來。

根據上述報告，截至2017年年底，中國獨角獸企業共有164家，相較2016年增長25%，總估值6284億美元。其中，估值100億美元以上的超級獨角獸企業共有10家，螞蟻金服以750億美元估值第一，滴滴、小米分別以560億美元、460億美元估值列第二和第三。

在北上廣深地區，教育發達、資本活躍、法規完善、軟硬體出眾，加上創業氛圍濃厚，為孕育獨角獸企業創造了良好的條件，特別是在大眾創業、萬眾創新浪潮中，獨角獸企業爆髮式增長很好理解。資深互聯網觀察家郭濤認為。

「金融行業的上榜公司太多了」報告剛剛發布，財經學者侯寧就感嘆。「獨角獸應該更多地關注那些有科技含量、引領人類未來發展的領域。」在中國，互聯網大潮正衝擊各行各業，那些敢於創新的獨角獸公司紛紛登台扮演起「顛覆者」的角色。中國獨角獸企業涉及的行業主要包括互聯網金融、智能手機、團購外賣、網路購物、出行旅遊、家裝O2O、電子商務等。

所謂獨角獸源自西方神話傳說，形如白馬，額前有螺旋角，稀有且高貴,每次出現即寓意將有聖人出世等吉兆。用這樣一個詞語對描述初創不超過10年，估值卻已經在10億美元以上的企業，因為它們像獨角獸一樣美好、罕見、成就卓越且難以模仿。

關於獨角獸，相關的報告和評比有多個版本，包括所謂的科技部版本、胡潤版本、《財富雜誌》版本、德勤與投中信息的版本、華略智庫版本等。

德勤版本報告對中國獨角獸行業數量分析數據顯示，獨角獸分布在16個大行業，位居前列的三大行業（即電子商務、金融、文化娛樂）的獨角獸數量佔了總數的46%。而科技部火炬中心版本類似，排名前三的是電子商務（33家）、互聯網金融（21家）、大健康（14家）。

對此郭濤告訴新金融觀察記者，中國的信息化速度快，人口基數大，網民數量眾多，中小微企業數量也眾多，中國「獨角獸」的重要生存之道是結合國情，利用互聯網等新興技術以更有效率的方式滿足以及挖掘用戶日益升級的消費需求，如遊戲、購物、社交、出行、物流等等不難理解。

喧囂時期，同樣需要冷靜思考。即使是上述兩個報告本身，其實也並不是來自於科技部層面的統計，而只是其下屬機構火炬中心和第三方社會機構給出的調查結果，科技部官網也沒有關注這一事件。與此同時，相比於美國同行，中國獨角獸企業科技含量相對較低。

一個尷尬的事實是，有統計顯示，35%的獨角獸公司在融資後的估值恰好為10億—11億美元之間，很難說這些融資不是為了達到特定估值而商議好的。

火炬中心版2017年中國獨角獸企業名單60名之後，全部為10億—15億美元之間，排名107的波奇網至164位的直播優選，近60家則全部為估值10億美元，估值正好為１０億美元的企業數量符合總數量３５％的規律。

這是一個獨角獸肆意生長的年代，同時也是獨角獸批量死亡的年代，那些失去獨角獸身份的背影，同樣值得關注和思索。

歸於寂寞的凡客

在所有消失的獨角獸企業中，凡客誠品也許是最讓人遺憾的一個，甚至在獨角獸這個詞語還沒有成為共識之時，凡客就已經有了30億美元的估值。

2015年《財富雜誌》評選出來的中國獨角獸企業有35家，其中估值20億—50億美元的包括神州租車、魅族、餓了么、搜狗、凡客、美圖秀秀；三年之後的科技部火炬版本中，其他幾家仍然在榜甚至估值上升，凡客卻已經消失不見。

「我希望將來能把LV收購了。」這是2011年3月凡客創始人陳年的一句當時讓整個行業震驚的話。在那個時候，至少陳年說出這些時是有底氣的。

電子商務是獨角獸最多的行業，除了早已經成長為恐龍的淘寶和京東，凡客曾經一度是中國電子商務領域獨角獸的代表。甚至沒有之一。

2010年7月，身兼知名作家、賽車手、網路意見領袖多種身份的韓寒為凡客做了一則廣告「愛網路，愛自由，愛晚起，愛夜間大排檔，愛賽車，也愛29塊的T-SHIRT，我不是什麼旗手，不是誰的代言，我是韓寒，我只代表我自己。我和你一樣，我是凡客。」瞬息之間「凡客體」亦爆紅網路，穿著一件凡客的Ｔ恤或者襯衫，也成為時尚青年的標配。

憑藉29元的平民T恤，凡客誠品在國內服裝零售領域傲視同儕，在電商有了一套銷售體系、主打物美價廉的基本款，全場包郵、30天退換貨等模式，凡客誠品硬生生殺出一條了血路。這一年凡客完成了第四輪和第五輪融資，參與者是ＩＤＧ、賽富、老虎亞洲基金這樣的頂級機構，這一年賣出了3000多萬件服裝，總銷售額突破了20億元，同比增長300%，不僅是垂直電商的老大，更是電商之中位列京東、卓越亞馬遜、噹噹網之後成為電商行業的第四位。讓所有人為之側目。

2011年1月，創始人陳年將凡客的年銷售額目標「保守」定在60億元這麼個增長200%的數字。而到了2011年3月，陳年又將這個數字「修正」成了100億元。2011年6月，凡客已經先後完成了七輪融資，累計達到4.2億美元，最高估值達到32億美元，獨角獸的頭銜戴在當時的凡客頭上實至名歸。

然後，幾乎就是所有折角的獨角獸企業的翻版，經營管理跟不上體量的變化，各種弊病在短時間裡相繼爆發：目標模糊、人浮於事、庫存巨大，情懷拯救不了市場，凡客從滿是光芒的獨角獸變成瘸腿馬。

最為壯觀的時候凡客員工超過1.3萬名，一天就會有500人加入公司，然後就是大規模的裁員，2012年員工縮減到了1800人，之後是2014年的300人和2016年的180人。到了2018年，凡客還有多少員工已經和凡客還在嗎一樣，再也不是市場關心的熱點。

關張大吉的博湃

如果說凡客還存在著一絲東山再起可能的話，另一個比凡客出現晚，卻在成為獨角獸前夜一跤跌倒再也無法爬起的企業——博湃養車同樣給獨角獸們提了個醒——有時候跑得快，也可能跌倒得更快。

作為史上最大O2O洗車及養護平台，博湃養車於2016年4月5日凌晨發布公告長文《認識這麼久，第一次說再見》，正式宣布破產倒閉，這一天距離其開始出現不過兩年時間。

2014年，正是O2O模式大行其道的時候，各種上門服務如雨後春筍般迅速出現，用當時的說法就是，風口來了，豬都能飛起來。當年4月博湃養車成立，其創始人吉偉曾經在汽車行業摸爬滾打多年，經驗豐富，因此公司成立不久就獲得了知名創業導師李開復旗下的創新工場數千萬元的首輪投資。

與其他O2O一樣，博派採取「上門安全檢測，專業技師+專業設備」，讓中國消費者享受到了養車上門服務的4S店服務，一度引發整車廠及4S店經銷商恐慌，紛紛呼喊狼來了。

當時麥肯錫發布的《2015年中國數字消費者調查報告》中也顯示，只有16％的人會在線下掏錢買單，其餘的都會去網上消費。無數的零售店生存困難甚至是已經倒閉，互聯網企業卻像是一片風光的所謂真相下，博湃們想要一飛衝天，必須快速獲得消費者，從而實現估值的上升成為獨角獸。

2015年8月，博湃得到京東、易車等參投B輪1.1億元融資，跑在了整個養車O2O行業的前列，一度佔到汽車後市場的75%，估值也超過了6億美元，離獨角獸之差半步——其核心玩法不過是通過補貼燒錢獲得消費者，然後在同行耗不起之後形成壟斷。再開始獲得超額利潤，就如當下的打車軟體一樣。

然而，上門洗車最終被驗證是一個偽需求。並不是什麼風口，在燒完融資之後，博湃和同行們的命運一樣走到了盡頭，在成為獨角獸的最後一刻折角。

「很多獨角獸企業在資本的助推下泡沫巨大，通過不斷地『燒錢』來強佔和維護市場份額，一旦遇到資本寒冬就很難存活下去。企業若想長久地存活下去，必須停止燒錢，明確邊界，苦練內功，將重心放在如何盈利上來。」郭濤認為。

折角的無奈

一片喧囂之時，一個數字同樣引人關注，2017年因上市、被併購和成立超過10年而「畢業」的獨角獸企業共20家。而因估值下降而退出獨角獸榜單的企業有9家。在以前，獨角獸的出現還是一件罕見並令人驚喜的事情，然而隨著獨角獸出現越來越快越來越多，事情和原來不一樣了，甚至有人發明了一個新詞「獨角獸泡沫」來形容現在的情況。很多獨角獸雖然頭戴光環，但實際上已經問題纏身。

盤點那些已經消失或者即將消失的獨角獸會發現，互聯網世界裡，來得快去得同樣快。億唐網：定位不清，燒錢過快；飯否：中國最早的Twitter，死於政策監管；豌豆莢：15億美元估值終委身阿里；快的:與滴滴合併……

幸福的故事都是相同的，不幸的故事卻各有各的不同。這句話同樣適用在那些失意的折角獸們身上。核心產品的過時、新產品開發的失敗、用戶增長減少、開支規模過大，或團隊內部出現問題、融資不力，都可能導致折角。

喬布斯留給世人的除了那句眾所周知的「保持飢餓，保持愚蠢」外，還有一句「記住你即將死去」，這句話送給那些轟轟烈烈的10億美元獨角獸們再合適不過了。

當下正是中國獨角獸企業的崛起之時、爆發之時。中國獨角獸企業一路狂奔，迅速成為各大媒體報道的焦點、各路資本追逐的熱點、各類排名彰顯的亮點理所當然。

綜合各種獨角獸榜單會發現，在全世界範圍內，無論是數量還是估值，無論是技術創新還是商業模式等，中國獨角獸企業都只有一個追趕目標，那就是美國，而其他歐洲、日本、印度等地區或國家出現的獨角獸與中美兩國根本不在一個量級上。

但同時，獨角獸們成長不易，需要且行且珍惜。陳年出席一場活動時，被問到的第一個問題是：「凡客什麼時候倒閉？」陳年的回答是：「可能需要大家等一等，可能需要等很多年。」

新金融記者 彭俊勇

責編：琬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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