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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什麼不喜歡「女權主義」

註冊這個公眾號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卻一直沒有正經發點什麼。一來我對長城裡的平台多少是不信任的,總害怕稍不留神,會煩擾了到知乎匿名提問如何評價我的熱心人士,或是驚嚇了自稱黨員我舉報給相關部門的人。畢竟,踩上遵紀守法的輿論高地來動用公權力制裁我,乃至引領烏合之眾把我這種無名小輩批判一番,都是很容易的事情。二來我手握太多議題,好糾結用哪一個來寫開篇;似乎寫著寫著,就淪落為一篇長到不會有人看的畢業論文了。我年紀輕輕,才疏學淺,自然是學不來某些營銷號的風格:蹭熱點議題,抓爆點詞句,甚至造謠生事以煽動烏合之眾。我自認為做不到馬克斯?韋伯口中的「價值中立」,但是我希望自己無愧於初心,無愧於學術。

在開始正文之前,我首先想鄭重感謝一個從傳統上看來非常成功的公眾號(90度鞠躬)。正是這個自稱「說人話的科技頻道」,在今年3月16日發表的一篇(也是截至我發稿時,該公眾號當日五篇推送中唯一一篇)閱讀10萬+文章,促成了我對於開篇的選題,也激勵我終於戰勝了拖延症開始動筆。

英語中有諺語,「Do not judge a book by its cover」,但是看到這篇文章的標題,我依然落入了類似陷阱,以為這會是難得一見的學術科普好文:首先記述從知乎爆出的「涉嫌組織賣淫」案件,其次把責任歸咎於「看似利用女權主義做幌子涉嫌組織賣淫」的人;再次釐清feminism的理論與流派並對feminism在Chinese Mainland受到的誤用與污名化作出反思,最後分析所謂「中華田園女權」存在的問題及其原因並為處境尷尬的「女權主義」指出可能的出路。然而,我明顯誤解了作者的意圖;讀罷全文,我打心眼裡敬佩作者高超的政治覺悟,也深刻反思了自己的錯誤。在《三國演義》中曹操堅持「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在這個承前啟後的偉大新時代,置身於如此嚴酷的政治鬥爭中,我們自然更應該旗幟鮮明講政治,以免被人質疑 「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做了不正確的事情。

以下進入正題,我試圖用這篇文章說明我為什麼不喜歡「女權主義」。這篇文章會分為兩個部分:其一(女權主義:存在歧義的譯名),我會在釐清「女權主義」這個詞的含義、歷史脈絡與現狀的基礎上分析我對此反感的原因;其二(Feminism:不中立的行動派),我會在簡單梳理feminism面臨的矛盾之後陳述自己的一些看法。

1.女權主義:存在歧義的譯名

FEMINISM這個詞,由詞根femin(=womam)加後綴ism(有belief,speech,condition,state,act等含義)構成,上世紀八十年代以譯名「女性主義」進入台灣地區並沿用至今。引進大陸之後,本沿用此譯名,惟自媒體「女權之聲」認為此譯法不能說明其實質,因而改譯為「女權主義」。

首先,我想問:「權」究竟是什麼?我看到這個字會想到權力(power,我個人習慣於用韋伯的定義:「權力是指一個人或一些人在某一社會行動中,甚至是在不顧其他參與這種行動的人進行抵抗情況下實現自己意志的可能性」),權利(rights,與義務相對的概念)和權益(中國特色辭彙,我還沒想好翻譯,我將其理解為與義務在某種意義上割裂的特殊「權利」)三個詞。中文是高語境的語言,很多時候需要通過語境來理解,因此若表述不夠清晰便很容易引起誤解;尤其是在從文言文到白話文的變遷歷程中,若不在意詞義差異可能會帶來麻煩。在《古代漢語詞典》中,「權」的10條釋意中有「權力、權勢」,卻沒有與「權利」或「權益」相關的解釋,畢竟後兩個是晚近才出現的概念。

在這裡我想舉一個值得關注的案例:從《詩經》成書年代開始,「婦」指已婚女性,「女」指未婚女性,鮮有兩字連用的情況出現;直至白話文普及之後,以「婦女」一詞指代「所有女性」的用法才開始為大眾接受。到了近期,竟出現「女生節」和「婦女節」的論戰,依我看不如保留「婦女節」另設「夫士節」(「夫」指已婚男性,「士」指未婚男性;當然這句只是個玩笑,日後有機會我會詳細論述這個議題)。我想說的是,存在「內部矛盾」是很正常的(我將在第二部分詳細論述這一點),但是,如果在別有用心人士的挑撥之下,「內部矛盾」演化成「敵我矛盾」就很可怕了;如果有「不明真相的群眾」因此成為看見「女權」二字就批判一番的那種「為了反對而反對」的「烏合之眾」,那就更可怕了。

其次,我主張:「歧視」應該被定義為「不合理的差別待遇」,因而「性別歧視」意為「因個人性別而受到不合理的差別待遇」,而「待遇」當然不僅僅是被不合理地剝奪了「權」而已,其實包括很豐富的面向。一個簡單的例子是,女性被期望得到更多的保護。誠然,由於生理性別差異,生理女性相比生理男性,不僅體能方面處於相對弱勢,還需要忍受月經、懷孕或是哺乳的不便。沃倫·法雷爾試圖在其著作《男權的神話》中說明,女性相比男性在兵役、低薪高危職業甚至司法實務等等情況下,受到了以「保護」為目的的不合理的優待:本意是想通過差別待遇彌補女性的原本的弱勢,卻導致男性處於弱勢地位。

然而我覺得,這些弱勢男性背後的家庭同樣值得關註:作者並未深究,那些在戰場負傷甚至犧牲的男性,那些從事危險、低薪工作的男性,那些被判有罪的男性,來自怎樣的家庭?他們的媽媽,妻子,女兒,又過著怎樣的生活?在我看來,很多時候並不是簡單的「一方犧牲,另一方獲利」的邏輯;女性被期望獲得(來自外界)更多保護的同時,也必須做出某些「犧牲」。比如,女性被期望「更好地保護自己」,因此必須放棄選擇某些著裝風格、很晚回家與獨自遠行在內的諸多自由;不然一旦出事,女性很容易受到「沒保護好自己,活該」的評價。又比如,女性被期望從事輕鬆的工作「不要太拚命」,但是此類工作實際上是對「母職」的合理化:既然男方工作更忙收入更高,女方自然應該承擔起更多帶孩子做家務之類「無薪」的任務;綜合來看,女方似乎並沒有輕鬆很多。

所以需要思考的是,為了「促進實質平等」(其含義類似中國語境里的「公平」),怎樣的「差別待遇」才算「合理」?這不僅僅是從「權」的層面入手就可以解決的問題。當然,我沒有譴責「女權主義」這個譯名的意思,我只是相信結果比初衷更重要:評價一個譯名質量的指標,是受眾對其實質意義理解與接受的便利程度;如果譯者傳播自身觀點時過於心急,反而會有反效果。我理解且認同更改feminism譯名的初衷,但是新譯名既然去除了其原有的「看似中立性」(我加上「看似」二字是想說明,feminism無論譯名為何,自誕生之日起,就從來都不是與世無爭的中立派;我將在第二部分詳細說明這一點),甚至有限縮其含義的可能,產生歧義也是不可避免的。更讓人擔憂的是,已經有人將「女權主義」理解為與「女性主義」存在顯著差異的詞。

不巧的是,被指控主張「只享受權利、不履行義務」的「中華田園女權」頗受爭議,不少反對者便乾脆把所有帶有女權字樣的言論批判一番。我自知無法改變導致某些人成為「烏合之眾」的習慣,我也相信就算譯名保持「女性主義」不變,誤解與污名也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但是我希望這篇文章可以帶來一點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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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Feminism:不中立的行動派

我在前文提出,「feminism無論譯名為何,自誕生之日起,就從來都不是與世無爭的中立派」,因為我覺得,feminism是一個有自身價值判斷的行動派。正是「價值判斷」的差異,導致其形成了立場不同,有時甚至對立的流派。當然我不是在鼓勵站隊的行為,我是覺得釐清自己的想法很重要。

西方女性主義的來源有兩大思潮:發端於啟蒙運動的自由主義(常稱為「古典自由主義」以與其後其他自由主義流派相區別)與產生自工業革命與法國大革命的社會主義(常稱為「早期社會主義」以區別於當代社會主義流派)。我認為自己的立場以古典自由主義女性主義(classical liberalism feminism)為主又常常偏向基進主義女性主義(radical feminism,其淵源是早期社會主義思潮),但實際上這兩個派別在有些議題上的立場並不吻合,有些時候甚至完全無法認同彼此。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我知道自己面對不同的議題,大多數時候會認同古典自由主義的觀點,有時候也會認同基進主義的觀點,同時古典自由主義也是我分析很多性別以外其他議題常用的理論範式。我覺得重要的是了解自己的處境與理解自己的想法,能對自己的選擇負責並且問心無愧就很好。

在這裡我並不是想梳理女性主義理論與流派的歷史與現狀,畢竟我關注的焦點是「矛盾」,所以讀者能理解起源就夠了(若依然有不清楚之處請自行翻閱初中高中歷史課本,畢竟寫太多也不會有人看)。在進一步了解「內部矛盾」之前,首先我需要釐清「敵我矛盾」:什麼樣的觀點、情境成為了女性主義不止一個流派「共同的敵人」?如果細分起來,其實這並不是一個容易回答的問題;但是,我覺得有一個簡明扼要的答案很適合:保守派。(請自行翻閱初中高中歷史課本並梳理啟蒙運動、工業革命與法國大革命發生的歷史背景、事件經過與影響,並思考:什麼樣的人會對此表示反對?)

是的,「女性主義」不僅僅不中立,而且是激進的,只是激進程度有差異;所以,我才說它是不中立的。中立可以無限逼近絕對(盡量陳述「真實的」事實而避免進行價值判斷),而保守與激進是在比較中得以區分的,這便是「內部矛盾」持續存在的原因了。所以,如果有人對feminism的很多流派都持有負面評價並且言之成理,我會推測這人大約是保守派;如果僅僅不認同某一些流派,我可能會找機會做進一步的判斷。當然,我尊重別人思考的成果與說話的權利,更不會想要把自己的觀點強加給別人。我認識到相比啟蒙運動、工業革命與法國大革命時期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但是已有成就不意味著性別實質平等已經實現;如今的成果,是對前輩努力的見證,甚至是對前輩犧牲的祭奠。

其實我最擔憂的是,對性別議題無感的人似乎挺多:有這麼一些人,在聽說哪裡的女性被拐賣,哪裡的女性被性侵,哪裡的女性吃飯不能上桌等等涉及性別議題的案例時,第一反應可能是慶幸自己沒有遭遇此等厄運,其後也可能會有同情、悲傷、痛苦等情緒體驗,但是並沒有反思結構性問題的習慣。而「社會學的想像力」恰恰在於,認識到看似個人的問題,實際上是社會的歷史的產物。所以,在這篇文章的結尾,我並不想是想號召大家成為feminist;我是希望各位保有理智,多思考個案背後的問題,若條件允許,請嘗試探究成因並提出可能的解決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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