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十二條屏》為何如此貴

2017年12月17日晚，在北京保利2017年秋拍上，齊白石的《山水十二條屏》，拍出了約9.3億元人民幣的高價，折算成美元也超過了１億美元。過億美元的藝術品，在世界藝術品市場上也屬於鳳毛麟角，因此格外引人關注。齊白石的這套《山水十二條屏》為何這麼貴？是市場炒作，價格虛高，還是貨真價實，體現了中國藝術品應有的價值？

只要藝術品市場上一有高價的作品成交，總有人會認為是炒作。的確，炒作是藝術品市場上司空見慣的手段。炒作的目的是為了拉升某位藝術家作品的整體價格，它是一個系統工程，只抬高一件作品的價格還不行，必須把某位藝術家在市場上出現的大部分作品的價格都抬起來，而且還要有時間的持續性，因此，炒作的成本是極其高昂的，炒家只有在手上握有某位藝術家的大部分作品時，他才願意去炒。

事實上，在世藝術家與其代理商聯手炒作的現象非常普遍。但是，對於已經離世很久的藝術家，如果作品很有市場，那麼作品早就流散各地了，誰也無法集中擁有他大部分的作品，尤其對於類似齊白石這樣的一線名家，去炒作價格，炒家的獲利很有限，弄不好，就充當了活雷鋒，只能為他人做嫁衣裳。

不過，離世藝術家的作品，倒是常常在拍賣市場上有虛假成交的現象，但這種現象不能稱為炒作。虛假成交大概有兩種情況：一是買家不守信用，拍下拍品卻不付款；二是拍賣行為了吸引客戶，把標的物的價格定得遠低於保留價，讓委託方參與頂價，所以，很多拍品看似落槌了，實際並未成交。

這件齊白石的《山水十二條屏》有沒有可能是虛假成交？筆者以為可能性不大，原因有二：其一，這件作品在夜場上拍，買家需要繳納高額保證金才能領牌，拍下而不付款，巨額保證金就要打水漂。其二，這件作品拍賣時，競爭頗為激烈，溢價了一倍，幾個億的標的物如此頂價，不符合常情。況且一件舉世關注的藝術品，稅務部門也會關注，競爭對手也會關注，拍賣公司不太敢如此膽大妄為。

那麼，是什麼因素使這件《山水十二條屏》在拍場上衝到如此高的價位呢？

大作品，很稀有

這件作品的確非常大，是一套組畫，從外觀上就容易讓人震撼，洋洋洒洒十二張作品，每一張作品尺幅都接近8平尺，而且每張作品都有款識，可以獨立成幅。如果把這套作品分成十二件，那麼，每件作品的價格也就幾千萬元，這個價格在齊白石的山水畫作品中一點不稀罕，更何況，湊成十二條屏這樣的組畫，價格是要成倍增長的。

十二條屏這種形式，在齊白石一生的創作中都極為少見，而山水題材的十二條屏更是少之又少，目前已知的只有兩套：一套是齊白石1932年為四川軍長王纘緒所畫，現藏於重慶博物館，已經不可能在市場上流通了；這套是齊白石1925年為當時北平名醫陳子林所畫，是市場上唯一可以流通的一套，一旦錯過，可能永無機會，所以極大地刺激了藏家的收藏慾望。

風格成熟，技藝高超

這件《山水十二條屏》創作於1925年，齊白石時年63歲，已經完成了衰年變法（指一個藝術家在暮年時段對自我藝術進行再次改造或徹底革新），正是創作的黃金年齡，積累已很豐厚，精力又未衰退，所以保證了十二條屏這種巨制能夠神氣貫通、和諧統一。這種粗筆路的寫意山水，要畫成那麼多條的組畫，不是太容易的，光單件畫精彩還不行，還要兼顧整體統一，不能雷同單調，否則極易讓人產生拼湊、雜亂的感覺。齊白石巧妙地處理了山與水在畫面中的位置，使整件作品產生開合、疏密的變化，讓人在觀看過程中感到鬆弛有度，趣味橫生。

這十二條屏中，有幾件以畫山為主，用墨濃重，重在刻畫山之崇高、厚重；有幾件以畫水為主，重在表現水的空闊、遼遠，類似一陰一陽、一剛一柔，融合交匯，變化萬端。正是這種高超的技藝，讓人產生由衷的喜愛，吸引了多個藏家參與競買。

著錄眾多、文獻資料齊備

收藏字畫，藏家最忌憚的就是贗品，有了著錄、文獻這類客觀證據，可以排除贗品的可能，買家就願意出重金大膽競買。這件作品最早的資料可以追溯到1954年，中國美術家協會舉辦了「齊白石繪畫展覽會」，這件作品公開展出，當時齊白石還在世，作品肯定得到齊白石的認可。1955年中央新聞記錄電影製片廠拍攝的《畫家齊白石》，記錄了這次展覽的情況。此後，還有好幾次有關齊白石的展覽，都出現了這件作品。

這件作品的著錄更多，從1954年開始，權威著錄達幾十次，有些著錄是選用整件作品，有些是選擇其中的一屏或者幾屏，因此，可以這麼說，這件作品在真偽問題上，不存在半點爭議。

從未交易，神秘而新鮮

現在資訊發達，市場上交易的作品都有案可查，尤其拍賣場上交易的作品，都有記錄。幾乎所有藏家都有這樣的心理：不喜歡頻繁上拍的作品。頻繁上拍的作品，被稱為「老面孔」，老面孔的拍品，一是失去了新鮮感，二是之前的交易記錄會作為一種參照，抑制買家的出價熱情。這件《山水十二條屏》，從未在拍賣市場露過臉，甫一出現，自然萬眾矚目，出價也沒有心理障礙，很容易一路拍出天價。

傳承過程有故事

這件作品的上款人為陳子林，陳子林是民國年間的北平名醫，身份非同一般，蔡元培、張大千、徐悲鴻等人都請他看過病。據齊白石自述，1925年2月底，他生了一場大病，七天七夜不省人事，直到一個多月後才痊癒，算是大難不死，這與陳子林的醫治密不可分。

也許出於感激之情，在這一年的中秋之後，天氣略為涼爽，齊白石就為陳子林創作了這件巨制。陳子林對這件作品極為珍愛，收藏了24年。直到1955年，陳子林年近古稀時，他才將這件作品出手，售價4.5萬新台幣，當時普通人家的月收入不過幾十新台幣，4.5萬新台幣絕對是個天價，一般人根本沒有這個財力購買。

傳說張汀見到這件作品時，激動得雙腿跪地，愛不釋手，無奈沒有這個財力，最後被黃琪翔、郭秀儀夫婦購藏，黃琪翔是投誠的國民黨上將，郭秀儀是齊白石入室弟子。到了1989年，黃琪翔已經離世，台灣長流畫廊成功說動郭秀儀，欲以3000萬新台幣購買此畫，3000萬新台幣當時也是天價，長流畫廊雖然實力雄厚，但也拿不出這麼多錢，只好逐條購買，前後用了三個多月才購齊十二條屏，至此以後，此畫再無露面，一直到此次上拍。

曠世之作，自然不同凡響，也只有天價才與它的身份相匹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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