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拆拆拆,老房子怎麼死裡逃生?
在舉國上下城市化大運動中,有倖存下來的老社區嗎?
有,但是不多。包頭就有一個。
時間回到上世紀50年代。
全國各地的年輕人正湧向包頭:聽說新建的包鋼長招人,而且是職工!
那時,你只要有一紙證明,不管是結婚證,還是交團費的單據,就可以在這個蘇聯援建的「新潮」企業里,為國出力。
但一個草原城市,怎麼容納這麼多新移民呢?
包頭學習蘇聯,建造了「街坊」,配備有幼兒園、商店、運動場等。批量化的街坊,吸納了大量的新移民。
1956年建成的32號街坊, 位於鋼鐵大街與白雲路交匯口西北角,是包頭第一次批量建造的房屋。
三層小樓,磚紅外牆,屋頂裝飾著三角形山花,門前修了別處沒有的柏油路。能住進「蘇聯樓」,是莫大的榮譽。
在包鋼,只有領導、勞動模範和高級技工能住進這裡。
他們從五湖四海而來,把32號街坊變成了家。
36棟居民樓,和樓前樓後的楊樹,是他們的小世界。
夏天,風吹樹葉沙沙響,嗦著5分錢一根的奶油冰棍,是那個物質匱乏年代最暢快的時刻。
樓間的空地上,女孩們跳皮筋、跳房子、丟羊骨頭玩;
男孩們扇煙盒、玩彈弓、騎馬乾仗。一生中最要好的朋友,幾乎都在那時候認識的。
停課鬧革命的日子,批鬥大會從車間鬧到了街坊空地。
時代洪流交織著個人命運,32號不僅是見證者,更是一起成長的老夥計。
趙彩香如今年過九旬,從1957年搬進32號,已經61年了。
她說:「我的兩個孫子都是在這裡出生的,這裡有太多的記憶。」
歷史向前,市場經濟開始,門前的鋼鐵大街拓寬成了10車道,一座座高樓拔地而起。
32號周圍建起了包頭百貨大樓、王府井等大商場,這裡成了包頭的黃金地段。
與周邊的繁華相比,32號街坊就像一位晚景凄涼的老人家:電線老化,夏天漏雨,冬天暖氣不暖,還經常停水。
一到冬天,住在三樓的張大爺總擔心屋頂的瓦片會掉下來。
1996年,包頭地震。32號只倒了幾個煙囪,頑強地保護著身下的包鋼人。
但推土機可比地震厲害多了。同時期落成的街坊陸續被列為「棚戶區」,很快都成了一堆瓦礫。
2004年至2016年間,呼得木林大街1號和2號的變化。
地理位置優越的32號街坊,自然也成了房企眼中的「香餑餑」。
這個曾經的家園,突然面臨著生死抉擇。就連它守護的居民們,都分成了兩派:
支持拆遷的,一邊罵這裡「髒亂差「「老掉牙」,一邊等拆遷拿賠償。
反對拆遷的,多是有感情的老居民。他們寧願老死在街坊里,也不願搬離。
正在兩種聲音爭持不下時,一群香港人打破了平衡。
2009年,一個香港房企進到32號,花了兩三個月進行精確的測量計算,得出一個結論:這裡拆遷無法贏利!
又有好幾家房地產企業來測算,結果和香港的那家一樣:不賺錢!
就這樣,這個60歲的老夥計,死裡逃生。
2014年4月,包頭政府學習瀋陽一個類似小區的改造,把32號街坊作為歷史遺存,進行了保護性修繕改造。
換水暖電,換磚瓦,換窗框,刷綠漆……陪著包鋼人走了60年的老街坊,彷彿又回到當初建設時的熱鬧。
簡·雅各布斯在《美國大城市的死與生》說:「老建築對於城市是如此不可或缺……所謂的老建築,我說不是博物館之類的老建築,也不是那些需要昂貴修復的器宇軒昂的老建築,而是很多普通的、貌不驚人和價值不高的老建築,包括些破舊的老建築。」
正是這些老建築,留住了多樣的居民,讓城市因為多樣性,充滿了活力。
32號街坊正是這樣破舊的老建築。在一個甲子里,它見證著一座城市從0到1,從計劃經濟到市場經濟,守護著從全國各地而來落地生根的新包頭人。
歷史總是充滿戲劇性。在金錢當道的社會裡,32號街坊卻因為金錢而逃過一劫,成了國內罕見的完整保留下來的社區。
死裡逃生的32號,也能為這些守護了一個輪迴的人們,繼續守護下去。
活了大半輩子,深諳世事。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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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對不起,我想回家還真不是為了你
※一個城市成為墓地只需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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