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 元夕》後面的宋朝繁華,很易碎
前幾天,老音樂人陳彼得先生復出,演唱了一首辛棄疾的《青玉案·元夕》。我的朋友圈都在刷這條消息。以前我看過浙江衛視的紀錄片《南宋》,片尾曲也是辛棄疾的《青玉案·元夕》,印象十分深刻。不知陳彼得版的《青玉案·元夕》,是不是唱得比《南宋》紀錄片版的《青玉案·元夕》更動人。便找來聽了一下,覺得陳彼得版本的遜色太多。
我將音樂鏈接搬過來,諸位不妨鑒賞一下。
陳彼得版《青玉案·元夕》:
青玉案·元夕
經典詠流傳 第6期
陳彼得
00:00/04:38
《南宋》紀錄片版《青玉案·元夕》:
青玉案 元夕
哈輝
00:00/02:19
不過,我並無意於比較兩首《青玉案·元夕》歌曲的優劣,而是想借題講講《青玉案·元夕》詞後面的宋朝繁華。先將詞抄出
辛棄疾《青玉案?元夕》: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此詞上半闕主要是寫元宵的花燈,「花千樹」,「星如雨」,都是指絢爛如夏花、璀璨如繁星的燈飾。宋時元宵節,民間要連續放五夜花燈,從正月十四到正月十六。南宋後期,又增加一夜,從正月十三日就開始放燈。
放燈期間,「家家燈火,處處管弦」,燈品至多,精妙絕倫,有走馬燈,「馬騎人物,旋轉如飛」;有珠子燈,「以五色珠為網,下垂流蘇,或為龍船、鳳輦、樓台故事」;有羊皮燈,「鏃鏤精巧,五色妝染,如影戲之法」;有「無骨燈」,渾然是一個大玻璃球,非常奇巧;有一種名為「大屏」的巨型燈,「灌水轉機,百物活動」,用水力驅動旋轉。還有燈球、燈槊、絹燈籠、日月燈、詩牌絹燈、鏡燈、字燈、馬騎燈、鳳燈、水燈、硫璃燈、影燈,等等,燈品之多,讓人目不暇接。
詞的下半闕則是寫觀賞花燈的姑娘,「蛾兒」,「雪柳」,「黃金縷」,都是宋時流行的女性頭飾,周密的《武林舊事》說:「元夕節物,婦人皆戴珠翠、鬧蛾、玉梅、雪柳、菩提葉、燈球、銷金合、蟬貂袖、項帕,而衣多尚白,蓋月下所宜也。」這裡詩人借用女性頭飾來指代觀燈的盛妝少女。
宋朝元夕,「華燈寶炬,月色花光」,比月色更迷人的是人間的燈火,比華燈更動人的是觀燈的少女。每當華燈初上,宋朝的姑娘們都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門看花燈,逛夜市,盡興遊玩。逛街看燈的女子之多,從一個細節可以看出來:每晚人散之後,許多人都會持燈出來照路拾寶,往往能拾到觀燈姑娘遺落的首飾。據《武林舊事》的記載,「至夜闌,則有持小燈照路拾遺者,謂之『掃街』。遺鈿墮珥,往往得之。亦東都(汴梁)遺風也。」
還有一首也是描寫元宵節的宋詞——万俟詠的《鳳皇枝令?憶景龍先賞》:「人間天上,端樓龍鳳燈先賞。傾城粉黛月明中,春思盪。醉金甌仙釀。 一從鸞輅北向,舊時寶座應蛛網。遊人此際客江鄉,空悵望。夢連昌清唱。」
此詞作者的知名度不如辛棄疾之大,詞本身的流傳也不如《青玉案?元夕》之廣,但將兩首元宵詞放在一起,可以讓我們進一步體會宋朝元宵的繁華,以及這份繁華的脆弱。
《鳳皇枝令?憶景龍先賞》的上半闕,正好可連接《青玉案?元夕》的下半闕,也是講述元宵觀燈的姑娘。原來,詩人万俟詠生活在北宋末年,當時宋徽宗為展現太平盛世的繁華與安樂,將元宵放燈提前至臘月,「自十二月十五日便放燈直至上元,謂之預賞」。預賞花燈之夜,皇帝還在皇城的景龍門擺了御酒,向游賞的都人士女贈飲。「傾城粉黛月明中,春思盪,醉金甌仙釀」之語,便是講述賞燈士女受邀暢飲御酒的動人情景。
人們爭飲御酒時,還發生了一件小事:一名觀燈的女子,借著飲酒之機,偷了一隻裝御酒的金杯,結果被侍衛抓住,那女子自我辯解說:「我的丈夫性情嚴肅,如果我一臉酒容回去,他肯定不高興,所以我才帶走御杯,證明是皇上請喝的御酒,他就無話可說了。」宋徽宗聽後,讓侍衛放開她,並將金杯送給她。
這個故事,讓詩人感受到天子與民同樂的如夢繁華,但這份繁華與安樂,如今只能出現在詩人的回憶中,因為靖康年間,徽宗、欽宗父子被俘於北國,當年觀賞元宵盛景的汴人,如今流落江南,只能傷感地北望中原,夢裡依稀聽見《連昌宮詞》(一首描述大唐連昌宮興廢變遷的詩歌)的歌聲,惟有感慨萬端,唏噓不已。這便是《鳳皇枝令?憶景龍先賞》下半闕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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