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年等待終於等到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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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29年，57歲的張彩霞終於等到小兒子歸來的時刻。

29年前，她5歲的小兒子在西安北大街天橋上玩耍時失蹤，之後她便在附近找了份臨時保潔的工作，專等兒子回家。令人激動的是，她沒有白等，昨日上午，她的小兒子張陝丁回來了。

>>兒子失蹤後多方尋找無音訊

張彩霞是周至縣人，育有兩子，家庭幸福和睦，但自從小兒子丁丁在5歲時失蹤後，這29年來，張彩霞的日子過得煎熬沉悶。

事情要從1989年的正月說起。張彩霞回憶，那年正月最後一天，因在西安居住的公公生病，她帶著小兒子丁丁從周至趕到西安探望。「公婆家在北大街十字跟前的出版社家屬院，那天上午，我記得孩子起床先看了會兒電視，然後跑到院子里玩，那個時候孩子很多，都在院子里玩，有時甚至還會到外面的天橋上。」張彩霞說，她當時在洗衣服，待洗完衣服喊兒子，卻怎麼也喊不應。「院子里、馬路邊、天橋上，哪裡都找不到我兒子……」張彩霞一說起當時的情形，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落。「你說，好好一個人，怎麼就失蹤了呢？」從此，張彩霞一家踏上尋子路。上世紀八十年代末，通訊沒有現在發達，張彩霞說，她從周至發動來親戚一起找，大家對大城市都很陌生，基本靠兩條腿走，偶爾坐公交車，找起來也很盲目，報過警，也找過報社、電台登尋人啟事，到處發傳單，還一度將尋人啟事通過書報郵遞的方式發往全國各地，夫婦倆也曾先後去山東河南多次尋找，可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始終沒有孩子的音訊。

>>為等兒子回家她在兒子失蹤處附近打工

找兒子成了張彩霞的全部，也成了全家人沉痛的包袱。她每日以淚洗面，全家人都很難受。在專心找小兒子兩年後，張彩霞換了一種方式，她在兒子失蹤處附近的西安交通大學第二附屬醫院裡，找了份保潔的臨時工作，在這裡一邊掙錢打工，一邊等兒子回來。

她打工專等兒子的事情，在交大二附院皮膚病院幾乎人人皆知。昨日，交大二附院皮膚病院黨支部書記、護士長高曉敏說，張阿姨天天都在等兒子，她害怕閑下來，一閑下來就想哭，就忍不住念叨兒子，為了剋制自己，就拚命幹活，按規定，一個人只能幹一份工作，但她就要求干兩份工作，一份是打掃衛生的活兒，一份是護理員的活兒。考慮到她身體好，再加上家裡情況特殊，院里也就默許了。「我們都相信，阿姨這麼勤勞善良，一定能等到兒子回家。院里的人看阿姨閑下來的時候，也都會安慰她。」

該院一位主任在微信里說：「……我留到科室時，她還是中年，頭髮還黑，聽她講起，令人唏噓，每個聽過她故事的人都安慰她會有這麼一天，但心底都會想，這一天多麼渺茫。於是，一天天，我們習慣張阿姨成為病房一道忙碌的風景，她一人干兩份工，不願停下，讓忙碌抵抗內心痛苦的侵蝕。我看著她的頭髮一點點變灰，然後變白，我也到了當時她的年齡，你相信堅持嗎？我之前不相信，但這個春節，張阿姨等回了她失散29年的兒子……」

>>兩次DNA比對兒子找到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張彩霞等到了。2018年2月12日中午，在警方第二次DNA比對後，再次確認了河南小伙李某立的信息，他就是當年失蹤的張陝丁——張彩霞的小兒子丁丁。張彩霞將好消息第一時間分享給了27年來關照她的單位領導和同事。

據公安蓮湖分局西關派出所民警南濤介紹，DNA比對做了兩次，第一次是公安部比對出來的，2017年11月，他們接到公安部的通知，說河南新鄉小伙李某立的血樣DNA，與張彩霞夫婦的DNA經過比對，確認了親子關係。「張彩霞夫婦的血樣在報案時就有採集，公安系統一直都有，但一直沒有失蹤孩子的血樣，還是河南在近幾年對全省進行了一次集中血樣採集行動，李某立的血樣也被搜集了，公安部比對後，為了慎重，我們在今年1月9日又到李某立所在的河南省新鄉市原陽縣找到他，進行了二次血樣採集。同時現場調查，了解到李某立是養母某一年農曆二月初二在一個集市上買來的，花了2300元，是一個60多歲的老頭帶著的，說家裡孩子多養不過來，只知老頭是河南口音，其餘情況一概不知。民警將採集的李某立的血樣送至陝西省公安廳鑒定，進一步確定他就是張彩霞夫婦失蹤的小兒子張陝丁。」

南濤說，結果出來的當天中午，他們就通知了張彩霞。經過和李某立簡單溝通後，當晚，張彩霞的丈夫、妹妹，還有大兒子等一行人驅車前往河南認親。而因暈車留守家中的張彩霞，心一直咚咚咚亂跳，「有太多的話想對兒子說，太多的話……」但真到見面時，張彩霞的大兒子張陝通說：「媽媽除了道歉就是哭……」

>>「把你弄丟了，是媽媽對不起你」

張彩霞第一次見到失蹤的兒子，是通過手機視頻聊天。張陝通說，他們到河南找到弟弟，簡單說了幾句後，就打開手機讓他和媽媽見面，「在現場他見了我爸也沒叫，畢竟這麼多年了，一個陌生人站在面前，也叫不出口，可是和我媽視頻的時候，第一句就叫了媽。我媽在視頻那頭的第一句話就是，媽媽把你弄丟了，是媽媽對不起你。他也不說話，看著我媽哭，他也跟著哭……」

因為張陝丁最小的孩子剛出生十多天，再加上要過年了，最終決定年後回來看張彩霞。母子真正相見的日子，就是昨天。

張陝通說：「自從和弟弟視頻後，媽媽過年那晚，第一次睡了個舒坦覺，第二天早上我起床了，她還睡著。這29年里，每天她都只睡三五個小時，中間還要醒來幾次。」張彩霞家在西門外王家巷裡開了小賣店，北大街的住處拆遷後，十幾年前他們一家就搬到這裡落了腳。隔壁的楊女士說，張彩霞經常半夜一兩點起來把門打開，「我知道她不是為賣東西，你說大半夜的哪裡有人啊，肯定是想兒子想得睡不著覺。」昨日上午，張彩霞和親友早早在西關派出所門外等張陝丁歸來，10時30分，張陝丁的車開到派出所門口，剛一下車，張彩霞就撲上去抱住兒子放聲大哭，不停說著「對不起」，抱了許久，哭了許久，在家人勸說下，才鬆開兒子，但又拉起兒子的手，摸了左手，再摸右手，自己淚流滿面，卻先給兒子抹臉上的淚……失散後的團聚讓現場不少人落淚。

華商報記者苗巧穎

>>母親張彩霞

等待中的期盼

我娃就是在天橋上玩的時候不見的，天橋拆了我娃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得知失蹤29年的小兒子要回來了，張彩霞激動得一夜沒合眼。昨日凌晨5點，她便起床，騎著車子到醫院去打掃衛生，「要趕8點上班前把衛生都搞好了！」在等小兒子回來的時間裡，張彩霞既激動又焦慮。

上午8時30分，華商報記者在王家巷口等到從醫院趕回來的張彩霞。一路上，她像講別人的故事一樣，給記者講了自己這些年的生活：「北大街那個老天橋拆了，你知道吧？10年前拆的時候，我就在跟前看著，我娃就是在天橋上玩的時候不見的，天橋拆了我娃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張彩霞的語調沒有任何變化，平和得沒一點起伏，但兩行清淚已順著脖子流了下來，她沒有理會，推著車子，緩慢行進著說，「很多人都以為我瘋了，天橋沒拆前，我常常在天橋上轉悠，希望能碰到回來的兒子，因為家已經拆沒了，我得每天都去，萬一錯過怎麼辦？後來天橋拆了，我就在北大街十字轉，看到拉著行李箱的小夥子，我就看，看是不是我兒子，腦子裡一個勁編排他長大的樣子，總是很模糊，覺得誰都像，有些小夥子被看得久了說我是神經病。」說到這裡，她笑了，「我那天在視頻里看到他，他好好的，每逢過節，是我們一家最難過的日子，我哭，娃他爸也哭，我就祈禱上蒼，是我把兒子弄丟的，一切的懲罰讓我來背，千萬要讓我娃兒在別處過得好好的。真的沒想到能找到，你把我們科的主任醫生護士都采一采，幫我感謝他們，我能支撐到現在，離不開他們的照顧，還有西關派出所，沒有警察，我的兒子回不了家。」

>>兒子張陝丁

沉默中的團聚

對小時候的事情他只記得兩件：一位老人去世，家門口的天橋

張陝丁，對於這個名字，他是陌生的。下車被生母緊緊抱住，還有眾多媒體鏡頭的聚焦，能看到，張陝丁是蒙圈的，但隨即被母親的放聲痛哭和反覆的道歉所感染，一聲「媽，你別哭了」說出後，他自己的眼淚也無聲地滑落。

在張陝丁被抱養到河南李家時，李家已有一男兩女三個孩子了。據了解，當初他被李家買回，是因李家的長子患有先天性心臟病，擔心會養不大。令人欣慰的是，李家長子的病治癒了，如今在外打工，李家將張陝丁留在家中作為頂樑柱。

張陝丁也爭氣，16歲外出打工，如今有自己的貨車，打理著貨車生意，還幫家裡蓋起小洋樓。

能看出，張陝丁不善言談。他說，在現在的家裡，親戚跟他說起過父母不是親的，他以為是長輩逗他玩呢。而五六前年，又有長輩跟他提起，說他是從外面抱來的，他也在網上找過親人，但都沒有結果。

對小時候的事情他只記得兩件，一件是一位老人的去世，張陝通說，那是弟弟失蹤前兩三個月的事情，周至的一個爺爺去世了；另一件，就是記得家門口有座天橋，他經常在天橋上玩。

華商報記者 苗巧穎 攝影 趙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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