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巨嬰嗎？

作者：高穹

心情文摘經授權發布本文！

魔怔似的，潛意識裡我總會不自覺地被卷進一幕細思極恐的場景里去：當一腳油門下去，車頭中了邪似的直衝向對面那堵平光溜滑的水泥牆上。嘭的一聲，堅固的牆體被車頭鑿開了一個窟窿，接著一團白色的煙霧從那眼窟窿里慢騰騰地攀爬出來。

儘管撞牆事件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可每每思緒波及到這一幕都會信馬由韁，令我駕馭不住。能誘發我這種思緒的往往在兩種情境下。一種是當整個人像一灘爛泥鬆懈下來，即半睡半醒的狀態時，仿若置身在車裡，恍惚間神經元驚覺而起，像遭遇了魑魅般，意識里人與車飛速撞向牆體，頓時整個人爛泥上牆般滑落一地，隨之睡意全無；另一種情境是當隨著家人一起外出，坐在副駕座上，車在轉彎或遇到緊急情況急剎車時，那一幕的場景像越獄的囚徒，不顧一切衝破記憶的牢籠，向我左奔右突而來。

其實我知道除了恐懼，遏制我夜不能寐，思緒泛濫的因素還有骨子裡的不甘，我不甘自己的駕駛技術就這麼被他人和自己置否。如同蟄伏在地表下不甘被春寒囚禁的勁草，明明可以掀開地表，挺直腰桿，直面穹蒼。我百思不得其解，怎麼就能一腳踩在油門上？明明是踩在腳閘上的呀，可是車確實就這麼毫無動機地從握著方向盤的雙手中脫逃而出，瞬間英勇就義了。鐵的事實下，我還是不能服帖認輸，我一遍遍地掀開那一幕，重現那一場景，極力捕捉蛛絲馬跡以此佐證不是因為技術問題而開脫自責。

我越尋思越憤懣，簡直抑制不住要罵人的衝動。但我還是罵了自己：笨蛋，孬種，什麼也不是.....罵著罵著，我還連丈夫也一塊罵，他不但罵不還口，還來勸慰我：別老尋思這事，有什麼大不了的，盡自己給自己找壓力受。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像擠兌出我體內鬱積成痼的膿包般，我朝他歇斯底里道：你還說，你就是個笨蛋，當時就坐在我身邊，怎麼就不想著幫我轉一下方向盤，或者放下手閘，或者關車熄火，竟眼睜睜陪著我一起玩驚心動魄的車撞牆的遊戲？

他可能對我搬弄和強加在他身上的「笨蛋」二字敏感，終於大為惱火地駁斥我說：你一腳油門踩下去，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車與牆就死磕上了，能怨我嗎？

可在被我迂迴抻長的記憶鏡頭裡，我堅信車速是漸進性的，不是爆發性的，只要他反應足夠快，伸手足夠敏捷，有力挽狂瀾的前瞻性，那一幕是完全可以改寫的。

我這會兒完全不恨自己了，所有的怨緒匯成一個矛頭都對準了丈夫，好像整個事故原委與經過都與他脫不了干係了。遷怒、嫁禍他後，我的角色一下子改換成受害者，無辜者，一個心安理得需被人安撫的巨嬰。

想到巨嬰，我比之前更惶恐不安了。曾百度關於巨嬰心理的詮釋：有巨嬰心理的人一方面內心很牢固，另一方面卻很脆弱。內心的牢固是為了保護其脆弱，所以他們不能接受質疑，一旦受到質疑就會強烈抵觸；不能接受非自己預期的對待，一旦遇到這種情況就會陷入憂鬱；不能接受挫折，一旦遇到挫折內心就會破碎。只有擁有這兩種特質的成年人，才能被稱為巨嬰心理。

按圖索驥，對號入座，驀地我有了驚異的發現，原來具有這種心理病症的人周遭處處可見，非唯我可屬。比如，合作雙方，甲對乙的某個實施方案提出中肯的建議，卻沒能達成乙對利慾需求的意向，自此乙對甲陽奉陰違，耿耿於懷，覬覦一切時機想壓倒甲，以期為自己翻篇，重固利慾心。這是典型的牢固內心的巨嬰心理癥狀。還有，某種人以宦者自居，俯視他人，不屬於他的工作範疇也伺機涉足他人領域，行令如風，他人礙難遵命，遭一番鑿鑿言辭拒之，某人心之堡壘豈能被鬆動？自然不甘罷休，抵牾在心。此番種種巨嬰心理病症在我的工作領域中，已不是鮮見之事。他他或她她，已蔓及他處，不是單單的某地域問題。而我因內心的脆弱，走不出心的蒼茫，靈的荒蕪，人性同理，也在巨嬰心理的陰影下苟活著。

但因有了上述的事例墊底，我心裡多少有了些許安慰。當然我不曉得阿Q心理平衡法是否也屬於巨嬰範疇。

當一種病症在適合它滋生的社會環境下如流行歌曲般風靡時，它會像春花夏雨秋風冬雪那樣應時而生，從令而動，在不同成年層中次第綻放。但凡司空見慣的病症就麻木不仁了，像流感，殃及不到生命，即便靈魂被鏽蝕、糜爛，對一些人而言又有什麼妨礙呢？因為慣於行屍走肉，還在乎靈魂是否存在嗎？

作者簡介：畢麗青，筆名高穹。生於大連，幼教工作者，喜歡小說和散文創作，曾在多家散文刊物發表作品，2016年獲得「世界感恩節」散文徵文大賽金獎。2017年被聘為《散文選刊》簽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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