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符石守護者》到《元能失控》：火花工作室設計師滿宏剛專訪
御宅按：
滿宏剛是一位資深遊戲設計師，由他擔任主策劃的《符石守護者》想必很多朋友耳熟能詳。目前，他正與火花工作室的同仁一道，開發兩款新的遊戲作品。日前，御宅學團隊來到杭州，在他的辦公室和他聊了聊。
*《〈塞爾達傳說〉三十周年藝術設定集》獲得者於文末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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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17年Chinajoy會場，御宅學主編徐辰（左）和滿宏剛（右）合影留念。
御宅學：可否請您聊聊，自己帶團隊進入遊戲行業的契機？
滿宏剛：其實跟Steam平台有很大關係。2008年、09年那會兒，Steam剛剛剛興起，PC平台的遊戲也有了不錯的轉機。鑒於此，國內也需要一個類似的平台，投資方就找到當時還在2K杭州任職的我。經過洽談，我就帶領一個團隊全力投入，這個平台就是現在的杉果。
搭建杉果平台的過程比較順利，但我們打心底里還是想做遊戲產品，雖然做遊戲比做網站、平台要費勁，也更辛苦，可還是放不下，想做。所以我們就參考《地牢爬行》，想試試能不能在這個基礎上進行拓展。其實當時沒什麼特別的想法，一邊做別的項目，一邊給了自己半年時間來研發這個小遊戲。
這個遊戲項目最開始的時候，團隊一共就四個人（程序、策劃、美術都算在內），後來人數最多時達到七個——其實是七個半，因為一位音效人員開發到一半就去美國留學了。其他職務的人員，在開發過程中也是進進出出，最後穩定在六個人左右，才把原型做出來，中間經歷了兩次改版。
御宅學：您說的改版，是指玩法的更改，還是指遊戲整體方向的更改呢？
滿宏剛：美術和玩法都改過。那會兒《文明5》不是剛出來嘛，當時策略遊戲喜歡用六邊形，我們就考慮也做六邊形，但最後還是決定改回四邊形——畢竟相對於《文明》這種大型策略遊戲，我們更注重小而有趣的玩法，不能太複雜，因為多兩個基礎面，研發和遊玩的難度就成倍上來了，會影響玩法。
第二次大改的原因是我們在SteamCN建了一個玩家群。當時它還是一個小社區，不像現在這麼大，人不是很多，但是大家都挺願意分享，玩家也都挺核心的。不過，這對於研發人員來說其實挺痛苦的，之前在2K任職時，我們並非在第一線直接接觸玩家。這次在SteamCN接觸玩家之後發現，他們的需求和我們當時頭腦里的設想完全是兩回事。我覺得自己不能閉門造車，因此又根據玩家的反饋和建議，進行了一次大的修改。
這個項目不大，卻做了一年七個月，中間推翻兩次，成本很高，團隊壓力也很大。好在我們還是把遊戲完成了，這就是《符石守護者》。
■《符石守護者》。
御宅學：研發這個事兒，真是有太多的無法預期。
滿宏剛：對。這個遊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改到最後，玩家會不會喜歡呢？發售前，沒人說得准。我們直到2014年10月份才拿出了最後的版本。
御宅學：《符石守護者》的美術風格很古樸，但這是你們原定的風格嗎？
滿宏剛：不是的，我們的原設更簡樸。我入遊戲這一行，主要是出於對《博德之門》的熱愛，當時也想「一定要做一個《博德之門2》這樣的作品」。後來，我們做的遊戲里也有很多與《博德之門》、《冰風谷》和《異域鎮魂曲》相關的梗。例如《符石守護者》DLC加入的骷髏頭，有些玩家一眼就認出來了。此外，那會說話的劍來自《博德之門2》。此外，有些對話和事件，是在致敬以前我們聚會跑團時的戰鬥記錄。
■《奇異人生：風暴前夕》里的跑團。
御宅學：無論多麼小眾的內容，總會有人喜歡。比如最近剛玩了《奇異人生：風暴前夕》，裡面有個分支事件就是跑團，特傳統。幾個玩家在校園裡擺一個隔板跑自己做的模組，裡面各種梗玩到飛起，特逗。
滿宏剛：說到這個，《無主之地2》的DLC「強襲巨龍堡」給我印象很深，就是惡搞跑團，Tiny Tina當GM，裡面的元素特別癲狂。
■Tiny Tina之強襲巨龍堡。
我們在做《符石守護者》時也是，覺得好玩兒就往裡加，最後還放了一首艾略特的詩。沒想到這些要素帶來的效果很好，很多玩家也會進行反饋、探討，大家都有自己的解釋，遠遠超出我的預想。
御宅學：還有人給《符石守護者》建了wikia百科頁面。
滿宏剛：有一個俄羅斯小夥子特別喜歡這個遊戲，就是他幫我們建的wikia頁面。其實後來的多語言版本跟他也有關係，就是他幫我們聯繫了多國的本地化團隊。
■玩家製作維護的《符石守護者》wikia頁面，共有89個分頁，非常詳盡。
御宅學：這個遊戲做了這麼長時間，那麼您是一開始就定好了發行渠道，還是在在研發時，甚至完成後再尋找發行渠道呢？現在很多遊戲的內容過硬，卻很容易都卡在發行這一關。
滿宏剛：當時我們完全沒有發行渠道，是自己發行的，就是這麼愣……也沒多想，就在Steam平台註冊後，發了英語版和中文版。
御宅學：也就是說，在發行的時候已經完成了英文版本？
滿宏剛：對，是我們自己請翻譯做的，他叫文森特，來自加拿大，是個中國通。考慮到遊戲的風格，他還特別用到比較古老的英文詞句，所以英文版做得比較順利。
其他語種是後來添加的，出了一些狀況，特別是德語版。德語翻譯特別容易出錯，而且部分單詞很長，會導致內容無法在UI上完全顯示，體驗就非常不好。德語玩家對精確性要求非常高，我們做了第一版德語版放出時，自己覺得已經可以了，但很多德語玩家留言反饋說翻譯不佳，覺得自己是個假德國人假奧地利人，後來我們又做了多次修訂。
在這裡我們要深深感謝這些提出建議反饋的玩家，他們在Steam上還義務做了遊戲攻略，非常全面，幫我們把每個怪物都寫了很長的介紹。原本我們只寫了怪物的特殊能力、攻擊力等要素，就是純數值，但玩家給五十多個怪物都加了特別長的描述，很豐富。
這是我們做遊戲之前完全沒有想到的。包括wikia也寫得非常詳細，看得出熱情很高，也有很多遊戲主播樂於直播玩《符石守護者》的內容。當時我們也很驚訝。
■《符石守護者》。
御宅學：這個遊戲當時價格也很親民，我記得是人民幣三十多元。
滿宏剛：基礎版推出時售價是九美元，可能還有個初始打折。
御宅學：自己發行的話，推出之後是如何讓玩家搜索到的呢？感覺會有些壓力。
滿宏剛：這確實是個問題。我們先是在國外的獨立遊戲論壇EDDD放了一個版本，這個論壇挺小眾的，但影響力還可以，很多有名的獨立遊戲都是從那裡出來的。後來我們的遊戲也被選為年度編輯之選，這對之後的推廣有些幫助。那時候Steam還沒有現在這種「根據你的愛好來推送」的機制，而是大家看到的都一樣。
有意思的是，我們在2015年3月23日上了Steam，正好趕上2K一個活動。結果給我們放在了一塊兒，上面是2K的banner，下面就是我們的遊戲。因為沒有個性的推薦機制，看2K banner的用戶幾乎都看到了底下我們的遊戲，這個效果持續了十多天。而且同時我們也上了杉果平台。
要是換到現在，不會有這麼多人第一時間注意到我們的產品。
御宅學：這對銷售很有好處啊。
滿宏剛：對，銷量還可以。起初抱怨蠻多，我們也挺害怕的。畢竟，玩家好評往往就是點個贊，倒是差評會附帶說很多，站在我們的角度，一眼看去就都是差評，心慌了。
御宅學：但這說明大家玩兒得很認真。
滿宏剛：對，乍一看差評很多，但仔細瀏覽後，發現差評反饋里有很多非常有見地的建設性意見，我們也據此做了多方修訂。
御宅學：在《符石守護者》後，您和同事又成立了火花工作室。能否為我們介紹一下這個新的工作室？
滿宏剛：火花工作室的同時其實都是老朋友了，好多人都已一起打拚了七八年，我們想再做一款Roguelike的合作類遊戲。現在獨立遊戲很多，但是合作類型遊戲很少，我希望新作的玩法不是偏向競技對抗，而是合作。
■《元能失控 - L.E.A.K.》初期概念海報，當時還叫做《次元危機小隊》。
御宅學：新的項目進展如何？有暫定的名稱嗎？
滿宏剛：起初叫《次元危機小隊》，後來改稱為《元能失控 - L.E.A.K.》。
我們先是花四個月的時間做了一個小的原型，包括戰鬥與多人合作，但是最重要的生存部分沒加進去，當時就是為美術風格做了一個展示。至於遊戲的玩法，就是希望各位玩家能夠在壓力下一起解決問題。我們還是比較擅長做隨機元素的，當然不是像《暗黑破壞神》那種，而是在一個限定的情境下，打造出多樣玩法。簡而言之，我們希望做出的，是一款小而美的、帶有隨機性的生存遊戲。
■《元能失控 - L.E.A.K.》。
御宅學：人員全都在這一個項目里？
滿宏剛：目前還有另一個項目，所以我們安排得比較緊。因為人也少嘛，只有七個人。先說說《元能失控》吧，爭取今年上半年能夠出來，會先放出測試版本，徵詢玩家意見，留出調整的時間。之前的經驗告訴我們，開發者的想法和玩家的想法肯定不一樣，所以有些體驗要素必須根據玩家的反饋來反覆打磨。
御宅學：可否請您談談自己對Roguelike這個概念的看法？
滿宏剛：這個概念其實很早就有了，Rogue是一個遊戲，所以Roguelike就是「像這一類的遊戲」，有點兒像隨機生成的RPG，有大量的隨機事件。其實嚴格按照原教旨主義來講，現在的大多數此類遊戲都不能叫Roguelike。之前相關人士開了個會，訂了個「柏林協議」，指出只有符合某些規則才能叫Roguelike遊戲，比如採用回合制、單人遊玩、永久死亡懲罰等等。
按這個標準，我們手上的這個項目基本不算Roguelike，應該叫Roguelikelike。
至於這類遊戲的特點，在設計里有個概念叫「emergent gameplay」，即「湧現性遊戲玩法」，意思是用極少規則生成大量玩法。其中最簡單的例子可能是象棋，有簡單的規則，但玩法非常多，圍棋可能看起來更單純，但玩法的湧現性就更強。
我們希望給玩家一定的規則和環境，讓他們根據遇到的隨機事件來自己生成劇情和體驗。這是一款多人遊戲，希望玩家們能在遊玩時一起向著一個方向努力，但每次努力的過程又都不太一樣，每次情景和體驗都不一樣。
御宅學：這是否會增加遊戲開發的難度呢？畢竟要保障隨機性，而UI和關卡的製作也會變得更複雜吧？
滿宏剛：對。需要隨機生成大量要素，還要保證要素組合能嚴絲合縫。不過好處在於，可以在較小的體量內，做到反覆遊玩。
御宅學：從WePlay展會上玩到的版本來看，遊戲應該是科幻背景吧？
滿宏剛：是的，雖然我個人很喜歡奇幻風格，但是這次是主打科幻元素。一方面是因為背景設定更適合科幻體系，還有就是我們逐漸發現科幻還有很多可以挖掘，也想做得幽默一些。之前《符石守護者》整體還是比較老派的硬核風，隨便拿出來一個要素就是上世紀末的。這次就更活潑、新潮一點，希望更多的人能玩到。
御宅學：這次還是在Steam發行嗎？
滿宏剛：是的，而且在國內會由勺子遊戲發行，也會上主機平台。現在國行主機也都進來了嘛。
御宅學：開發時間有多久了？
滿宏剛：項目是從2017年3月開始的到現在有半年了，為7月的Chinajoy出了一個版本，10月的WePlay展會上又出了新版本。
■獨立營第二日清晨，熬夜熬得七葷八素的火花小隊在會場入口留影。
御宅學：您剛才提到，除《元能失控》外，團隊還有一個項目，方便透露一下內容嗎？
滿宏剛：哈哈，其實這個項目和去年年底的獨立營-Indie Camp有關。那個活動是TapTap和心動網路在上海合辦的，報名的團隊需要以有限的人手，在48小時內做出一個可玩的遊戲，挑戰性很強也很刺激。我也和同事報名組個幾個隊參加，最後《逆焰》組拿了最佳遊戲獎。
御宅學：從設計到做出可玩版本48小時？
滿宏剛：對，特別緊，做完後我平躺了兩天才緩過來。之前原本不敢參加，就是怕累到脫髮，現在看來一拳超人不可避。
御宅學：察覺。
滿宏剛：TapTap這個比賽我們看到的時候還是比較猶豫的，因為手頭項目時間還是比較緊，後來老闆說去一下，也算交流交流，大家商量去就多去幾個，所以我們一共去了三組，除了《逆焰》之外，其他兩個《部落沖雞》和《小火人》也入圍了最後的評審階段。
總結來說我們的優勢在於經驗，劣勢在於體力方面，其他幾個人在回去之後也有好幾天緩不過來。去了之後才知道這次比賽挺大的，總共有大約四百人參加，總共一百多個組。比較誇張的是有的一個公司就去了幾十人。比賽的主題是「篝火」，我想得做點不一樣的東西，因為我很久沒有做解密遊戲了，夾了點私心，心想反正比賽又不是立項，不如做個解密遊戲。剩下的遊戲思路上的問題倒是還好辦，下定做什麼反而是比較難的工作。
■Day 1.
■Day 2...
我們這幾個應該比賽里還算比較拼的，第一天後半夜還堅持戰鬥的幾組人裡面我們都在，所以最後一天主辦方要求提交照片的時候，我們都是頂著浮腫和黑眼圈在外面照的，因為當時12月份，外面還比較冷，人能精神一點。
後來很多人反應我現場冷幽默效果特別好，包括祝佳音老師在內，其實是心裡慌得不行，因為我們事先不知道每個演示只有4分鐘，而整個DEMO總共有6個關卡，4分鐘內解釋機制加演示關卡時間還是非常緊張的，還好我們程序員說之前調試的時候做了個跳關的debug功能，可以按Z跳關，我們商量有演示時間不夠的時候，我們就跳關。我們覺著最後一關的敘事性完整還是挺重要的，一定要演示出來。
演示的時候，我負責解釋和演講，另一個美術同學負責操作演示。輪到我們演示的時候因為HDMI線的接觸有點毛病，調試了一下，還是稍微耽誤了點時間，演示到倒數第二關的時候，我看到底下工作人員已經舉倒計時牌了，我就說這關跳掉吧。然後我們美術這個朋友用北方話講就特別「軸」，一定要玩過去，一直在反覆嘗試，然後我就有點急了，我說：「跳關啊，胖虎，按Z跳關」，胖虎是因為我們隊名字叫哆啦A夢隊，正好這個同事的外號也是胖虎。
結果這個現場效果特別好，大家都爆笑了起來，正好我們遊戲也演示結束了，雖然結果順利，但我心裡其實虛的不行。倒是胖虎下台之後真的火了，從QQ群里到網路上，都是喊他讓他跳關的。
另外就是心動這次籌備的各個方面都挺好的，從場地到飲食提供都很棒，唯一有點遺憾的地方就是沒有錄像，本來想要個視頻分享給我老爸老媽，畢竟做遊戲難得有個露臉的時候，哈哈。
這個遊戲需要玩家用弓箭點燃遠處的篝火，進行尋路，並通過時間回溯系統達成目標。回來後，大家覺得作品本身挺有意思的，就打算把它打磨成一個遊戲產品，目前也正在進行，會由勺子遊戲發行。在TapTap網站上已經開了信息頁面，裡面有試玩版的下載，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看看，歡迎指正反饋！
御宅學：謝謝您接受我們的採訪，期待這兩部新作發行啦。
滿宏剛：一定，但說不定還會拖一陣子，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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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爾達傳說〉三十周年藝術設定集》獲獎者#
@bzzzzz
labo第x彈，塞爾達傳說version 迷宮自己動手做，機關木偶，紙板房間，配合joycon體感，hd震動，紅外鏡頭，享受解密的樂趣。 製作，遊玩，理解。labo的理念加上傳統塞爾達箱庭迷宮，做塞爾達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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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范克里夫大尉
編輯：范克里夫大尉
視覺：李九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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