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兩項發明危害人類幾十年，自己也死在他的個人傑作之下

1953年，美國一位地質學家發現一件駭人的事情。

他在調查地球年齡時，發現大氣中有大量的鉛。

調查發現，淺層海水的鉛濃度是深層海水的幾百倍。

更嚴重的是，人類的血鉛含量是從前的625倍！

隨後的研究牽扯出一條巨大的利益鏈與一名科學巨人：

發明家托馬斯·米基利曾創造性地將四乙基鉛加入汽油中，大大提高了汽油的利用率。

四乙基鉛成為了汽車行業的新寵，眾多巨頭都斥資投產，四乙基鉛的濫用導致環境中的鉛含量上升。

不過米基利也不是單純的「好心辦壞事」，他一生有上百項發明，僅最出名的兩項就讓他被稱為「歷史上對大氣影響最大的個體生物」。

托馬斯·米基利

他為了掩蓋四乙基鉛的毒害性，將其命名為乙基。

為了證明四乙基鉛「無毒」，當著記者的面猛吸長達一分鐘。

最終，他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才從這一分鐘中緩過來。

隨後，他僅用3天時間就合成了製冷劑氟利昂。

冰箱空調等現代常見的製冷設備，因此走近千家萬戶。

與含鉛汽油不同，這次錯誤確實超出時代認知，但也實實在在給環境帶來壓力。

憑藉這兩項發明，他成功出任美國化學學會的主席。

因為他的出現改變了歷史，被譽為時代的英雄。

可也就短短几十年，他又被世人唾棄。

__________

米基利天生就有「發明家氣息」。

他的父親是一個著名的發明家，據說他還是著名的英國發明家瓦特的後裔。

憑著強大的基因，米基利從小就德智體美樣樣精通。

橄欖球、棒球樣樣拿手，學習同樣毫不費勁。

他不喜歡跟著教科書學，也不喜歡老師教的小技巧。

總是憑著直覺，不經意間就將題目解出來了。

就這樣，米基利平步青雲，考上了名校康奈爾大學。

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機械工程專業，發明家之魂熊熊燃燒。

為了成為一名發明家，他啃透了數學物理基礎，博士畢業之前就幹了好幾份工作。

沒想到畢業後，他進了通用汽車公司，成了一名出色的化學家。

通用汽車公司

他進了通用汽車旗下的研發機構——戴頓實驗室。

戴頓實驗室的創辦者查爾斯·凱特林，被稱為現代工業及研發體系的締造者。

因此米基利雖然走錯了片場，但也算有一個不錯的起步。

查爾斯·凱特林

當時的美國正是汽車工業發展的興盛時期。

福特的T型汽車已經佔據了美國市場的半壁江山。

作為1908年才成立的後輩通用汽車必然要找到一個突破口，蠶食被福特霸佔的汽車市場。

1920年代福特的流水線

對車稍微了解就會知道，汽油通過化油器時被分散成細小的霧滴，與空氣混合進入氣缸。

然後混合氣會被活塞壓縮，溫度猛然上升，再經由火花塞點燃，就能產生巨大的能量。

但汽油的成分燃點不同，諸如正庚烷之類非常容易燃燒，以至於會在氣缸中自燃，產生比混合氣正常燃燒更高的溫度。

高溫產生更強的衝擊波，高於汽車衝程以至於無法被利用，倒會使發動機震動、發響，這就是爆震現象，俗稱「敲缸」。

爆震現象不僅會造成汽油的浪費，更會損害發動機。

如何提高汽油抗爆性能？這又涉及另一個常見的衡量指標——辛烷值（RON）。

工程師們發現，汽油中的異辛烷具有很強的抗爆性，而正庚烷的抗爆性奇差。

因此他們規定異辛烷的辛烷值為100（非上限），正庚烷的辛烷值為0（非下限），作為衡量的辛烷值的對比值。

通過專門的測定機，就可以測出汽油的辛烷值，現在一些國家都用辛烷值命名汽油，例如我國的93#、97#等等。

高汽油抗爆性這一革命性的課題，成了通用搶奪市場的關鍵。

而最容易的方法就是往汽油中加一些特殊的化學物質——汽油抗爆劑。

通用把研究抗爆震劑的光榮任務分配給了米基利所在的戴頓實驗室。

米基利作為名校畢業的高材生，自然也是肩負重任。

米基利在實驗室

機械工程畢業的米基利對化學也是一知半解。

幾年時間裡，他一邊自學化學一邊嘗試實驗。

就這樣，還真讓他找到了一種可以降低爆震現象的物質——碘。

但是出於成本考慮，就算研發出來了也沒幾個人用得起。

可是誰叫米基利是有發明家的優秀基因呢？

經過他的無數次實驗，也找到了不少有效的成分。

他終於發現了其中的一點規律，似乎能起作用的都是一些重元素。

照這個規律，米基利找到了自己一生的伴侶——鉛。

鉛是古老的金屬，它廉價易加工，曾被廣泛使用。

但人們也很早就認識到鉛對人體巨大的傷害。

米基利猜想，或者作為抗爆劑，鉛的危害就沒那麼大了呢？

不過他忘了，古羅馬時代的達官顯貴也輕視了鉛的危害，最後羅馬滅亡了。

古羅馬的鉛制水管

米基利很快合成了一種名為四乙基鉛的化合物。

將這種物質添加在汽油中，只需要添加區區0.1%，就能大大改善汽油的抗爆震性能。

最關鍵的是四乙基鉛的成本低廉，因此通用大為欣喜，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鉛在民眾之間聲望不佳。

為此他們想出了一個方案：將四乙基鉛縮寫成「乙基」蠱惑民眾。

「乙基」

乙基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米基利也成了行業名人。

1922年，美國化學會還專門授予米基利利尼克斯獎章。

次年，通用新成立了一家公司專門生產四乙基鉛，米基利一躍成為副總裁。

但通用對生產效率仍然不滿意，還聯手標準石油公司創辦「四乙基鉛公司」全力生產。

「乙基」的廣告

可開工沒多久，問題就來了。

僅僅兩天，就有五名工廠工人因鉛中毒死亡，媒體頓時炸開了鍋。

作為乙基發明人和公司的副總裁，米基利當然需要公關一下。

他召開了新聞發布會，面對記者們犀利的質問有些招架不住。

還好他早有準備，他拿出一小罐四乙基鉛倒在手上，將其放在鼻子下狠狠吸了一分鐘。

隨後深深呼了一口氣，淡定地對記者說：乙基很安全，我每天都在這種環境下，絲毫不會被它影響。

公關達人，跨界楷模

結果，米基利前腳展示完，後腳就差點暈過去。

米基利也為這一分鐘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花了將近一年的時間才從這次表演中緩過來。

不過，乙基的中毒事件也就被硬生生瞞下來了。

經過好幾年的休養後，米基利重現江湖。

通用公司立刻就給了這位王牌，一個不務正業的新項目——研製製冷劑。

在此前，冰箱所用的製冷劑中含有氨、二氧化硫、丙烷等成分，不僅有毒而且易燃。

1929年，發生在克里夫蘭的一起冰箱製冷劑泄露事故造成了超過100人死亡。

米基利接到任務並沒有馬上著手做實驗。

他先認真研究元素周期表，發現在表右邊的非金屬元素才可以生成氣態的化合物，而且鹵族元素的化合物一般不易燃。

米基利依照這個規律開始做起了合成實驗。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才用三天就找到一種性能優良的新型製冷劑——氟利昂。

狹義上的氟利昂*一般指的是二氟二氯甲烷（R-12）。

它無色無味幾乎沒有毒性，化學性質也非常穩定，而且基本不可燃，幾乎就是完美的製冷劑。

*註：現在使用的製冷劑也叫氟利昂，但不是R-12，以HCFC為主，不會破壞臭氧層，但可能引發溫室效應。

1930年，米基利在美國化學學會上公布了這個發明。

作為久經戰場的老發明家，他當然不會只是簡單的介紹。

這次他故技重施，深吸了一大口氟利昂，對準一支燃燒的蠟燭吹去，狠狠地將它吹滅了。

不得不說米基利確實多才多藝，一下子就將氟利昂的所有特性展示給眾人，當然破壞臭氧層除外。

憑藉氟利昂，米基利再獲大獎，被授予珀金獎章。

眼看著就要走向人生巔峰，成為被世人銘記的偉人。

可是泰極否來，沒幾年，米基利患上了脊髓灰質炎。

落下了嚴重的殘疾，下半輩子只能躺在床上度日。

世界紛紛對米基利的遭遇感到同情和惋惜。

為了讓這位偉大的發明家，在病床上繼續散發他的餘熱。

美國化學學會為他頒發了最高獎，更是讓他出任化學學會的主席和董事。

感受到世人熱切的目光，米基利也不好意思天天躺著了。

於是他設計出了一套能幫助自己翻身的機械裝置，向世人證明自己的機械水平。

正在他沾沾自喜得意的時候，這個精心設計的裝置突然纏住他的脖子。

米基利連求救的機會也沒有，就死於自己偉大的發明。

米基利這一走倒算瀟洒，可他留下的爛攤子依然多次震撼世人。

幾十年後，一位地質學家發現地球大氣中超過90%的鉛來自汽車尾氣。

幾大利益集團也擋不住這鐵一般的事實，四乙基鉛的醜聞終於被公之於世。

而米基利的另一項發明氟利昂也被證實對大氣層有極其巨大的影響，臭氧層被釋放在空氣中的大氣嚴重破壞。

這問題驚動了聯合國，1987年9月16日邀請所屬26個會員國在加拿大蒙特利爾所簽署控制氟利昂使用的環境保護議定書，史稱《蒙特利爾議定書》。

米基利也從一個偉大的發明家，淪落為科技發展史上的罪人。

可是幾十年前對他讚賞有佳的是我們，幾十年後唾棄他的也還是我們。

似乎將科技發展史上的小黑點歸咎於那些發明家們，我們就能夠清白無辜地撇清了曾經作的惡。

所以歷史究竟有沒有對錯？如果有，那錯的又是誰？

*參考資料

Jfiliatrault, The Sad Tale of Thomas Midgley, Jr. (or How One Man Can Make a Difference), 2010.

Ross Pomeroy, The Genial Scientist Who Almost Destroyed the Planet, 2013.

桓二心, 汽油抗爆劑小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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