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遊戲開發者玩射擊遊戲從來不開槍

本·伯班克（Ben Burbank）是 Campo Santo 遊戲公司的一名程序員，也是我的好朋友。他在郵件中向我講述了他這輩子收到的最嚇人的一則簡訊：「當時我正在上班，突然收到我妻子發來的信息，開頭就是一句 『我只想告訴你孩子和我都很安全，但是……』 然後她講述起身邊剛發生的一起槍擊事件：一名男子在商店停車場突然掏出一把槍，朝四面八方打了十幾發子彈，然後駕車迅速逃離現場。我的妻子和他一度目光相交，當時我們的孩子都在車上，她趕緊伏下身子。從此以後，我們的生活也發生了改變。」

伯班克說：「不管是看電影、電視節目，還是玩遊戲，只要出現槍，我的孩子就會很不舒服。我們也不喜歡帶孩子去人多的地方。而且從那以後，只要是玩到需要開槍的遊戲，我就渾身不舒服。」 對於伯班克來說，在遊戲中想盡辦法遠離槍械武器倒是情有可原。我雖然沒有他這樣的生活經歷，但在玩遊戲的時候，我也更傾向於選擇開槍以外的遊戲方式。開槍固然好玩，但是在遊戲中用更具創造性的方式解決敵人，讓我覺得有趣得多。

比如潛行，或者直接從敵人身邊跑過去，看看他們會追多遠。我最喜歡的是那些支持我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的遊戲 —— 在《生化奇兵》中用意念控制大老爹，或者是在《深入裂隙》（Into the Breach）中讓那些蟲類生物 Vek 互相反目。看著敵人自相殘殺能給我帶來莫大的樂趣，我就是覺得這麼玩特有滿足感。

《使命召喚：現代戰爭》不殺人通關 視頻來源：YouTube 用戶 Nullface

而且我必須承認，那些能在暴力射擊遊戲（比如《使命召喚》或者《絕地求生》）中不費一槍一彈的高玩，真的很令人敬佩。他們不只是玩，而且要打通關，甚至通過這種方式贏得一頓吃雞大餐。看有技術有水平的和平主義玩家玩遊戲，真心是一種享受。

第一次發現伯班克的特殊玩法，是看見他直播不開槍打《使命召喚》。在他們一家遭遇槍擊事件之前，他就已經開始這麼玩了。當其他玩家都在尋找有利的射擊位置時，伯班克卻常常縮在一旁，想辦法繞開敵人。他把每個關卡都當做是一個謎題，而不是一場血戰。解開這個謎，他就能不開一槍抵達終點。

「不開槍打《使命召喚》系列真的很有趣，也極具挑戰性，雖然裡面有些過場部分你不得不開槍。當然這種玩法並不是絕對的和平主義，因為很多時候你都要使用肉搏。在這類遊戲里，大部分敵人都是可以繞過去的，因為遊戲就是等著你抵達下一個地圖。」

我們經常可以在快速通關的攻略視頻中見到這種玩法，即故意繞過設計者為玩家安排的遊戲內容。對於伯班克這類人來說，這才是最大的樂趣，他們會充分利用地圖之間的縫隙來完成他們的玩法。

伯班克在不開槍的情況下玩《使命召喚：二戰》

這種玩法不僅只適用於《使命召喚》這類超級線性的現代射擊遊戲，從《幾何戰爭》開始，伯班克就已經開始這麼玩了。當初正是《幾何戰爭》這款遊戲讓他萌生了這個想法（這款遊戲還有一個專門的和平主義者獎盃）。至於他第一次實踐 「不開槍玩射擊遊戲」，則是《半條命2》。這款遊戲他完全是靠引力槍和撬棍通關的。

當然，這其中還是有例外。有些暴力遊戲根本不允許你拒絕暴力，但這並不能阻止他想辦法嘗試，而且這樣的嘗試往往會帶來非常有趣的結果。伯班克說：「我從來沒能打通過《俠盜獵車5》的教學關卡，因為你必須打死一個 NPC，遊戲才能繼續下去。要是我一直不開槍，他自己會逃跑就好了。可是他站在那裡瑟瑟發抖好幾分鐘，就是不跑，我才意識到除了殺死他之外，我別無選擇，於是我直接把遊戲關了。我實在受不了這種設計，這明明是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人……」

在這一塊，《命運》倒是很人性化。不過要在遊戲中全程不開槍也不容易。「我記得自己一路刷到20級，而且全程只用近戰和特殊技能。前期有個 boss，不用槍真的能打到地老天荒，但是一旦你獲得了足夠的技能，遊戲就變得簡單多了。」 搞笑的是，有些挑戰其實不用槍反而更簡單。伯班克記得在《神秘海域4》中獲得了一個 「神槍手」 的獎盃，獎勵他神乎其技的槍法。但實際上，正是因為他全程沒有開一槍，所以他從來沒有失誤過。

育碧的搞事模擬器系列《孤島驚魂》也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伯班克感嘆道：「這個遊戲不開槍玩簡直爽爆。我的孩子都會看我玩！在這類遊戲里，你可以到處看風景，看動物，還可以偶爾給那些住在帳篷里的混蛋搞點事。」

伯班克說：「我並不是完全反對暴力，我知道在遊戲敘事和遊戲機制方面，暴力是一個很有效的工具。」 但是他享受在自己制定的規矩下玩遊戲，他也知道還有不少人和他一樣。他覺得開發商應該認識到這個問題，減少對遊戲暴力的過度渲染。

伯班克建議道：「各位開發者，請在遊戲里加入獎勵不開槍的獎盃。這樣玩家才會去嘗試你們設置的其他遊戲機制。而且設計這些獎盃，可以避免那些慢動作殺人的無聊過場。」

作為一個遊戲開發者，伯班克一直都在努力踐行自己的想法。

《首席登陸艙》 圖片來源：Adult Swim

伯班克說：「我參與的遊戲從來沒有涉及寫實武器，但是我參與過一些帶射擊機制的科幻遊戲（最近的一款是 Double Fine 的《首席登陸艙》（Headlander））。在開發團隊里，我因為喜歡提不帶射擊元素的解決方案而出了名，這也引發了一些非常有趣的設計討論。最後我們都會追加很多額外的遊戲機制，如果你是一個和平主義玩家，你不開一槍也能通關。」

伯班克告訴我，哪怕是要他考慮製作一款帶寫實槍戰元素的遊戲都很困難。「如果要我參與這樣的項目，遊戲中的槍支一定要很有分量，而且開槍要能帶來重大後果。遊戲中的角色要對槍作出強烈反應，每當有槍出現，這把槍一定要是這個場景中的焦點。」

「這款遊戲必須只能開一次槍，而且這個開槍的決定將會徹底改變遊戲的故事。」 就像現實生活一樣。

伯班克是在美國南部長大的，他說他有不少朋友和親戚都是負責任的持槍者。但是他也告訴我，他認為美國存在嚴重的槍支暴力問題。「在其他國家旅遊時，我從來不會覺得不安全。但是不管在美國的哪個城市，只要是晚上出門，我都會膽戰心驚，哪怕是白天也一樣。」

伯班克的擔心並非庸人自擾，因為他的家人不止一次遭到槍手的威脅。「停車場槍擊事件發生不到一年時間後，有次我的家人在逛公園的時候，園區突然遭到封鎖，因為公園裡有持槍者遊盪。問題很嚴重，非常嚴重！我們經常會向Everytown等支持槍支管控的團體捐款，希望他們能推動我們的國家進行實質性的槍械改革。」

圖片來源：Everytown

伯班克對於自己的孩子看什麼、玩什麼都非常關心。鑒於家人過去的經歷，他這麼做也情有可原。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孩子的興趣愛好難免會發生改變。對此，伯班克倒是看得很開。

我問他，如果孩子們年紀大一點後迷上了暴力遊戲，他會怎麼辦。他回答我說：「他們的事情應該由他們自己決定。小孩子喜歡一件東西，你越是壓制他們的愛好，他們只會和你越疏遠。我覺得我能做的，就是告訴他們仔細思考自己在遊戲中的所作所為，想想他們做出這些事情，他們的媽媽看到會怎麼想。」

「我兒子（現年9歲，槍擊事件發生時6歲。）就連在朋友家看到 Nerf 槍和水槍都會緊張，所以我不覺得他真的會喜歡上暴力遊戲。至於他們玩什麼，看什麼，我交給他們自己決定。只要是符合他們年齡的事情，我絕對不會進行干涉。」

「但是我可能會對這些不當內容潑些冷水，或者提一些批判性的意見，畢竟當爸爸的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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