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管窺·老子教人出世嗎?
老子教人出世嗎?
微信上有不少雞湯文章,都在迎合著傳統文化熱的大勢,紛紛以各自視角「解讀」著儒釋道等傳統文化。不少文章都在「教導」人們:入世要學儒家,出世要學道家;要以出世的心態來做入世的事情……
這樣的論述,無不基於這麼一個前提,那就是儒家是入世的人,主張積極作為;道家是出世的人,主張清靜無為。
難道事實真的就是這樣嗎?
以上說法,咋一聽好像沒啥問題,但其實都顯得過於絕對了。細細揣摩,就會發現,那種主張以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的做法,根本就站不住腳,斷不可取。如果一個人想在社會上立身行事,他一定要全身心投入,主動作為,怎麼能夠一邊做事,一邊想著隨時脫身呢?拿著出世的心去做入世的事,怎能做好呢?
從儒、道的本意上講,儒家思想並非完全講入世,道家思想也並非完全講出世。在這裡,如果要論老子是否在教人出世,那麼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雖然在整部《道德經》中,充滿了老子的「無為」思想,但這種「無為」,並非碌碌無為、坐吃山空,而是順其自然,依道行事,不刻意,不做作,不唯我,不折騰。他的目的還是要實現天下大治、百姓康樂、社會和諧,只是要以「無為」為手段、為準則。「為無為,則無不治。」(《道德經》第三章)
但我們往往會以為老子是教人出世的,這大概是受到了老子個人經歷的影響。應當說,於老子這位道家創始人來講,他個人在行為上是出世的,但思想主張卻並非如此。
相傳,老子丟掉周王朝守藏室柱下史的職務,駕著青牛薄板車西出函谷關,遇到函谷關令尹喜,在尹喜的請求之下,作《道德經》。之後隱居起來,正式出世。這是關於老子離開俗世的最流行說法,許多人都相信這是真的。
很明顯,在生活態度上,老子和世俗人的價值取向是完全不同的。如北京大學教授陳鼓應先生所言,世俗之人都在熙熙攘攘,縱情於聲色貨利;而老子則甘於淡泊,只求精神上的提升,顯示出了和世俗人群的疏離感。
同樣,在另一道家重鎮莊子看來,老子雖不喜和俗世之人一樣,但他也有「夥伴」,那便是——神明。莊子說老子是「澹然獨與神明居」(《莊子·天下》)。這還是再說老子與俗世的距離之遠。
據此,有些懶得去讀《道德經》的人就以為,連道家始祖都是出世之人,他肯定也要宣揚一番出世地理論主張。其實這正是一種天大的誤解。
細讀《道德經》,我們會發現,老子與孔子一樣,面對禮崩樂壞,諸侯混戰,他們都在為俗世弊病尋求治理良方,眼在俗世,心也在俗世,只是他們二人所提出的救世藥方,相差很大。
比如,老子就治國問題,提出了「治大國,若烹小鮮」(《道德經》第六十章)的思想。他主張「功遂身退」,把這種做法當做「天之道」(《道德經》第九章),可見他並不反對建功立業,只是這種功業要通過他所認同的路子來實現,並且在完成歷史使命後,要急流勇退,及時脫身,完全退出權力中心。這一點,深受儒家思想影響的大政治家、大軍事家,往往難以做到;而他們的殺身之禍,也多由於沒有接觸或吃透老子思想的真諦。
除了老子的思想主張,他的「入世性」還可從其關注對象、理想期待表現出來。任何思想家在發聲之時,必然會有或明或暗的論述對象、目標聽眾、理想狀態。我們翻閱《道德經》就能看出,老子多次提及過一個群體——當權者。最典型的兩個名頭就是「侯王」和「聖人」。
其中,「侯王」在老子那裡屬於中性詞,這是他的論述對象,或者說討論主體、目標聽眾;而「聖人」在他那裡則屬於褒義詞,他追求的社會恰是聖人之治,因此老子反覆提及「聖人」。
當然了,老子嘴裡的聖人,還不完全等同於孔子嘴裡的聖人——那是指道德偶像。老子的聖人,應當是超拔於萬物之上的理想人格,這樣的聖人,是「道」的載體,是「居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道德經》第二章)的人,是「天下莫能與之爭」(《道德經》第二十二章)的人,是「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道德經》第六十三章)的人,也是「被褐懷玉」(《道德經》第七十章)者、「自知不自見(現),自愛不自貴」(《道德經》第七十二章)者……
老子希望,那些侯王們能夠朝著聖人的方向前進。這顯然屬於一種積極入世的期許。只是在具體的行為上,侯王們要學習聖人們的無為而治、清靜淡泊,看起來好像厭世避世一樣,其實則不然。
可以說,老子非但不教人出世,還教人如何更加智慧、更加高明地去入世。從這個意義上看,道家可謂是老城的儒家、資深的儒家、非主流的儒家。只是人們不能去學習他個人,不能像他那樣瀟洒,駕著或騎著青牛就大化於天地之中了。學習老子,還是要認真遵照他的言論來行事吧。(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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