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我是韃子,我怕誰?
王朔的經典之話是:我是流氓,我怕誰?
其本意思是說:世上偽君子那麼多,我演個流氓怎麼了?
王朔,是滿洲人,完顏氏,有人還問他會滿語嗎?王朔說:你們這不是訛詐嗎?我上學跟你們學的都一樣,讓我去哪學滿語?
革命黨以及現在的蝗蟲,都罵滿洲人是韃子,那王朔的脾氣,也會說:既然你們說我是韃子,那我就是韃子了。我是韃子,我怕誰?
王朔1958年出生於江蘇南京,是中國當代著名作家,編劇。雖然是一個作家,但文學界對他向來存在偏見,有人說他的文字媚俗,有人卻欣賞他作品中的真誠和流露出的底層色彩。
出生後不久王朔就隨著父母去到了北京郊區的部隊大院生活,部隊生活養成了他桀驁不馴的性格。上世紀,有人評價他流氓,他乾脆承認說:我就是流氓,我怕誰!王朔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混蛋,用自己的混勁兒遊戲人間。
在節目中他會像個孩子一樣哈哈大笑,也會說幾句「傻叉」罵人,看似嬉笑怒罵,其實是活明白了,人生也就那麼回事兒。
2007年,在電視台的演播室里。
王朔理著平頭,背著斜挎包,歪著腦袋,
像個老流氓一樣對著中青報記者:
「你們媒體怎麼這麼下流,我告訴你們,
你們深刻地得罪我了!」
這不是他第一次罵媒體,就在前幾天,
他閑聊時說楊瀾沒有嫁錯人,吳征就是一騙子。
結果媒體給登出來了,朔爺火了,
指著記者罵了13分鐘,句句不重樣:
「我是一粗人,我告訴你們,從明天起都別請我了!」
「你們這些媒體,不就是愛挑事嘛!」
「再給我亂寫,我跑你報社給你主編兩個大嘴巴子,
我才不學傻逼竇唯,燒人家汽車去!」
幾天後,在東方電視台演播室,
他像個大男孩一樣靦腆笑著,特「沒臉沒皮」!
「我給楊瀾發簡訊道歉了,欺負一女的不牛逼!」
「我樂意給女人道歉!給女人道歉不丟人!」
對王朔來說,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錯了就罵,罵錯道歉,不丟人。
王朔
01
母親抱著王朔和他哥
王朔是跟小夥伴兒們混大的。跟外面不一樣,這幫大院孩子,從小玩兒的都是軍事遊戲,連撲克牌打得都是軍事撲克。書呢,讀軍事電報,讀《張國燾回憶錄》《丘吉爾回憶錄》,電影看軍教片《奇襲》。打架,家常便飯,受了欺負,必須找機會打回來。王朔的攻擊性和戰鬥性,早在那個時候就形成了。
第一次跟人打架是跟我哥一塊兒。拿一根棍子,跟我們院一個比我大三歲的打。冬天,那孫子帶著棉帽子。我哥在前頭跟他叫板,我在後面鉚足了勁呱嘰一棍子打下去。
他回過頭來看著我,沒事。喔!給我嚇的。他一推給我推一跟頭。但不覺得寒磣,我覺得我是在有意磨練自己,將來我還得打仗呢。
——訪談·《我是王朔》
他和葉京、鄭曉龍幾個鐵哥們,
經常打架、喝酒、泡妹子。
都是北京城出了名的壞孩子。
北京城的年輕人見了他們都得認慫。
可這哥幾個沒一個學習好的,都是學渣!
後來,這段往事被拍成電視劇《與青春相關的日子》。
讓全國少中老都懷舊了一把。
王朔讀小學,有一次老師寫錯一個字。
王朔說:「老師,這字錯了,新華字典沒有!」
老師送他一句話:「讓你爸來領你。」
結果懲罰王朔寫5000字檢查,在全年級認錯!
回到家,還被暴揍一頓。
1976年,周總理去世。
王朔高中還沒上完就去參加了「四五運動」,
結果蹲了三個月。
1977年,他爸爸又送他一句話:「滾,去部隊吧!」
那時候的王朔很清純,參軍兩個願望:
要不戰死疆場,成為大英雄;要不就是當大官。
結果官沒當成,當了個海軍衛生員,搞搞包紮工作。
有一回,一個老兵打電話,讓他轉給某某某。
王朔痞氣就上來了:草泥馬,我就不轉。
老兵就從電話那頭就過來了。
王朔身體單薄,被摁在地上。
趕緊腆著臉:「哥哥,我錯了!」
王朔後來經常拿這事教育媒體:
「別給臉不要臉,道歉有那麼難嗎?
錯了就是錯了!我都能道歉,你們憑啥不能?」
王朔小時候和哥哥
02
在北京翠微小學讀書時,王朔就不是三好學生。上課時,他低著頭不看老師,理由是那個女老師長得太難看了。寫東西,他一直很自信。老師讓寫作文,他自己玩自己的,老師怒問:「你怎麼不寫?」王朔一抬脖子:「我打腹稿呢。」
在老師眼裡,他是個特別反動的孩子。讀初中的時候,老師上語文課,講錯了一個字,他忽然站起來:「老師,你那個字講錯了!」
老師很不高興,沒理他。
王朔還說:「老師你講錯啦!」
老師沖門一指:「你給我出去!」
隨後,老師告訴王朔他爸:「你們家王朔上課老是不集中精神聽課,還影響其他學生。」
此後,王朔看老師不順眼,老師看王朔也不順眼。最後沒辦法,王朔只能轉學。所以在王朔心裡,權威從來就不是不能質疑不能推翻的:「有知識怎麼了?有知識了不起?有知識跟道德完善兩碼事,誰他媽都別假裝是大師。」
1979年高中畢業,王朔去青島當了海軍。當時的王朔長相清純,一張娃娃臉,有點像女孩兒。但一笑,又能擰出點兒壞水來。他出名,因為特別能侃,中外軍事典故、京城名人趣事、各種醫學案例,張口就來。說到好笑的地方,能把睡上鋪的人笑得鐵架子床直搖晃。
3個月新兵訓練,王朔就沒怎麼吃飽過,全是吃窩頭,剛要睡覺,一聲哨響又要跑八里地。與世隔絕,根本見不著女的。有次查腦膜炎,部隊來了幾個中年女大夫,這都能讓新兵解饞。
坐汽車進青島市401醫院。門口是女兵指揮汽車,打著小旗。我心裡一陳驚喜。衛生隊住的樓,那種青島帶洋味的小樓,一看,二樓站著一大排護士學員,哇!全是女的!
那兒的伙食也有肉末兒了。
——訪談·《我是王朔》
有趣的是,這和王朔日後在文壇激起的反應,極為相像。他只是想給大家開個玩笑,結果學院派當真了。而他也感到莫名的委屈。
03
改革開放後,優越感還在,社會變了。軍人不再享有特權,不少人回城都傻了,不知道何去何從。高考恢復時,很多人意識到,這是改變人生的首選之路,王朔也不例外。
王朔智商高,但並不擅長考試。他在北京三里河附近報過一個高考補習班,穿一身軍大衣,坐教室最後面,盡忙著跟女孩兒說話了。
79年,王朔跟著朋友去了廣州,當了一陣「倒爺」。到廣州一看,有的士、有歌廳,人家的西餐比北京老莫和新僑地道多了。當時部隊給了王朔3000塊錢,讓他買彩色電視機。結果他拿錢當本兒,到汕頭倒錄音機和電視,300的錄音機拿北京賣600。電視、墨鏡、電子錶,王朔全倒過。彼時,小說已經開始評獎,文壇出來一撥又一撥新人,王朔根本沒把目光放在寫作上:「小說有意思嗎?在金錢面前全傻了。」
複員後,王朔被分配到藥品商店當業務員,下鄉推銷藥品。每個月工資36元。見過錢的王朔根本看不上。83年打擊經濟犯罪,把他抓了個正著。退賠1000,王朔沒錢,只能從工資里扣,每個月30塊。王朔一看,一個月6塊錢我還活個什麼勁兒?我去哪兒一個月賺不到36塊錢啊?
過去我寫過小說,認為這事很容易。這事對我來說確實很容易。辭職後,一段時間裡我又寫了10個短篇,但都被退了。這時我認識了一些青年編輯。被退回來的小說確實不是東西,所以退了對我沒多大刺激。但是一切都不成了,到83年下半年,真的沒任何事幹了,不寫小說就沒什麼出路了。
真沒想到,後來,一不留神,成腕兒了。
——訪談·《我是王朔》
1980年,發小葉京考上了首都師範大學,讀了一年沒勁,退學了。當時開飯館要三個法人,他就拉王朔掛名,開了個飯館,叫做「天府酒家」。
王朔沒事兒就晃蕩到葉京那裡,人家前面吃飯,他窩在館子後面寫小說,後來還經常把《啄木鳥》的一幫編輯請過去吃飯,拉攏拉攏感情。八十年代的文學盛世,什麼傷痕、先鋒派、新寫實一批批都要噴薄而出了,誰也沒想到,王朔一出來,風頭蓋過了所有人。
04
1985年2月,《當代》雜誌公布了上一年度當代小說評選名單,最末尾有個不甚起眼的名字,王朔。獲獎作品,《空中小姐》。拿的是新人新作二等獎。一等獎,空缺。
《空中小姐》講一個社會青年和空姐的戀愛故事,有些瓊瑤式的肝腸寸斷。但在當時,感動了不少青年男女。王朔寫這篇小說,第一稿3萬字,拿給編輯龍世輝,龍世輝一看:「好故事,就是太單薄了,你給豐富豐富。」
王朔挖空腦袋,給故事抻到了10萬字,結果等他去編輯部,龍世輝退休了。又拿給章仲鍔,章仲鍔一看:「好故事,就是枝枝蔓蔓太多了,你再修改修改。」王朔跑回去,又來來回回改,前後改了9遍,加起來差不多100萬字。
《空中小姐》稿費360元,根本不夠王朔吃的。他只能在社會上亂轉,跟當時還在《青年文學》當編輯的馬未都熟過一陣,常帶著馬未都跑北京舞蹈學校找女生神侃。晚上10點,人家女生都挨個兒洗漱完了,馬未都實在扛不住了,王朔還擠眉弄眼:「再坐會兒,再坐會兒。」
一天下午,王朔請馬未都過文藝生活:「舞劇《屈原》,一起去看吧。」馬未都心想沒什麼事就去了,到門口,王朔就一張票。馬未都問:「就一張票怎麼看?」王朔說你甭管:「我有辦法。」
馬未都拿票進去,第一排,風光無限好。舞劇開始,只見王朔從後台出來了,把馬給羨慕壞了。音樂聲中,台上,演嬋娟的女孩兒一個下腰,演屈原的背對觀眾,就勢往前俯身。只聽王朔醋溜溜地說:「估計丫親了個嘴兒。」
演嬋娟的沈旭佳,後來成了王朔的老婆。
王朔和馬未都
那時我真是一天只吃一頓飯,每天貓在家裡寫稿子,希望全寄托在這兒上了。偶爾拿到一筆稿費,就滿足一下沈旭佳的購買慾。我和沈旭佳都不會買東西,凈上當,花冤枉錢。
我給她買的高筒皮靴,跟是歪的,她給我買的毛衣是桃紅色的。最終還是常穿的那身衣服合體,索性一年四季地穿。反正沈旭佳在我眼裡濃妝佳,淡妝亦佳,蓬頭垢面不掩國色。
——訪談·《我是王朔》
1985年,《浮出海面》在《當代》第六期發表,寫一個社會青年和跳舞姑娘甜蜜而惆悵的愛情故事。作者署名,王朔,沈旭佳。
05
緊接著,《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發表,講一個犯罪分子的愛情故事。三篇發表,雖說年輕人喜歡,但文壇就沒正眼瞧過王朔。
王朔的愛情故事,男的都是城市青年,沒啥正事,喜歡臭貧,蹭吃蹭喝,困頓迷惘,多少有他的影子。女孩兒呢,單純、清澈,愛得死去活來。等到《一半》出來,有人不高興了,批判聲來了:有人在《啄木鳥》上撰文,說他筆下的男主角,沒有任何正面的社會意義。
有人質疑:「這作者就是個流氓吧?」
甚至有個女編輯說:「我可不敢跟王朔約稿,我去了他要是強姦我怎麼辦?」王朔聽了,嘴一咧:「你怎麼那麼瞧得起自己呀?」
王朔曾說:「我要一直沿著愛情路子寫下去,沒準兒就寫成瓊瑤了。」但不久後,他發表了一篇《橡皮人》,這是分水嶺的作品,講廣州的經歷,有點深沉了,第一句上來就是:
一切都是從我第一次遺精時開始。
稿子寄給《青年文學》,馬未都一讀,太棒了,趕緊拿給主編。主編也說好:「但第一句話太刺眼,拿掉吧。」正巧刊印那天,馬未都值班,在印場,馬未都又給加回去了。這在當時是要冒開除風險。好在沒幾天,《小說月刊》要轉載,也沒刪這句。它就這麼保留了下來。
多年後,葉京拿起這篇小說,加上《玩兒的就是心跳》《動物兇猛》,拍出了風靡一時的懷舊電視劇,《與青春有關的日子》。
劇照,這裡面,有日後紅了的白百合、文章
06
那天下著大雪,葉京開著車,拉著王朔從西直門去和平里影協的電影院。路上,王朔眉飛色舞地狂侃:「中國電影哥們兒現在平趟!」十幾年後,葉京回憶起這段情景說:「他當初幼稚得就像一個孩子,放了很多狂話。」
之後,王朔的小說,大量對白,天然的劇本坯子,稍加改動就就可以拿去拍。小說改編成電影后,語言更加突出,影響力更大。街上青年都開始像王朔小說里的人那麼說話。這種影響深入骨髓,改變了一代人乃至兩代人的說話方式。什麼「愛你沒商量」、「玩兒的就是心跳」、「過把癮就死」,這些詞,本是王朔小說的書名,變成了社會最流行的語言,引來各路人的效仿。
這種影響,不敢說前無古人,恐怕後無來者。
主持人竇文濤就說:
「
那時候我迷王朔,二十多歲,本是個老老實實的石家莊孩子,當然一肚子不老實。看他的小說,感覺終於找到了學習榜樣。
原來能這麼跟人貧,話可以說得這麼好玩!
大開眼界。甭管真假,可以說他給我介紹了一種生活,這生活讓我怦然心動。
」
說話方式的改變,還只是面兒上,關鍵是觀念上給解放了。當時多少人讀完王朔,心裡那叫一個痛快。因為終於有一個人,把內心的反叛用語言表達了,表達得那麼準確。那個時代有兩面旗幟,一面是崔健,另一面,就是王朔。
野夫直指其中要害:
「
他那些邪里邪氣的小人物,油腔滑調的聲口,表達的正是我輩對這個偽善、偽崇高、偽光明的社會的反動。
就新時期的小說而言,我還想不出來,還有誰比王朔更毒辣而又不動聲色的刨了新政主流虛偽話語的根兒。
」
從此,王朔成了潮流、反叛的代言人、顛覆者的標杆。看王朔一夜間成了現象,一呼百應,很多偉岸的人坐不住了,批判他筆下的人物油腔滑調、消費人生,而且強暴了漢語。
批評從語言,漸漸指向文化層面。
他們說,王朔是潑皮無賴的調侃。
玩世不恭,惡作劇,曠野上的廢墟。
什麼叫無賴?不就是痞子嘛。
那你不就是「痞子文學」咯。
王朔一聽,不答應了:
「你們他媽才痞子呢!」
07
馬未都曾說:「王朔是個奇才,他有超強的生活觀察能力,而且只要發生過的事,他立馬能以高於現實的手法給你寫出來。比方說幾個人上午聊一上午天,胡吹亂侃,東拉西扯,他回去,一下午就能寫出一篇特有趣的對話小說。」
所以,無論在哪兒聽來的,王朔東撿一句西撿一句,把各種口語組成了新語言,成了獨門絕技,誰也偷不走。天下只此一家,別無分店。
王朔當年還出過一盤磁帶
後來,有人問王蒙:「王朔算是作家嗎?」
王蒙說:「當然算!而且是個好作家。」
許子東也說過:「只看到王朔流氓語言的人,不是真蠢,就是裝蠢。這套語言背後有『指點江山』的一面是很清楚的。」
但當時,大部分主流就是看王朔不順眼,以「痞子文學」冠以名號。對於這個稱呼,他覺得是種侮辱。畢竟那些小說,在他看來是有姿態的,憑什麼就歸成痞子了?你們他媽算老幾呀?
王朔嘛,大院兒出來的,攻擊性人格,孩子脾氣,心想,你們說我是痞子,那我索性痞子到底,於是演起了流氓王朔:
「你們說我不是東西,你們一個一個都不是東西!誰他媽都別冒充正人君子。」
「社會就是一幫人在那兒裝呢,不裝,早打出腦漿子來了。人類就是裝著裝著,才進步的。」
「拿知識欺負人算牛逼嗎?真他媽可笑。什麼知識分子,我看就是一知道分子,會拿各國語言說『我愛你』和『X你媽』。」
所以,劉震雲說,魯迅的小說,讀來讀去,說了兩個字,吃人,後來王朔的小說,讀來讀去,也就說了兩個字:別裝。
08
1991年,《上海一家人》《雪山飛狐》《編輯部的故事》同年上映,其中社會影響力最大的,還得算《編》。它的王朔風格太明顯,就是不把知識分子當啟蒙者,寫成跟老百姓一樣的大俗人。李冬寶那個角色,王朔跟馮小剛一起找的葛優,比著葛優的樣子寫的。當時葛優答應了另一部戲,馮說:「你不來,我們就不拍了!」
編輯部的故事徹底讓葛優紅了
之後,王朔寫《愛你沒商量》,口碑很差。就在這時,英達看了美國的情景喜劇《考比斯節目》,想著自己也弄一個,就去找王朔。王朔正想靠一部電視劇翻身呢,兩人一拍即合。
隨後,兩人到處跟人喝酒,拉來了投資。結果外面對王朔的口誅筆伐愈演愈烈,王朔一個字都寫不出來了。英達求著說:「你要是不寫,我這不是白忙活了嗎?你走了我怎麼辦?」
王朔實在無心寫作,躲到了外地,給英達推薦了一個人,梁左。此人是誰呢,就是給姜昆寫相聲《虎口遐想》《電梯奇遇》的那位,相聲包袱爐火純青。果然,經梁左的妙筆一寫,《我愛我家》成了一代人心中的經典。
那時,馬未都在一幫人慫恿下開了個海馬歌舞廳。每次進屋一看,媽的,滿桌都是熟人,根本不好意思提錢。「那時北京人以不給錢為榮,如果這桌有人要付錢了,還要按著不讓付,沒有任何經濟觀念。」無奈,馬未都跟王朔說:「我賠慘了,得想辦法賺回來,你看能不能照著《編》的辦法弄個電視劇。」王朔想了想,就一集請來一個明星拍《海馬歌舞廳》,可惜沒火。
《海馬》沒火,《過把癮》卻火了,還捧紅了王志文和江珊。當時,主流不滿王朔的「痞氣」,央視還專門把《過把癮》放在十點後播出,但也擋不住它火得一塌糊塗。
王朔一看,光當策劃和編劇還不夠,得想辦法掌握更多東西,最好能自己弄個公司。
於是,他就和馮小剛「狼狽為奸」了。
09
馮小剛第一次看王朔的小說,是在海南島尖峰嶺的原始森林裡。 那是電視劇《大林莽》的拍攝地,他是電視劇的美工。
一次,他正望著天空發獃,一旁看書的鄭曉龍不時發出笑聲,一邊笑還一邊罵:「真他媽孫子!」
當然不是罵作者,而是由衷地讚美。馮小剛便問:「誰這麼孫子?把你樂成這樣?」鄭曉龍把書遞給他:「我一哥們兒,王朔。」
讀完《浮出海面》和《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馮小剛也罵道:「真他媽孫子!」
86年一個夏天的下午,馮小剛第一次和王朔見面,從此就把王朔當成了藝術創作上的指明燈,走哪兒都王老師王老師地叫。
這些日常的生活,和日常生活使用的語言,經王朔一番看似漫不經心地描述,竟變得如此生動,令人著迷。這種與時俱進的視野和觀察生活的角度,對我日後的導演生涯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成為了指導我拍攝賀歲片的綱領性文獻。
——《我把青春獻給你》·馮小剛
拍《編輯部的故事》時,馮小剛過把癮,做了一回編劇。兩人關係越發親密後,便在1994年躊躇滿志地開了個公司,好夢影視。
第一個劇本《好夢獻給你》,馮小剛還沒下筆呢,人家錢都打他賬戶上了。結果馮小剛才思枯竭,遲遲寫不出東西。好在這時有人把劉震雲的《一地雞毛》送上門來,兩人一看好東西,趕忙找陳道明來演,一炮打響。
原以為會越來越好,可拍了電影《永失我愛》,反響平平,電視劇《月亮背面》,直接就沒通過審查。王朔導演、馮小剛主演的《冤家父子》,拍攝時,王朔在車裡跟人侃,馮小剛在前面拍,拍完了找王朔:「王老師覺得這樣如何?」王朔擺擺手:「你覺得怎麼好怎麼來吧。」
電影在瑞士拿了個獎,回國就被封殺了。主流覺得他是洪水猛獸,影響力太大。當時王朔明顯能感覺到,各種暗流都在向自己湧來。
包括他跟馮小剛後來弄的好夢公司,雄心勃勃,也因為行政上的原因讓人給滅了。說白了就是覺得你王朔太叫囂了,太張揚了。
——葉京訪談
最後,王朔把《你不是一個俗人》給了馮:「你自己玩兒吧,以後拍電影,別掛我的名。」
不久後,眼看就要一事無成的馮小剛,拿著本子拍出大陸第一部賀歲電影,《甲方乙方》。
10
1991年我寫了100多萬字的小說、電影 和電視劇本,第二年遭了報應,陷入寫作危機。
老實講,那也是一次精神危機,我對自己的寫作生活,包括所寫的東西,產生了很大懷疑。
用小資產階級女性誇張的腔調形容,我認為我崩潰了…腦子裡轟然而至的都是些飛快的短問句:我這兒幹嘛呢?
我這就算——活出來了?我想要的就是這——眼前的一切?
——《看上去很美》序言
2000年前後,王朔徹底崩潰了
世紀之交,父親死了,哥哥死了,梁左也死了,緊接著5個朋友,哐哐哐死了一堆人。有些人,上午還好好的,下午說沒就沒了。
對死的恐懼,直接導致對生的懷疑。王朔溺水一樣到處亂抓,《佛經》、《聖經》、《道德經》…他反觀自己的人生,在深夜裡痛哭,在酒吧里逮誰跟誰哭一頓,見誰都兩眼發直。
這一哭,就是好幾年。
馬未都說了件事:05年,王朔窩在家裡寫《我的千歲寒》,看見門口一個修自行車的特別討厭,一看見他就寫不出東西來。
於是,王朔從家裡拿出了3萬塊錢,給那修車的說:「這3萬塊你拿走,到別的地方修去。」
人走了,王朔後來不放心,還問馬:「他不會再回來吧?」馬未都說你把心放肚子里吧。
馬未都在節目里說:「我估計他啊,手上就3萬塊零幾百,都給那人了。那時他精神上就有點恍惚了,正常人誰幹得出這種事啊?」
11
即便跟馮小剛掰過,拍《天下無賊》時,劇本改了很多遍,怎麼都通不過,找到劉震雲,劉震雲也沒轍。電影局的理由很簡單:讓賊做主角,沒有先例,賊做好事的動機何在呢?
無奈之下,馮小剛只好找到早已疏遠的王朔,王朔一看:「簡單,讓女賊懷孕,然後進廟燒香。人心向善,自己這輩子毀了,希望下一代美好。宗教情懷也加進去了,格調一下子拔高了。」
編劇一聽,「王朔太老辣了,不服不行。」
王朔看到人多他就有一點發怵,他就會緊張。有的人緊張是變得懦弱,他的緊張反應是開始產生攻擊性,話一出來就不好聽了。
——馮小剛
王朔說,自己內心有無限的黑暗與光亮。
他沒想主動攻擊誰,也沒想做真流氓。
演流氓,都是被社會給氣的。
那一年的王朔,格外兇猛
12
小時候,王朔淘氣,被批評了也假裝不在乎,嬉皮笑臉地跟人家臭貧,其實內心很受傷。
此番言論一出,朋友從此也不為難他:「你都創傷了!誰還好意思勉強你?」
就連女兒的婚禮,他都沒去。馮小剛、趙寶剛、陳丹青代表娘家人上台致辭。陳丹青說:「王朔沒有勇氣站在這裡,他摟不住。」
一個時代過去了,王朔也老了
此文到此,差不多該結束了。關於王朔,還有種種,一言難盡。回看歲月,當初對他的誤解,給他冠以的名號,如鬧劇如悲劇。多年後,王朔接受採訪笑道:「現在我接受,文化意義上我就是痞子,反主流嘛,說得好!」
就像文化批評家朱大可說的:「王朔就是文化董存瑞,他是進行文化爆破的英雄。但他的文化批判卻被人們誤解為痞子行為。當然,在一個文化頹敗、價值錯亂的時代,珍珠和魚目總是被人混淆的。誤讀就是我們這個時代的閱讀本性。」
朔爺有一句名言:
巴金說要講真話,在他100歲還沒來及講真話就走了。
我不能到100歲才講真話,
今年我49歲,從今天起,我就講真話。
是我的,我就認賬。
不是我的,你按不到我頭上,按上了我也不在乎。
我到這個世界上,不是為了說好話,討好誰。
我就是為了讓自己內心舒服。
說自己想說的話,做自己想做的事。
愛誰誰,你又不是我爸爸!
陳丹青評價王朔:王朔這樣的人以後越來越多,越多越好!
韓寒說王朔:他說自己沒文化,那是先把自己降到一樓,
方便往樓上罵,一有情況,大家一起跳,肯定他傷得輕點,
關鍵是有些人不明白,真以為他沒文化。
高曉松說王朔:朔爺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你別試著討好他。
回顧以前的生活,王朔只有一句話。
「我這前40年完全是演戲,演猴戲給人看。
所有人認為我是個什麼,我自己也認為,
其實我不是。掙太多錢又不送人,
就沒勁了。我這麼自私,我掙夠自己花的,
夠我女兒在美國上學的,行了。
你要真為掙錢這也沒完啊,
後來我寫小說就是為錢寫的,
那時候極沒有快感,為別人寫作真是痛苦。」
那些年,王朔的憤怒,下面是無奈。
他真的是一個很善良的人。
王朔認識徐靜蕾時,她還在中戲讀書呢!
用朔爺的話說,這姑娘范兒正,標準的邋遢帥。
有記者問王朔和徐靜蕾關係。
王朔痞子勁又來了:我敢說,我怕你們不敢聽。
王朔和徐靜蕾關係不複雜,洪晃在微博里說:
有一個作家的家庭就是這樣的組合。
這位男作家經常在外面有不軌行為,
甚至這些都是在自己老婆眼皮底下發生的。
比如有一次,他的情人公開和他的夫人對峙說:
「我已經在你家大搖大擺出出入入,你就把他讓給我吧。」
他夫人非常鎮靜地對這個比她小二十歲的姑娘說:
「你不懂,我是他媽,你代替不了我。」
王朔對老徐那也是沒話說:
有個青年偶像作家張**,為了出名,說和老徐開房過。
王朔對著鏡頭就罵:
「你讓他當我面說一句試試!我還不抽丫幾個大嘴巴子!」
老徐對朔爺也不差,東方電視台記者採訪朔爺。
朔爺就是一句:「我房子徐靜蕾給我買的,我們北京女孩特爺們!」
還補一句:「你們上海女孩不給男人買房嗎?」
「我們關係是軍事化的共產主義!」
啥是軍事化共產主義,讀者不懂,其實我也不懂!
朔爺還有一句名言:我死後財產都給徐靜蕾!
可是這段感情還是結束了。
2007年之後,王朔再沒有出來被採訪過。
2015年,
徐靜蕾新電影《有一個地方只有我們知道》上映。
這是一部老徐召喚王朔的電影,王朔出來了。
面對記者採訪,雜誌登的照片也是老徐拍的。
用老徐的話說,這是王朔看上去最安靜的一張照片。
老徐常說一句話:「王朔可以教育我,教會我思維方式!」
許多人不懂這段感情,裝逼的說法那是維度不同。
《有一個地方》里有段台詞其實說的很明白:
愛情是杯開水,總會涼下來的。
無論你們關係到哪一步,都不要變成仇人。
讓這盆水結冰。
這話就是老徐對王朔說的。
王朔就是簡單一句:紅知。紅顏知己的縮寫,
他的紅知名單里還有曾子墨、池莉。
王朔在小說《看上去很美》中說的更直接:
我真希望在電影里過日子,
下一個鏡頭就是一行字幕——多年以後。
王朔有一句名言:小編覺得說的特別好。
我到這個世界上,不是為了說好話。
討好誰,我就是為了讓自己內心舒服。
說自己想說的話,做自己想做的事。
愛誰誰,你又不是我爸爸!
王朔和徐靜蕾
我不是推崇王朔的罵人精神,而是在生活中,講一些真話,活的自由些,真實些,沒有標籤,沒有代號,內心強大比什麼都重要。不鑽在功名利祿里,我們都是俗人,就不要在這個世界裡裝假正經了。有錯就認,對了就大聲,從不欺凌弱小,在混蛋都有自己的底線。人生在世,就是要活的盡興。
完
文章資料綜合來源:一日一度、牛皮明明、網路等
※外蒙鬧獨立源於晚清的一項政策
※老北京的北海公園建築物(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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