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讀會:宜賓作家?專版
紙刊呈現009期
【作家導讀】(作家周刊微刊)是由中共遼源市委主管、遼源日報社《作家周刊》編輯部主辦。全國統一刊號:CN22-0010
荏苒
小鎮花開—慢時光
向順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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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約編輯 楊 角
悅讀會:宜賓作家?專版
楊 角 詩 三 首
▌自畫像
少不更事。曾經
路上挖坑,陷害過一對趕夜路的情侶
敗於算計,在一棵龜背竹上
刻下數學老師的大名
因為熱愛,把茶花嫁接在紅苕藤上
因為恨,用削鉛筆的火鐮刀子
給一隻老鼠做過絕育手術
後來愛上一位女同學
她是文字的化身。而今三十年過去
仍情有獨鍾,惜書如命。
我有無法更改的偏執
有被詩意反覆叨擾的浮生
▌峽谷行
峽谷太空。某一瞬間,我感到
它是上蒼留在大地的溶洞
在峽谷行走就是在天上行走
能自己聽到自己的回聲
又一瞬間,我毛骨悚然:峽谷走到了盡頭
我會否像一朵白雲,又重新跌落人間
▌落日如雷
黃昏有些漫不經心
落日固執
再次砸向西邊的山頂
那裡的天際線因落日撞擊
明顯有一道凹痕
山脈綿延,看得人心生睏倦,那裡隱藏著
太多的撞擊與疼痛
落日如雷
從未砸傷一個好人
但夜晚聽見了英雄遲暮的聲音
楊角,警察。作品散見《人民文學》及八大核心詩刊,收入多種選本,獲過獎。出版個人詩集6部。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魯迅文學院第23屆高研班學員,宜賓市作家協會副主席,宜賓學院兼職教授。
孟松詩三首孟松詩三首
▌魔咒
伯父家養有十隻鴨子
夕陽下,我喜歡
看它們叫著一搖一擺走回家的樣子
有時從山那邊的水田裡
經房屋後小路回來
多數時候,它們從門前的水塘
走大路回來
十天前,伯父賣了五隻
剩下的五隻沒事一樣回來
五天前,又賣了三隻
剩下的兩隻還是一搖一擺的回來
昨天,伯父又殺了一隻
剩下的那一隻
傍晚照樣回來了
只是那孤單而空蕩蕩的叫聲
使這個黃昏,更加空曠
▌埋墳的人
暮色,像一個埋墳的人
它剛埋完遠方的山崗,村子,河流
又轉過身來
一鍬一鍬埋掉身旁那些
低頭走在回家路上的牛群,和羊群
對趕往村尾的那條小路
我親眼所見,它是迎面埋過去的
那一位舉著火把趕路的人
其實,也是它想埋葬的對象
只不過,暮色
對他手上的火把有所顧慮
彷彿他的手裡
提著的,是一把明晃晃的刀
▌孤兒
「嗯嗯!父親死了
是我去派出所給他銷的戶!」
「嗯嗯!家裡沒人了
我就只有搬到福利院來!」
「嗯嗯!我的媽媽
在三年前父親生病時就走了!」
「嗯嗯!這三年來
一直是我在照顧生病的父親!」
「嗯嗯,我的年紀
現在虛歲只有十二歲!」
讀這則新聞時窗外正在下雪
寫下這些詩句,我的內心已大雪紛飛
孟松,監獄警察,中國詩歌學會會員,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宜賓市作協會員。有文字發表或收入《詩刊》《星星》《詩選刊》《詩潮》《綠風》《中國詩歌》《飛天》《四川文學》《山東文學》《青年作家》《文學港》2013《安徽文學最佳愛情詩選》2014《安徽文學年度詩選》、2015《安徽文學年度詩選》《中國詩歌選》等刊物和選本。2016年7月獲《安徽文學》實力詩人獎。
切風詩三首
▌冬至那天
冬至那天
鄉下的父親起得很早,用冷水磨刀
磨得跟誰有仇似的
一林竹子長著一副挨千刀的樣子
父親手起刀落,一刀一根
慢慢的兩刀一根
三刀一根……
快吃午飯時間了
我在單位吃火鍋
一筷子酥肉、一筷子蹄子、一筷子土雞
我想多吃點
吃飽了,砍竹子的父親
才有力氣
▌種藕人家
鄉下張三,世代貧農,守法奉公
家有方塘一畝,保水向陽
可謂良田
自從全民解決了溫飽
自從張三進城打工
觀看了大嬸們跳的廣場舞《荷塘月色》
他決定回家,種藕
良田變成荷塘,開出蓮花
六月十五那晚,張三在田邊轉悠
風吹亂髮,藕藏水底
妻來電:你龜兒子快回來,挖藕還早得很
▌劫後餘生
兩根鐵軌都長滿了銹
路基,有一生那麼長
躺著的鐵軌,像同床異夢的倆口子
列車駛過,發出轟鳴
像上帝的手,替死不瞑目的愛情,合上雙眼
像英勇就義的誰,某句悲壯的口號
每天,我兩次橫穿鐵道
每次,都像命懸一線般左顧右盼
過後,總有劫後餘生的竊喜
切風,本名王俊,70後,居蜀地,宜賓市作協會員,偶有詩作發表。
王玉詩三首
▌秋天一再被推遲
桂花和稻穀約好在秋天出閣
經過我濃密的發叢
對於冬,我一無所知
山林交出最後一捆木柴
山谷凝視我,平靜而剋制
沒有更划算的農事了
無論年饉與豐收
每一粒莊稼都不應被輕慢對待
每一粒莊稼
都蓋著太陽的印章
▌珙桐花
一隻白鳥飛來決定不走了
一百隻白鳥飛來決定不走了
它們沒有相似的白
而森林每天都在認真地梳洗
它認識很多鳥
長在樹上的鳥
似乎也快要學會了飛翔
▌不急,我可以慢慢等
不急,我可以慢慢等
等石頭老了
等秋風失職
等漫天風箏紛紛復活
等紙張里
走出花、鳥、蟲、魚
沉默太明亮了
閃電比雷聲略瘦一些
我比時間略矮
大約一寸
王玉,女,宜賓市作協理事,有詩作發《星星》詩刊等。
壩壩舞(散文)
——兼憶魯老
周雲和
現在的城市,稍微注目,你就會發現,不要說廣場,只要哪裡有一個壩壩,擺得下音箱,容納得下幾個幾十個人,幾乎就有壩壩舞——一種嶄新的城市娛樂方式,或者說城裡人的文化生活。
隨著音樂的旋律,一對對跳舞的人,如老鷹展翅,或白鴿飛翔,身姿裊娜,腳步蹁躚。當然,大多數跳舞的人,不是成雙成對,而是領舞者怎麼跳,她們便怎麼跳。
宜賓有名詩人魯戌中,我們喊他魯老師;更多時候喊得更節約和傳情達意:魯老。那天晚上,收到魯老的朋友寄來《巴蜀才子潘光武》的書,給他送去。好久沒見了,順便一起吃一個豆花飯吧。他腿摔傷過,行走不方便,我在他樓下不遠的地方,找了一個蒼蠅館子,叫了菜,我說乾脆擺在露天壩壩吃吧。他和瓦寧說可以。
那個地方,正好是合江門廣場邊上的一個坎子上,合江門廣場一覽無餘。剛喝了兩口酒,就見有人在那裡擺放音箱等東西。不一會兒,從各個角落蜂飛蝶舞湧來了很多人;音樂響起,舞就跳起來了。
快三步,慢四步,探戈,華爾茲……各人根據自己的愛好,跳著不同的舞曲。
我和瓦寧邊看,邊對各種舞選了一對跳得最好的來評價。雖然意見相左的時候多,但對一對舞者我們則意見出奇的一致,包括魯老在內。
這一對舞者,女的白上衣,巴茅色超短裙;男的白襯衣,黑褲子。他們配合相當默契,舞姿飄逸洒脫,動作嫻熟優美,令人賞心悅目。
瓦寧說:對於跳舞的人,只能遠觀,不能近看。魯老贊同道:就是要朦朦朧朧的。近了,有的舞跳得好的人,但相貌並不中看。
一會兒,瓦寧的一位朋友來了。加了板凳碗筷,添了酒盅酒杯。我們叫他看壩壩頭的人跳舞。他看了一陣,指著一對跳得非常投入的舞者,發了一個提問:你說那一對是不是夫妻?
瓦寧說肯定不是。
我也贊成這個說法。
瓦寧說:我就和老婆去跳過舞,始終找不到感覺,進入不了情緒,始終有一層隔膜,要別的舞伴才跳得起興趣。男人有一種表現欲,總想表現給女人看。
我說:可能兩個進入情緒中的男女才跳得投入。跳舞就是尋找一種感覺,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微妙感覺。娛樂身心,寵辱皆忘;進入這種境界,就算人生最快樂的事了。
瓦寧說:跳舞的時候,你要想著舞伴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產生一種魔幻的感覺。
也鍛煉身體。
或者說大多數是來鍛煉身體,少數是來尋找感覺。
魯老說:我們住在這裡,離廣場近了,吵雜得很,不安逸,要晚上九點過後才清靜得到。
我說:你這是福地啊。你像我們這樣,在這裡坐著,喝著小酒酒,嚼著花生米;廣場里跳舞的,是在為我們專場演出。
瓦寧說:對,你要把自己想成是唐明皇,下面那一些人是專門為你表演的。
我說:不,唐明皇趕不上我們。我們不想國家大事,無憂無慮,一身輕鬆。關鍵是舞者,不像宮庭里的,是為了生存跳,帶著任務跳,肯定跳得很拘謹,很小心,怕跳錯了,跳亂了,飯碗打倒,甚至老命蝕脫。為我們而舞,他們心情十分放鬆,如魚在水,如鳥在樹,想怎麼跳就怎麼跳,想不跳就可以不跳,沒有絲毫責任和壓力。
我還說:魯老,你要知福享福。每天晚上,飯也吃了,抬一把椅子,泡一杯茶,拿一把摺扇,坐在這裡,二郎腿翹起,不要想著我們給你任命的享受精神待遇的副部級領導,要想到你是大首長,看專場演出,絕對心情舒暢,比唐明皇還唐明皇。
魯老笑著說:就是就是。
天色在一寸一寸地暗,燈光在一分一分地明,舞者們的身姿慢慢變得虛幻朦朧,漸成一片。唯有音樂,激揚時如春江放水,舒緩處若綵綢臨風,在廣場裡面躑躅,在三江上空盤桓……
簡介:周雲和,中國作協會員,宜賓市作家協會主席。已出版文學著作多部,在《北京文學》《當代》《十月》《中國作家》等刊發小說多篇,被《小說選刊》、《中華文學選刊》、《作品與爭鳴》等轉載與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播送,曾獲十月文學特別獎、四川文學獎、四川省「五個一工程」獎。
我是一條狗(小小說)
侯春燕
我是一條狗,一條大白熊狗。我主人叫我貴貴。我主人說了,是高貴的貴,貴族的貴。確實,你看,我的祖先來自古羅馬,出生在法國和西班牙交界的比利牛斯山脈,長得健壯而協調,美麗高雅,莊嚴雄偉,有帝王的高貴儀態。
我自信、溫和、友善。當然,也有例外的時候。比如昨晚。昨晚是周五,快24時了,主人和夫人還沒回家。我已經大半天沒進食了,餓得頭昏眼花。我長聲吆吆地竭力嘶叫,希望主人能聽見我凄慘的呼喚,快點回家。我的嘶叫沒喚回主人,卻招來鄰居的叫罵、威脅:誰家的狗,半夜三更叫死啊?再叫,看老子殺了燙狗肉火鍋……我管不了這麼多,狗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呀!主人,你快些回來吧!
正當我聲嘶力竭感覺快要死掉時,屋門開了。我以為是主人回來了,歡喜地汪了一聲。歡喜早了!是拿著棍子的小區保安和一個不認識的帥哥。我望著保安手裡的棍子,想逃。保安不喜歡我,嫌我總在小區的草坪拉屎,主人沒在時,我沒少挨他的棍子。看見他,我總是主動離他遠遠的。好狗不吃眼前虧,還有,我主人告訴過我,狗與人一樣,要遠小人近君子。保安是個小人,憑守大門那丁點權利,耀武揚威。小區里,不管是公狗還是母狗,都不喜歡他。可是,現在,我卻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我朝牆角縮了縮,哀求地望著與他一起進屋的帥哥。帥哥沒讓我失望,他蹲下身子,摸了摸我頭,說,貴貴,別怕,我是住你對門的小張,昨天剛搬來,是我叫保安開的門。你肯定餓了吧,來,吃東西。小張手裡,拿著我最喜歡的耐威克。
保安和小張出門時,我聽見保安說,你真是個好鄰居啊,小孩都被這狗日的鬧得哭鬧不休了,不生氣不說,還專門來照顧它。
今早,我是被一泡屎脹醒的。昨夜,我吃飽喝足後,就幸福地睡了,主人是啥時回的,我也不知道。我去扒主人的卧室門,好半天,主人才睡眼惺忪地起床給我打開屋門。主人說,貴貴,乖,自個下樓拉屎喲,我還要再睡會。我來不及給主人搖尾,嗖地就竄出門。可是,還是來不及了。一陣痛快淋漓後,我望著眼前的一攤屎尿,心裡很是愧疚。昨夜小張好心喂我,我卻恩將仇報將屎尿拉在他屋門口。正在深刻反省萬分痛恨時,小張的門開了。我趕緊「汪汪」兩聲,提醒小張注意腳下。我不提醒還好,一提醒,小張發現我,高興地喊了聲「貴貴」,就邁步出門,一腳踏在狗屎上,「啪」地摔了。惹禍了!我怕極了,驚恐地連連後腿。我剛到主人家時,還不懂規矩,把尿撒在了陽台上,主人狠狠地打了我一頓。從此,我長了記性,就是憋出尿毒症來,也不在主人屋裡拉屎拉尿。沒想到,我的害怕是多餘的,小張爬起來,跺跺腳,哈哈笑,不錯不錯,今天出門就交狗屎運,一定要去買張彩票!然後溫柔地摸了摸我頭,回身進屋,拿了掃帚和拖把,打掃屋門口。
你真是個好鄰居啊!我汪汪兩聲,學著昨晚保安的話,對小張搖頭擺尾。
晚飯後,主人帶我在小區散步。遠遠地,我看見小張和一個女人牽著個一兩歲的小孩。我想,那一定是昨晚保安口中被我鬧哭了的小張的孩子。想起小張比主人對我還要好,我決定報恩。我不僅有著帝王的高貴儀態,更有帝王的高貴品質,報恩就是高貴品質之一。我雖幫不上他什麼忙,但我可以和他小孩做朋友,逗他小孩開心,陪他小孩快樂成長。於是,我掙脫主人的手,朝小張他們跑去。到了仨人跟前,我踮起後腿,舉起前爪去抱小孩,伸出長長的舌頭親他嫩白嫩白的小臉。可是,我舌頭還沒湊攏小孩的臉,小孩就「哇」地大哭起來,手腳亂舞。與小張一起的女人,狠狠地踢了我肚子一腳。
小張見我跌在地,沒顧及他那哭得緩不過氣來的小孩,趕緊抱起我,摸著我頭說:「貴貴,踢痛沒?」我痛得「汪汪」叫,說不出話來。
女人抱著小孩氣呼呼地走了。小張抱著我,追上去,說:「忍一忍吧,花這麼貴的房租搬到這兒,不就是為了和局長做鄰居好套個近乎么!」
女人望著我,咬牙切齒,就是一條狗!
我伏在小張懷裡,望著女人,汪汪汪,對呀,我就是一條狗,一條大白熊狗啊。」
簡介:侯春燕,女,四川省作協會員,宜賓市作協秘書長。在《意林》《小小說選刊》《百花園》《微型小說選刊》《短篇小說》《羊城晚報》等發表文章100 余篇,曾獲宜賓市第八屆陽翰笙文藝獎、第七屆全國微型小說年度評選三等獎等。
菜市(散文)
梁炳青
菜市往往又叫農貿市場,農民市場。
最先醒來的或許就是菜市。天將曉未曉,菜市裡就有了車轆轤滾動的聲音,捲簾門「咣鐺」的聲音,磨刀的聲音,搬動貨物聲音。到九、十點鐘,各種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混合著,形成不同的聲部:剁肉聲是打擊樂,鵝叫聲是長號;雞的叫聲清越,有著女高音的范兒,鴨的聲音沙啞,屬原生態的唱法。人流像條淤塞的河,空氣中,五味雜陳:有蔥花、芹菜的清香,有泥鰍、魚的腥味,有雞屎鴨屎的臭味。當然,還有人的汗味。
那些菜們,無須包裝,就裝在菜筐里,或攤在地上。有未洗凈的泥還固執地殘留在根部、葉間,個別菜青蟲躲過菜農的眼睛,在葉床上愜意地睡著懶覺。黃瓜黃,綠豆綠,白菜白,青菜青。不說別的,關名字就讓人心生遐想。再看看它們的長相:土豆長得有些邋遢,灰頭土臉,像一個個只知道在地上打滾的娃娃;老南瓜顯得獃頭獃腦;花菜是愛做夢的二八姑娘,把夢想開成一朵朵的花。絲瓜清秀,萵筍清新,豆腐嬌嫩。生薑纖纖玉指,蘿蔔白白胖胖,冬瓜大腹便便。小青椒著一襲青衣,嬌小、玲瓏,大椒則紅袍加身,大氣、富貴。
菜的主人,或蹲或站,也有的將手裡的篾扇、塑料口袋墊在屁股底下。如果是大熱天,他們的肩上或菜挑上常常還搭著張揩汗的帕子。如果是雨天,他們的鞋往往成泥巴鞋,腿成泥腿子。清閑些的,坐著慢慢地捲煙,或者,泡一杯老粗茶。性急的,眼光追隨著每一個從跟前走過的人,口裡喊著:蘿蔔青菜,便宜賣便宜賣!
三天兩天,我就要去菜市。買菜的過程就是鑒別、發現和欣賞的過程。它們長相有別,形態各異。它們有貴賤,但沒有高低。金玉其表、光彩奪目者,或許有著腐朽的內心。其貌不揚、蟲巴爛葉者,往往是最綠色的。買菜里包含著最簡單的經濟學:只買對的,不買貴的。
提著菜滿載而歸的時候,是內心最充實的時候,也是我幸福指數最高的時候。每當我手握一把蔬菜,總會動作輕柔、目光清潔,滿懷溫馨與感激。天有好生之德,地有化育之恩。它們來自山上、田間、地頭,太陽撫摩過,月光沐浴過,雨水滋潤過,清風親吻過。人這一輩子可以不識金玉、瑪瑙,可以沒有香車、寶馬,但不能不識蔬菜,不能離開蔬菜。缺少了蔬菜,我就會面色蒼白、形容憔悴、有氣無力。一把蔬菜,就可以帶給我充實而知足的一天,就算處陋巷,居陋室,一樣可以擊缶而歌,向風而舞。
我常想:一個城市或場鎮的心臟不是機關政府而是菜市,要是有一天菜市上沒了菜,這世界會成甚麼樣子呢!股市震蕩的震源往往就來自菜市。菜市裡懸掛的一塊肉,可能會變成南美洲的一隻扇動著翅膀的蝴蝶,驟然間掀起狂風和巨浪!生活的真相和秘密,或許就層層包裹在一棵白菜的內心裡,看似滿滿的菜籃子里,或許裝的是一兜的無奈和沉重的嘆息。菜市才是經濟的晴雨表和溫度計。發脾氣的時候,它不只是抱怨一句「蒜你很」,往往也會反過來「豆你玩」,甚至「姜你軍」!
去菜市買菜,這應該是一個人生活中必做的功課。只有經常去菜市的人,才掂量得出生活的輕重,才品咂得出生活的滋味。他或許不高貴但絕不卑鄙,不浪漫但絕不虛浮,他或許斤斤計較但一定知好知歹、內心柔軟、心懷感恩!
簡介:梁炳青,教師,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宜賓市作協理事,四川省2015年中青年作家高級培訓班學員。作品散見《十月》《四川文學》《青年作家》《散文百家》《散文選刊》《海外文摘》《奔流》《草原》《參花》《當代人》《成都文藝》《散文詩》《大風》等純文學刊物及《四川日報》等,出版有散文集《後窗》。
江安燒臘
兵點
一個兄弟得知我周末要回江安老家,便對我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記得帶燒臘回市裡給他嘗嘗。令他如此牽腸掛肚的燒臘,正是大名鼎鼎的江安燒臘,雖然他之前從未吃過燒臘,但因為經常聽我念叨燒臘的美味,便產生了一嘗為快的強烈念頭。
燒臘在江安是一種再平凡不過的菜肴,屬於滷菜的一種,滷製過程與其它滷菜也相差無幾,特別之處在於燒臘的佐料,正所謂三分鹵七分料,主料鹵得再好,如果沒有好的佐料提味,燒臘的美味是出不來的。從滷菜到燒臘,變化的不只是叫法,味道更是相去甚遠,烙上了鮮明的江安特色,當它出現在江安以外的地方時,它的名字始終和江安連在一起,叫做江安燒臘。
燒臘在江安已經有幾十年的歷史,之前的主料主要以豬身上的肉為主,豬頭肉,豬蹄、豬耳、豬嘴、豬腸、豬尾,後來慢慢加入了雞、鴨、鵝、兔肉,雞腳、鴨頭還成了燒臘的常料。江安縣城經營燒臘的攤販究竟有多少,沒有人統計過具體的數字,據說有幾百家之多,繁星般分布在江安縣城的大街小巷裡,各家的滷水和滷製過程都差不多,但每家又都有自己獨特的配方,從色、香、味的細微差別中形成自己的特點,吸引不同口味的食客。
主料滷製過程漫長而辛苦,佐料製作更加費時費力,單是佐料的種類就多達十幾種,八角、茴香等香料製作的油酥海椒,再輔以花椒粉、蔥段、蒜粒、姜粒、花生米、食鹽、味精、豆油、麻油等調料,幾乎將川菜里所有的調料一網打盡。這麼多調料調製在一起,它們卻從不相互影響,反而將各種味道的精髓都調製得淋漓盡致,充分滿足每一種味蕾的需求。
好吃的江安人,口味挑剔而嚴謹,而每一份燒臘,都可以根據每位食客的口味特別調和,充分滿足不同食客的不同口味,喜歡咸一點的,可以多加鹽或者豆油;喜歡麻一點的,可以適當多加花椒粉;吃得辣的則多加油酥海椒……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吃辣或麻,那就得事先給攤主打招呼少放油酥海椒或花椒粉,因為每位攤主都從不吝惜添加佐料,一斤肉,加進去半斤調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當濃郁的肉香和濃烈豐富的佐料調和後,燒臘的麻、辣、鮮、香便在晚風中層層蕩漾開來,瀰漫在整個縣城上空,吸引著好吃的江安人,也讓從四面八方來的客人垂涎三尺,一嘗便欲罷不能。
在我們江安,人們去買燒臘,都不說買,而是說割和切,切燒臘,割燒臘。老闆,割一斤核桃肉(豬頭肉里的瘦肉)哈;老闆,切一個(豬)耳朵嘛……響亮的聲音,每天下午四點半以後,都會在小縣城裡四處響起,預示著美味的晚餐時間即將開始。
紅色的海椒,綠色的蔥花,金色的花生米,黑色的花椒,白色的大蒜……五色五味五形,整個世界的美味與美好,朗朗天地乾坤,便都匯聚在了簡單平凡的燒臘之中。還未及入口,燒臘的香味早已順著呼吸湧進嘴裡,滑進胃裡,流淌進每一根血管,吃一口燒臘,喝一口老酒,白天勞作的辛苦便在瞬間消失殆盡了,平凡生活的幸福,也不過如此。
外出的江安人回到江安的第一件事,就是切燒臘吃,一解相思之苦。當江安人去外地工作或求學時,隨身的行囊里,也必定有燒臘的身影。跟隨遊子遠去的,不只是美味的燒臘,更是家鄉的味道與記憶。真空包裝後的燒臘,跟隨著天南海北的江安人,出現在世界各地,誘惑著江安人周圍的每個人。
周日下午,兄弟在電話中再次叮囑,記得切燒臘,我說一直記得呢!一根豬蹄和一斤核桃肉,被我帶上了回市裡的汽車,經過一個小時的行程,燒臘擺上兄弟家的餐桌,帶著純正的江安味道,濃烈熱情,毫無懸念地俘虜了兄弟及其家人的胃,盤光味不盡:果然名不虛傳啊!
四川省宜賓市人大常委會《宜賓人大》編輯部 吳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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