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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讀會:宜賓作家?專版

紙刊呈現009期

【作家導讀】(作家周刊微刊)是由中共遼源市委主管、遼源日報社《作家周刊》編輯部主辦。全國統一刊號:CN22-0010

荏苒

 小鎮花開—慢時光

向順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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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約編輯 楊 角

悅讀會:宜賓作家?專版

楊 角 詩 三 首

自畫像

少不更事。曾經

路上挖坑,陷害過一對趕夜路的情侶

敗於算計,在一棵龜背竹上

刻下數學老師的大名

因為熱愛,把茶花嫁接在紅苕藤上

因為恨,用削鉛筆的火鐮刀子

給一隻老鼠做過絕育手術

後來愛上一位女同學

她是文字的化身。而今三十年過去

仍情有獨鍾,惜書如命。

我有無法更改的偏執

有被詩意反覆叨擾的浮生

峽谷行

峽谷太空。某一瞬間,我感到

它是上蒼留在大地的溶洞

在峽谷行走就是在天上行走

能自己聽到自己的回聲

又一瞬間,我毛骨悚然:峽谷走到了盡頭

我會否像一朵白雲,又重新跌落人間

落日如雷

黃昏有些漫不經心

落日固執

再次砸向西邊的山頂

那裡的天際線因落日撞擊

明顯有一道凹痕

山脈綿延,看得人心生睏倦,那裡隱藏著

太多的撞擊與疼痛

落日如雷

從未砸傷一個好人

但夜晚聽見了英雄遲暮的聲音

楊角,警察。作品散見《人民文學》及八大核心詩刊,收入多種選本,獲過獎。出版個人詩集6部。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23屆高研班學員,宜賓市作家協會副主席,宜賓學院兼職教授。

孟松詩三首孟松詩三首

魔咒

伯父家養有十隻鴨子

夕陽下,我喜歡

看它們叫著一搖一擺走回家的樣子

有時從山那邊的水田裡

經房屋後小路回來

多數時候,它們從門前的水塘

走大路回來

十天前,伯父賣了五隻

剩下的五隻沒事一樣回來

五天前,又賣了三隻

剩下的兩隻還是一搖一擺的回來

昨天,伯父又殺了一隻

剩下的那一隻

傍晚照樣回來了

只是那孤單而空蕩蕩的叫聲

使這個黃昏,更加空曠

埋墳的人

暮色,像一個埋墳的人

它剛埋完遠方的山崗,村子,河流

又轉過身來

一鍬一鍬埋掉身旁那些

低頭走在回家路上的牛群,和羊群

對趕往村尾的那條小路

我親眼所見,它是迎面埋過去的

那一位舉著火把趕路的人

其實,也是它想埋葬的對象

只不過,暮色

對他手上的火把有所顧慮

彷彿他的手裡

提著的,是一把明晃晃的刀

孤兒

「嗯嗯!父親死了

是我去派出所給他銷的戶!」

「嗯嗯!家裡沒人了

我就只有搬到福利院來!」

「嗯嗯!我的媽媽

在三年前父親生病時就走了!」

「嗯嗯!這三年來

一直是我在照顧生病的父親!」

「嗯嗯,我的年紀

現在虛歲只有十二歲!」

讀這則新聞時窗外正在下雪

寫下這些詩句,我的內心已大雪紛飛

孟松,監獄警察,中國詩歌學會會員,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宜賓市作協會員。有文字發表或收入《詩刊》《星星》《詩選刊》《詩潮》《綠風》《中國詩歌》《飛天》《四川文學》《山東文學》《青年作家》《文學港》2013《安徽文學最佳愛情詩選》2014《安徽文學年度詩選》、2015《安徽文學年度詩選》《中國詩歌選》等刊物和選本。2016年7月獲《安徽文學》實力詩人獎。

切風詩三首

冬至那天

冬至那天

鄉下的父親起得很早,用冷水磨刀

磨得跟誰有仇似的

一林竹子長著一副挨千刀的樣子

父親手起刀落,一刀一根

慢慢的兩刀一根

三刀一根……

快吃午飯時間了

我在單位吃火鍋

一筷子酥肉、一筷子蹄子、一筷子土雞

我想多吃點

吃飽了,砍竹子的父親

才有力氣

種藕人家

鄉下張三,世代貧農,守法奉公

家有方塘一畝,保水向陽

可謂良田

自從全民解決了溫飽

自從張三進城打工

觀看了大嬸們跳的廣場舞《荷塘月色》

他決定回家,種藕

良田變成荷塘,開出蓮花

六月十五那晚,張三在田邊轉悠

風吹亂髮,藕藏水底

妻來電:你龜兒子快回來,挖藕還早得很

劫後餘生

兩根鐵軌都長滿了銹

路基,有一生那麼長

躺著的鐵軌,像同床異夢的倆口子

列車駛過,發出轟鳴

像上帝的手,替死不瞑目的愛情,合上雙眼

像英勇就義的誰,某句悲壯的口號

每天,我兩次橫穿鐵道

每次,都像命懸一線般左顧右盼

過後,總有劫後餘生的竊喜

切風,本名王俊,70後,居蜀地,宜賓市作協會員,偶有詩作發表。

王玉詩三首

秋天一再被推遲

桂花和稻穀約好在秋天出閣

經過我濃密的發叢

對於冬,我一無所知

山林交出最後一捆木柴

山谷凝視我,平靜而剋制

沒有更划算的農事了

無論年饉與豐收

每一粒莊稼都不應被輕慢對待

每一粒莊稼

都蓋著太陽的印章

珙桐花

一隻白鳥飛來決定不走了

一百隻白鳥飛來決定不走了

它們沒有相似的白

而森林每天都在認真地梳洗

它認識很多鳥

長在樹上的鳥

似乎也快要學會了飛翔

不急,我可以慢慢等

不急,我可以慢慢等

等石頭老了

等秋風失職

等漫天風箏紛紛復活

等紙張里

走出花、鳥、蟲、魚

沉默太明亮了

閃電比雷聲略瘦一些

我比時間略矮

大約一寸

王玉,女,宜賓市作協理事,有詩作發《星星》詩刊等。

壩壩舞(散文)

——兼憶魯老

周雲和

現在的城市,稍微注目,你就會發現,不要說廣場,只要哪裡有一個壩壩,擺得下音箱,容納得下幾個幾十個人,幾乎就有壩壩舞——一種嶄新的城市娛樂方式,或者說城裡人的文化生活。

隨著音樂的旋律,一對對跳舞的人,如老鷹展翅,或白鴿飛翔,身姿裊娜,腳步蹁躚。當然,大多數跳舞的人,不是成雙成對,而是領舞者怎麼跳,她們便怎麼跳。

宜賓有名詩人魯戌中,我們喊他魯老師;更多時候喊得更節約和傳情達意:魯老。那天晚上,收到魯老的朋友寄來《巴蜀才子潘光武》的書,給他送去。好久沒見了,順便一起吃一個豆花飯吧。他腿摔傷過,行走不方便,我在他樓下不遠的地方,找了一個蒼蠅館子,叫了菜,我說乾脆擺在露天壩壩吃吧。他和瓦寧說可以。

那個地方,正好是合江門廣場邊上的一個坎子上,合江門廣場一覽無餘。剛喝了兩口酒,就見有人在那裡擺放音箱等東西。不一會兒,從各個角落蜂飛蝶舞湧來了很多人;音樂響起,舞就跳起來了。

快三步,慢四步,探戈,華爾茲……各人根據自己的愛好,跳著不同的舞曲。

我和瓦寧邊看,邊對各種舞選了一對跳得最好的來評價。雖然意見相左的時候多,但對一對舞者我們則意見出奇的一致,包括魯老在內。

這一對舞者,女的白上衣,巴茅色超短裙;男的白襯衣,黑褲子。他們配合相當默契,舞姿飄逸洒脫,動作嫻熟優美,令人賞心悅目。

瓦寧說:對於跳舞的人,只能遠觀,不能近看。魯老贊同道:就是要朦朦朧朧的。近了,有的舞跳得好的人,但相貌並不中看。

一會兒,瓦寧的一位朋友來了。加了板凳碗筷,添了酒盅酒杯。我們叫他看壩壩頭的人跳舞。他看了一陣,指著一對跳得非常投入的舞者,發了一個提問:你說那一對是不是夫妻?

瓦寧說肯定不是。

我也贊成這個說法。

瓦寧說:我就和老婆去跳過舞,始終找不到感覺,進入不了情緒,始終有一層隔膜,要別的舞伴才跳得起興趣。男人有一種表現欲,總想表現給女人看。

我說:可能兩個進入情緒中的男女才跳得投入。跳舞就是尋找一種感覺,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微妙感覺。娛樂身心,寵辱皆忘;進入這種境界,就算人生最快樂的事了。

瓦寧說:跳舞的時候,你要想著舞伴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產生一種魔幻的感覺。

也鍛煉身體。

或者說大多數是來鍛煉身體,少數是來尋找感覺。

魯老說:我們住在這裡,離廣場近了,吵雜得很,不安逸,要晚上九點過後才清靜得到。

我說:你這是福地啊。你像我們這樣,在這裡坐著,喝著小酒酒,嚼著花生米;廣場里跳舞的,是在為我們專場演出。

瓦寧說:對,你要把自己想成是唐明皇,下面那一些人是專門為你表演的。

我說:不,唐明皇趕不上我們。我們不想國家大事,無憂無慮,一身輕鬆。關鍵是舞者,不像宮庭里的,是為了生存跳,帶著任務跳,肯定跳得很拘謹,很小心,怕跳錯了,跳亂了,飯碗打倒,甚至老命蝕脫。為我們而舞,他們心情十分放鬆,如魚在水,如鳥在樹,想怎麼跳就怎麼跳,想不跳就可以不跳,沒有絲毫責任和壓力。

我還說:魯老,你要知福享福。每天晚上,飯也吃了,抬一把椅子,泡一杯茶,拿一把摺扇,坐在這裡,二郎腿翹起,不要想著我們給你任命的享受精神待遇的副部級領導,要想到你是大首長,看專場演出,絕對心情舒暢,比唐明皇還唐明皇。

魯老笑著說:就是就是。

天色在一寸一寸地暗,燈光在一分一分地明,舞者們的身姿慢慢變得虛幻朦朧,漸成一片。唯有音樂,激揚時如春江放水,舒緩處若綵綢臨風,在廣場裡面躑躅,在三江上空盤桓……

簡介:周雲和,中國作協會員,宜賓市作家協會主席。已出版文學著作多部,在《北京文學》《當代》《十月》《中國作家》等刊發小說多篇,被《小說選刊》、《中華文學選刊》、《作品與爭鳴》等轉載與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播送,曾獲十月文學特別獎、四川文學獎、四川省「五個一工程」獎。

我是一條狗(小小說)

侯春燕

我是一條狗,一條大白熊狗。我主人叫我貴貴。我主人說了,是高貴的貴,貴族的貴。確實,你看,我的祖先來自古羅馬,出生在法國和西班牙交界的比利牛斯山脈,長得健壯而協調,美麗高雅,莊嚴雄偉,有帝王的高貴儀態。

我自信、溫和、友善。當然,也有例外的時候。比如昨晚。昨晚是周五,快24時了,主人和夫人還沒回家。我已經大半天沒進食了,餓得頭昏眼花。我長聲吆吆地竭力嘶叫,希望主人能聽見我凄慘的呼喚,快點回家。我的嘶叫沒喚回主人,卻招來鄰居的叫罵、威脅:誰家的狗,半夜三更叫死啊?再叫,看老子殺了燙狗肉火鍋……我管不了這麼多,狗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呀!主人,你快些回來吧!

正當我聲嘶力竭感覺快要死掉時,屋門開了。我以為是主人回來了,歡喜地汪了一聲。歡喜早了!是拿著棍子的小區保安和一個不認識的帥哥。我望著保安手裡的棍子,想逃。保安不喜歡我,嫌我總在小區的草坪拉屎,主人沒在時,我沒少挨他的棍子。看見他,我總是主動離他遠遠的。好狗不吃眼前虧,還有,我主人告訴過我,狗與人一樣,要遠小人近君子。保安是個小人,憑守大門那丁點權利,耀武揚威。小區里,不管是公狗還是母狗,都不喜歡他。可是,現在,我卻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我朝牆角縮了縮,哀求地望著與他一起進屋的帥哥。帥哥沒讓我失望,他蹲下身子,摸了摸我頭,說,貴貴,別怕,我是住你對門的小張,昨天剛搬來,是我叫保安開的門。你肯定餓了吧,來,吃東西。小張手裡,拿著我最喜歡的耐威克。

保安和小張出門時,我聽見保安說,你真是個好鄰居啊,小孩都被這狗日的鬧得哭鬧不休了,不生氣不說,還專門來照顧它。

今早,我是被一泡屎脹醒的。昨夜,我吃飽喝足後,就幸福地睡了,主人是啥時回的,我也不知道。我去扒主人的卧室門,好半天,主人才睡眼惺忪地起床給我打開屋門。主人說,貴貴,乖,自個下樓拉屎喲,我還要再睡會。我來不及給主人搖尾,嗖地就竄出門。可是,還是來不及了。一陣痛快淋漓後,我望著眼前的一攤屎尿,心裡很是愧疚。昨夜小張好心喂我,我卻恩將仇報將屎尿拉在他屋門口。正在深刻反省萬分痛恨時,小張的門開了。我趕緊「汪汪」兩聲,提醒小張注意腳下。我不提醒還好,一提醒,小張發現我,高興地喊了聲「貴貴」,就邁步出門,一腳踏在狗屎上,「啪」地摔了。惹禍了!我怕極了,驚恐地連連後腿。我剛到主人家時,還不懂規矩,把尿撒在了陽台上,主人狠狠地打了我一頓。從此,我長了記性,就是憋出尿毒症來,也不在主人屋裡拉屎拉尿。沒想到,我的害怕是多餘的,小張爬起來,跺跺腳,哈哈笑,不錯不錯,今天出門就交狗屎運,一定要去買張彩票!然後溫柔地摸了摸我頭,回身進屋,拿了掃帚和拖把,打掃屋門口。

你真是個好鄰居啊!我汪汪兩聲,學著昨晚保安的話,對小張搖頭擺尾。

晚飯後,主人帶我在小區散步。遠遠地,我看見小張和一個女人牽著個一兩歲的小孩。我想,那一定是昨晚保安口中被我鬧哭了的小張的孩子。想起小張比主人對我還要好,我決定報恩。我不僅有著帝王的高貴儀態,更有帝王的高貴品質,報恩就是高貴品質之一。我雖幫不上他什麼忙,但我可以和他小孩做朋友,逗他小孩開心,陪他小孩快樂成長。於是,我掙脫主人的手,朝小張他們跑去。到了仨人跟前,我踮起後腿,舉起前爪去抱小孩,伸出長長的舌頭親他嫩白嫩白的小臉。可是,我舌頭還沒湊攏小孩的臉,小孩就「哇」地大哭起來,手腳亂舞。與小張一起的女人,狠狠地踢了我肚子一腳。

小張見我跌在地,沒顧及他那哭得緩不過氣來的小孩,趕緊抱起我,摸著我頭說:「貴貴,踢痛沒?」我痛得「汪汪」叫,說不出話來。

女人抱著小孩氣呼呼地走了。小張抱著我,追上去,說:「忍一忍吧,花這麼貴的房租搬到這兒,不就是為了和局長做鄰居好套個近乎么!」

女人望著我,咬牙切齒,就是一條狗!

我伏在小張懷裡,望著女人,汪汪汪,對呀,我就是一條狗,一條大白熊狗啊。」

簡介:侯春燕,女,四川省作協會員,宜賓市作協秘書長。在《意林》《小小說選刊》《百花園》《微型小說選刊》《短篇小說》《羊城晚報》等發表文章100 余篇,曾獲宜賓市第八屆陽翰笙文藝獎、第七屆全國微型小說年度評選三等獎等。

菜市(散文)

梁炳青

菜市往往又叫農貿市場,農民市場。

最先醒來的或許就是菜市。天將曉未曉,菜市裡就有了車轆轤滾動的聲音,捲簾門「咣鐺」的聲音,磨刀的聲音,搬動貨物聲音。到九、十點鐘,各種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混合著,形成不同的聲部:剁肉聲是打擊樂,鵝叫聲是長號;雞的叫聲清越,有著女高音的范兒,鴨的聲音沙啞,屬原生態的唱法。人流像條淤塞的河,空氣中,五味雜陳:有蔥花、芹菜的清香,有泥鰍、魚的腥味,有雞屎鴨屎的臭味。當然,還有人的汗味。

那些菜們,無須包裝,就裝在菜筐里,或攤在地上。有未洗凈的泥還固執地殘留在根部、葉間,個別菜青蟲躲過菜農的眼睛,在葉床上愜意地睡著懶覺。黃瓜黃,綠豆綠,白菜白,青菜青。不說別的,關名字就讓人心生遐想。再看看它們的長相:土豆長得有些邋遢,灰頭土臉,像一個個只知道在地上打滾的娃娃;老南瓜顯得獃頭獃腦;花菜是愛做夢的二八姑娘,把夢想開成一朵朵的花。絲瓜清秀,萵筍清新,豆腐嬌嫩。生薑纖纖玉指,蘿蔔白白胖胖,冬瓜大腹便便。小青椒著一襲青衣,嬌小、玲瓏,大椒則紅袍加身,大氣、富貴。

菜的主人,或蹲或站,也有的將手裡的篾扇、塑料口袋墊在屁股底下。如果是大熱天,他們的肩上或菜挑上常常還搭著張揩汗的帕子。如果是雨天,他們的鞋往往成泥巴鞋,腿成泥腿子。清閑些的,坐著慢慢地捲煙,或者,泡一杯老粗茶。性急的,眼光追隨著每一個從跟前走過的人,口裡喊著:蘿蔔青菜,便宜賣便宜賣!

三天兩天,我就要去菜市。買菜的過程就是鑒別、發現和欣賞的過程。它們長相有別,形態各異。它們有貴賤,但沒有高低。金玉其表、光彩奪目者,或許有著腐朽的內心。其貌不揚、蟲巴爛葉者,往往是最綠色的。買菜里包含著最簡單的經濟學:只買對的,不買貴的。

提著菜滿載而歸的時候,是內心最充實的時候,也是我幸福指數最高的時候。每當我手握一把蔬菜,總會動作輕柔、目光清潔,滿懷溫馨與感激。天有好生之德,地有化育之恩。它們來自山上、田間、地頭,太陽撫摩過,月光沐浴過,雨水滋潤過,清風親吻過。人這一輩子可以不識金玉、瑪瑙,可以沒有香車、寶馬,但不能不識蔬菜,不能離開蔬菜。缺少了蔬菜,我就會面色蒼白、形容憔悴、有氣無力。一把蔬菜,就可以帶給我充實而知足的一天,就算處陋巷,居陋室,一樣可以擊缶而歌,向風而舞。

我常想:一個城市或場鎮的心臟不是機關政府而是菜市,要是有一天菜市上沒了菜,這世界會成甚麼樣子呢!股市震蕩的震源往往就來自菜市。菜市裡懸掛的一塊肉,可能會變成南美洲的一隻扇動著翅膀的蝴蝶,驟然間掀起狂風和巨浪!生活的真相和秘密,或許就層層包裹在一棵白菜的內心裡,看似滿滿的菜籃子里,或許裝的是一兜的無奈和沉重的嘆息。菜市才是經濟的晴雨表和溫度計。發脾氣的時候,它不只是抱怨一句「蒜你很」,往往也會反過來「豆你玩」,甚至「姜你軍」!

去菜市買菜,這應該是一個人生活中必做的功課。只有經常去菜市的人,才掂量得出生活的輕重,才品咂得出生活的滋味。他或許不高貴但絕不卑鄙,不浪漫但絕不虛浮,他或許斤斤計較但一定知好知歹、內心柔軟、心懷感恩!

簡介:梁炳青,教師,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宜賓市作協理事,四川省2015年中青年作家高級培訓班學員。作品散見《十月》《四川文學》《青年作家》《散文百家》《散文選刊》《海外文摘》《奔流》《草原》《參花》《當代人》《成都文藝》《散文詩》《大風》等純文學刊物及《四川日報》等,出版有散文集《後窗》。

江安燒臘

兵點

一個兄弟得知我周末要回江安老家,便對我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記得帶燒臘回市裡給他嘗嘗。令他如此牽腸掛肚的燒臘,正是大名鼎鼎的江安燒臘,雖然他之前從未吃過燒臘,但因為經常聽我念叨燒臘的美味,便產生了一嘗為快的強烈念頭。

燒臘在江安是一種再平凡不過的菜肴,屬於滷菜的一種,滷製過程與其它滷菜也相差無幾,特別之處在於燒臘的佐料,正所謂三分鹵七分料,主料鹵得再好,如果沒有好的佐料提味,燒臘的美味是出不來的。從滷菜到燒臘,變化的不只是叫法,味道更是相去甚遠,烙上了鮮明的江安特色,當它出現在江安以外的地方時,它的名字始終和江安連在一起,叫做江安燒臘。

燒臘在江安已經有幾十年的歷史,之前的主料主要以豬身上的肉為主,豬頭肉,豬蹄、豬耳、豬嘴、豬腸、豬尾,後來慢慢加入了雞、鴨、鵝、兔肉,雞腳、鴨頭還成了燒臘的常料。江安縣城經營燒臘的攤販究竟有多少,沒有人統計過具體的數字,據說有幾百家之多,繁星般分布在江安縣城的大街小巷裡,各家的滷水和滷製過程都差不多,但每家又都有自己獨特的配方,從色、香、味的細微差別中形成自己的特點,吸引不同口味的食客。

主料滷製過程漫長而辛苦,佐料製作更加費時費力,單是佐料的種類就多達十幾種,八角、茴香等香料製作的油酥海椒,再輔以花椒粉、蔥段、蒜粒、姜粒、花生米、食鹽、味精、豆油、麻油等調料,幾乎將川菜里所有的調料一網打盡。這麼多調料調製在一起,它們卻從不相互影響,反而將各種味道的精髓都調製得淋漓盡致,充分滿足每一種味蕾的需求。

好吃的江安人,口味挑剔而嚴謹,而每一份燒臘,都可以根據每位食客的口味特別調和,充分滿足不同食客的不同口味,喜歡咸一點的,可以多加鹽或者豆油;喜歡麻一點的,可以適當多加花椒粉;吃得辣的則多加油酥海椒……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吃辣或麻,那就得事先給攤主打招呼少放油酥海椒或花椒粉,因為每位攤主都從不吝惜添加佐料,一斤肉,加進去半斤調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當濃郁的肉香和濃烈豐富的佐料調和後,燒臘的麻、辣、鮮、香便在晚風中層層蕩漾開來,瀰漫在整個縣城上空,吸引著好吃的江安人,也讓從四面八方來的客人垂涎三尺,一嘗便欲罷不能。

在我們江安,人們去買燒臘,都不說買,而是說割和切,切燒臘,割燒臘。老闆,割一斤核桃肉(豬頭肉里的瘦肉)哈;老闆,切一個(豬)耳朵嘛……響亮的聲音,每天下午四點半以後,都會在小縣城裡四處響起,預示著美味的晚餐時間即將開始。

紅色的海椒,綠色的蔥花,金色的花生米,黑色的花椒,白色的大蒜……五色五味五形,整個世界的美味與美好,朗朗天地乾坤,便都匯聚在了簡單平凡的燒臘之中。還未及入口,燒臘的香味早已順著呼吸湧進嘴裡,滑進胃裡,流淌進每一根血管,吃一口燒臘,喝一口老酒,白天勞作的辛苦便在瞬間消失殆盡了,平凡生活的幸福,也不過如此。

外出的江安人回到江安的第一件事,就是切燒臘吃,一解相思之苦。當江安人去外地工作或求學時,隨身的行囊里,也必定有燒臘的身影。跟隨遊子遠去的,不只是美味的燒臘,更是家鄉的味道與記憶。真空包裝後的燒臘,跟隨著天南海北的江安人,出現在世界各地,誘惑著江安人周圍的每個人。

周日下午,兄弟在電話中再次叮囑,記得切燒臘,我說一直記得呢!一根豬蹄和一斤核桃肉,被我帶上了回市裡的汽車,經過一個小時的行程,燒臘擺上兄弟家的餐桌,帶著純正的江安味道,濃烈熱情,毫無懸念地俘虜了兄弟及其家人的胃,盤光味不盡:果然名不虛傳啊!

四川省宜賓市人大常委會《宜賓人大》編輯部 吳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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