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瞬間讓你覺得寵物是家庭的一份子?
一歲時,我媽媽就去世了,據後來爸爸告訴我,她是產後抑鬱症,沒有及時治療,選擇比較平靜的服毒自殺了。我爸說,他也沒有發現我媽生了我這一年裡和之前有什麼不一樣,但總是不讓他跟她一個屋子睡,起初我我爸以為是為了照顧我方便才不讓爸睡裡屋的,直到她選擇這樣的方式離開,他才知道她心裡有事。就這樣6年里我和爸爸一起生活,也沒有覺得不妥,也有吃有住有得玩,附近的小夥伴家裡我可是常客,有時候中午也就在人家家裡吃了呢,其實後來想想也許是同情我這可憐沒媽的孩子。我爸以前是練體育的,雖然沒有考上大學回家種地了,但我還是繼承了他體育細胞的優良基因,爬樹,倒立,這些男孩子總愛乾的事情,我也經常干。有一天下雨,我和小夥伴在她家跳皮筋,我硬是連贏兩輪,撐皮筋的小蒙不樂意了,氣的往我身上撒石子,嚎叫著:「丁小菲,我一上午就沒跳上皮筋呢,不跟你玩了!」我很意外她手裡怎麼會有石子,裝口袋裡防身用的嗎?我索性撿起,邊撒石子邊朝她吼:「你笨,就你笨,這麼笨還玩皮筋!」然後就開始你一句我一句的比誰比較大聲,最後大人們把我們拉開,我爸拖著我回家了,我爸雖然沒說什麼,看的出他心裡也很難過,因為他會皺眉頭,臉上這表情可難看了。「你二大爺家老母狗生小狗了,去抱一隻吧,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小夥伴嗎?」我爸這麼一說,我直奔二大爺家了。
第一見白白,它還在用力的吃奶,也許是知道吃了這頓奶就不會有下頓了一樣,看樣子是用生命在吃奶,這個吃貨,肚子都吃的圓溜溜的了,還吃個不停,我強行把它從它媽媽身邊抱起,它呃呃呃的叫著,不願離開,我打著傘小心翼翼的把它抱回家。我爸問我怎麼抱了只全黑的狗,我說:「她和我一樣是女孩子,可以成為好姐妹,我是她姐姐,可以照顧妹妹。」我爸說:「那就起名黑黑吧。」我摸著小傢伙的頭說:「哪有女孩叫黑黑的,就叫白白吧。」在我的生活里並沒有因為媽媽的離去變的缺少什麼,反而我總覺得沒有人管著我,更自由了呢。白白還小,我很疼它,去上學也捨不得跟它分開,我就偷偷把它帶去了學校。剛開始同學們會圍著我,七嘴八舌的開始問我:它叫什麼名字?讓我摸摸它好嗎?好可愛啊,它幾歲了?我對於這些提問往往是不回答的,這樣他們會繼續追問,這樣被包圍的感覺,還真是有點小激動吶,就這樣我就經常帶白白來學校了,讓它偷偷藏在課桌下面睡覺,但總會有個別同學因羨慕而嫉妒,給老師打小報告說我帶狗上課,因為老師對我這樣屢禁不止,也是放棄了,不會怎麼處罰我,但接下來的一節課是上不了了,要送白白回家呢。
其實小學的知識真的很簡單,我總是學著玩著也能考到前幾名,這讓我爸也省心不少,我對於上不上課,也是無所謂的態度了。有一次我又被迫要送白白回家,路上暗暗在罵班級又有人告我狀,被我抓住一定把她門牙打掉!我一回頭,看到白白直接衝進人家家裡去了,我一下慌了,趕緊追上去,才看到這…好像是李大大家呀,李大大家挨著學校,他是個老男人了,40多歲還沒有娶老婆,這些都是我爸爸告訴我的,爸爸還說李大大有錢,說李大大一個人住讓我不要去他家玩。我心想爸爸真是莫名其妙,他有錢又不給我買糖吃,我幹嘛去他家玩。我看門開著,院子裡面沒人啊,白白也不見了,我輕輕呼喚著它:「白白,白白,你在哪裡?」「白白,你快出來,咱們回家了……」我偷偷摸摸的四處張望著,看著就跟小偷似的,我心想:這傻狗,再不出來我就走,哼,你要是搞壞別人的東西我才不賠呢!心裡也埋怨自己下次一定不帶它上學了。正當我彎著腰眼睛咕嚕咕嚕四處瞄的時候,大大抱著白白從出來了,大大眼睛本來就小,笑起來更沒有眼睛了,「是不是找它?」我羞澀的嗯了一聲,「它餓了,我正在廚房煮土豆,看來它很喜歡啊,這還有兩個,你拿回去給它吃吧。」一邊說著,大大一邊把白白和土豆遞給我,我接過來轉身就跑了,好像忘記了什麼,但是不管了,已經跑出來就直奔家裡了。我把這事告訴我爸,我爸好像不是很在意,只是催促我趕緊去上學,下次不要帶白白上學就好了,唉,我爸什麼時候能對我說的事情提起興趣呢?兩年後,白白已經完全長成大狗狗了,也因為沒有絕育,一波一波的小狗狗的出生也剛她成為一位成熟稱職的媽媽。
這年秋天,白白又懷上了,好像每天都很餓一樣,我每次見到它,嘴裡都嚼著什麼,書上說不是只有像牛羊這樣的動物有反芻嘛,怎麼白白也有這種現象。有一次我偷偷跟著白白到屋後的一顆梧桐樹下,白白的前面兩隻腳開始拋啊拋的,然後我就看到它趴下開始嚼了,我猛的跑過去,白白嚇一跳,還「汪汪」了兩聲,它起身我看到了土豆,兩個被啃的亂七八糟的小塊土豆,我捏起來一個軟軟的像是煮過的,但是粘著泥巴,又比較涼,它怎麼吃的下去的,我又拿起了另外一小塊,白白不情願的又叫了兩聲,好像我把它的糧食搶走了一樣。對!我就是搶走了,我把這兩塊土豆扔到小河溝里了,白白眼睜睜的看著,也沒叫,默默的趴在小溝邊不叫、不動、看著溝里土豆掉下去泛起的漣漪,我叫它:「白白,走了!來來來,走啦!」它看都不看我一眼,我火了,過去拽著它就走,拽不動,就拖著走…小時候不懂事,以為小狗狗就是寵物很好玩,它還要聽令於我,不乖我還可以教訓它。長大後真的才明白,很多事卻已經挽回不了了,我不記得是在哪裡看到這樣一段話:身邊的每一個小動物都是去世的親人再次來到你身邊,請珍惜。而我真的後來也拿白白當作過親人,是因為一場事故。白白6歲的這一年冬天,發生了不好的事情,以至於現在想起來我都心有餘悸。
6歲的白白因為經常吃不飽,又擱幾個月就生一窩小寶寶,身體也不像以前那麼健壯了,儼然一副老狗狗的樣子了。由於我12歲以後也升入初中,周末才回家一次,和白白見面的次數也少了,我有了新的同學和玩伴,逐漸代替了白白在我心中的位置。這年冬天放寒假,在我們這個小村子,家家戶戶都會敢在這個時間挖窖用來窖韭菜,大約十幾天都可以出一窖韭黃,價格好的話,一窖韭黃可以賣好幾千,所以大家忙碌的這有力氣。我和隔壁的小蒙還有另外幾個小夥伴在菜窖前玩捉迷藏,我特別聰明,掀開一個窖口躲進窖里,聽見他們在外面找我,好興奮,我心想,就躲著不出去,看你們怎麼找到我,也不知道多久了,我漸漸聽不到夥伴們在外面的聲音,我心想是不是假裝走開了等著我出現呢,我就又躲了一會,總感覺呼吸不暢快了,我想還是出去吧,反正也是贏啦,這時候我從裡面推了推出口上面的板子,咦,怎麼推不動,什麼東西壓著了,然後我開始在窖里大聲呼叫:「有人嗎?我在菜窖里,幫我把板子掀開!」「有沒有人啊!快來人啊!」就這樣呼喊著,也不知道多久之後,我感覺呼吸困難,我一下子慌張了,這時候才想起老爸好像說過窖里沒有氧氣,不要在窖里待太久,可是現在想起來還有什麼用,我要出去!我開始用力推上面的板子,使出吃奶的勁,盼望著還有一線生機,可以活著離開這裡。這個時候我反而沒哭,我一邊癱坐在地上,一邊嘴裡嘟囔著:「我還沒有跟我爸告別,還沒去過天安門,還沒吃過烤豬蹄,還沒跟班長表白……」
我漸漸沒有了力氣,但我隱約聽見菜窖的一角有淅淅的聲音,我走過去也從裡面用手挖,我虛弱的叫了一聲:「白白!」然後我聽到了熟悉的叫聲,那幾聲「汪汪」是出生以來聽過最激動,最動聽的聲音,白白沒多久就扒出一個小洞,呼吸到空氣我也漸漸恢復力氣,通過白白不斷扒開的洞爬了出來,我激動的看著白白沖我搖尾巴,我用力的抱住了它,留下了兩行淚,說不清是感動還是感謝,但此刻在我幼小的心裡已經把白白看做像親人一樣。不記得在哪裡看到說:身邊的每個小動物都是逝去的親人對你的再次守護,請珍惜。當時看到這句話,第一反應就是白白是我媽媽再次來到我身邊嗎?可是那時候白白已經離開了我,離開了這個家。經歷了去年冬天的死亡劫難,我和白白感情不斷升溫,有時候我還會偷偷藏個饅頭給白白、偷偷留個雞爪給白白。聽爸爸說狗的壽命就十幾年,白白現在已經是小老太太了,我每次從小學門口搭車去縣城上初中,它總是來送我,坐在車裡看到它還站在那裡望著汽車遠去,真的很像母親一般,溫暖又窩心。
這天我剛剛到學校,準備開始這一個星期緊張的課程,班主任去自習室找到了我,把我帶出教室到學校門口,我心想這是怎麼了?也一直沒敢問,看老師表情很凝重,走到校門口傳達室,「爸!你怎麼來了?」我滿臉的疑問,看著爸爸平靜的表情,這曾經是他跟我說起媽媽是怎麼離開時的表情,我討厭這個表情,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的表情,但卻有和我相關的壞事發生的表情,「怎麼了?說吧!」我用力握住爸爸手,爸爸也握緊了我的手,「白白,離開了!」聽到爸爸說出這五個字,大叫道:「什麼叫離開?離開去哪裡了?」爸爸抱住咆哮的我,「白白在你原來的小學門口吃了有毒的土豆,吃了很多,已經死亡了,跟我回家看它最後一眼吧!我知道你和它有感情……」爸爸好像還在說著,但我已經聽不進去了,此刻的我就像觸電一般,每顆汗毛都被電灼掉,留了滿身的紅點,狼狽、疼痛、無措!我不知道是怎麼跟班主任請假的,也不知道多久回到了家裡,當我看到躺在院子木板上的白白,沒有吐血,沒有僵硬,還是那麼烏黑的毛,還是那麼纖瘦的身體,它彷彿只是睡著了,它那麼安靜的躺著,彷彿只是等待著我再次抱緊它,再次呼喊它。「白白,我回來了,我來看你了,你醒醒吧,你還沒有去過我的新學校,我還有好多學校的故事沒有告訴你……啊啊啊……嗚嗚嗚……」白白被我和爸爸埋在了距離媽媽墓碑很近的樹林里,它喜歡這裡,夏天總是趴在這裡睡覺,現在它可以永遠安詳的睡著了,永遠永遠……
大約兩年之後,我初中畢業,那個暑假很漫長,也說不出是不是因為白白離開了我的原因,又回到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不是寂寞和空虛,應該是無奈和冷清。我被叫去參加了小學同學的聚會,飯桌上我看到了老同學小蒙,一杯兩杯,我還不知道她這樣能喝酒,我不知道是她喝醉了還是更加清醒了,她告訴了我很多事情,這些我原本以為都是意外的事情,讓我很震驚。菜窖的木板是她和別的小夥伴堵上的,讓李大爺在學校門口喂白白有毒的土豆也是她。我說我不信,白白不會跑這麼遠到小學去的,她說就是看每個周日下午它都送我上汽車,才抓住這個時間毒害白白的!我一巴掌扇了過去!本來歡樂的KTV立刻安靜了下來,小蒙問:「你恨我嗎?」我立刻站起來準備離開:「我不恨你!我厭惡你!」她拉住我一隻手,冷笑著:「哈哈哈哈,你每次考試都比我好,我媽天天在家打我,說我還不如一個沒媽的孩子,作文縣裡評比我為什麼只有三等獎,而你是一等獎,這些都算了,我還知道上了初中,趙宇翔還寫信給你表白了!」我低頭看著她陰沉的臉,不想再說什麼,因為她所說的這些事情和我都沒有關係,而和我真的有關係的「她」已經離開我了!我甩開她的手離開了包廂,不知道後來包廂里的聚會是不是又繼續了,只記得當時周杰倫唱著:去年的冬天,我們笑的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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