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細節！直擊卡達斷交風波前的一夜

2017年6月，中東地區發生塌方式斷交風波，本處於同質化聯盟中的沙特攜地區一眾國家對卡達實施全面封鎖。

卡達政府表示，斷交舉措「有失公允」

來源：EPA

嘩然之餘，務實主義的政治學家和媒體人大都把目光聚焦在問題解決的出路和困境上，並順勢爬梳史料，將斷交之本因大體歸於上世紀90年代中期迄今卡達外交關係中的歷史糾葛和現實利益因素，即卡達資助以穆兄會及哈馬斯為首的地區恐怖組織，通過媒體散播「基地組織」和「伊斯蘭國」的言論與思想，並干涉埃及、阿聯酋等國及地區國家內政，危及地區和平與穩定。

一言以蔽之，情感態度層面上，卡達就是中東地區的亂源，是「睡在身邊的赫魯曉夫」，不滿情緒超出臨界點，如今終於新賬老賬一起算。

然而眾所周知，卡達試圖以小博大的外交政策已成「頑疾」，那麼此次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出在哪裡？旅居卡達已逾十年的美國記者Robert F.Worth近日對卡達王室成員的採訪報道為我們揭開了事件導火索的本真面目。

楔 子

這一切要從巴格達國際機場VIP航站樓的軼聞說起。2017年4月，一行卡達政府高級官員自多哈飛抵巴格達，其跨國攜帶的3.6億美元現金被海關扣留。數日後，轉而置巨額現金於不顧，一行人攜9名卡達王室成員平安回國，結束了他們長達16個月的被綁架生活。

巴格達國際機場一角

來源：新華網

據悉，為解救這9名王室成員，卡達疑似共花費10億美元，還令敘利亞四城百姓被流放，更造成126名無辜平民遇難身亡。

誰在什麼場合綁架了卡達王室艾勒薩尼（Al Thani）家族成員作為人質？獲得物質報酬和政治價值雙豐收的背後是怎樣的政策博弈和利益驅使？與文首的的卡達斷交風波又有什麼聯繫?

王室被綁架始末

在歷史上，狗被伊斯蘭教視為不潔之物，只用於養來看家護院，因此在阿拉伯國家獵鷹成為風靡大眾的娛樂消遣方式。尤其在一擲千金的海灣產油國，中東土豪們的獵鷹情結早已廣為人知。

2015年11月底，一支由9名王室成員和十多名助手隨從組成的卡達狩獵隊浩浩蕩蕩駛入伊拉克穆薩那省（Muthanna Province）的沙漠深處。當地自2003年美軍入侵後人跡鮮至，遍布地雷和未引爆的集束炸彈，更有極端武裝組織出沒，但同時也是珍惜禽鳥波斑鴇的季節性棲地。一眾王孫公子為捕獲這種鳥不惜以身犯險。

狩獵隊遠行半月收穫頗豐，卻在返程前某晚遭遇「飛來橫禍」：一夥武裝分子闖入營地，不由分說將眾人蒙頭綁手，塞進車內全部帶走。王室成員被綁架的消息傳回，引起卡達國內高度緊張和關注。經調查核實，綁匪是一夥什葉派民兵武裝分子，其關係向上可追溯至伊朗乃至整個中東地區最具權勢的軍事指揮官——卡西姆·蘇萊曼尼（Qassim Suleimani）。

卡西姆·蘇萊曼尼

來源：wilayah

數月過去，釋放人質的條件和時間點仍不明晰，卡達王室幾近絕望，被迫訴諸其他路徑，病急亂投醫，甚至還向所謂「全球戰略委員會」支付了200萬美金。讓人大跌眼鏡的是，委員會運營者竟是與此事毫不相關的一名希臘鞋匠。

被俘虜16個月後，2017年4月，卡達終於意外找到至關重要的突破口：對什葉派民兵勢力深入了解，並有密切聯繫的伊拉克內政部長卡西姆·阿拉吉（Qassim al-Araji）。作為中間人，他對卡達方面提出若干要求：支付巨額贖金，並由卡達委派談判團隊進行斡旋和調解，以使得伊朗方面運籌已久的「四城協議」被各方接受。

敘利亞四城協議

據美媒稱，「綁匪」的最高頭目蘇萊曼尼（Qassim Suleimani）是隸屬於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的精銳國際行動部隊「聖城軍」（the Quds）的總指揮官，是伊朗軍事戰略的主要制定者，也是伊朗遏制西方和以色列在中東地區勢力，擴大伊朗影響的戰術家，是當今中東地區「最有實權的人物之一」。他曾指揮2003年伊拉克境內的反美戰鬥，並派人暗殺沙特駐美中東大使。

伊斯蘭革命衛隊聖城軍指揮官蘇萊曼尼（Qassim Suleimani，右）在德黑蘭對最高領袖哈梅內伊（左）進行軍事彙報。 來源：Los Angeles Times

蘇萊曼尼對贖金數額不以為意，其當務之急是協助鐵杆盟友敘利亞巴沙爾政權突出重圍：不僅是驅逐反政府武裝，更重要的是剷除首都附近城鎮的遜尼派民眾勢力，阻斷反政府勢力根基。

2011年敘利亞內戰爆發後，各派勢力紛紛湧入，以至阿拉伯劇變後的民主抗議浪潮演變為宗派紛爭的戰場。敘內戰一度在血腥場面中呈僵持狀態，2015年，蘇萊曼尼及其真主黨盟友試圖尋求新策略，以鞏固對首都大馬士革附近關鍵地區的控制。

協議中的四城：Kefraya,Foah(北部)，Madaya,Zabadani(南部)。原圖展示了2016年1月敘利亞內戰期間各武裝力量分布。 來源：BBC

2015年9月，聯合國推動下各方於伊斯坦布爾召開了一場聯合秘密會議。蘇萊曼尼統率的聖城軍方面代表提出了對稱性的「四城協議」：通過轉移民眾進行人口再分配，對於由反政府武裝控制的首都附近城鎮馬達雅（Madaya）和薩巴達尼（Zabadani），以北部真主黨控制的卡弗拉亞（Kefraya）和弗阿（Foah）的什葉派群眾取而代之。

「四城協議」對伊朗來說是一箭雙鵰，既在戰略性地區清除了反對勢力，又解救了陷於危難中的北部什葉派民眾。然而即便以民主視角和人道主義為出發點做出提議，仍招致與會反對派代表的強烈不滿，並控訴其無疑是「打著宗派主義的算盤，試圖人為重塑敘利亞與生俱來的民族和種族多樣性的愚蠢妄想」。

解救人質

被綁架的卡達王室成員成為了這場本難以實現的地緣政治博弈的重要籌碼。如前所述，2017年4月，伊朗代表通過中間人明確表示，卡方只要積極協助相關談判，計劃成功實施後俘虜將即刻被釋放。

一周後，卡達一行高級官員抵達巴格達進行談判，發生文首巴格達國際機場的尷尬一幕，這才明白他們高估了卡西姆·阿拉吉的勢力，就連在機場免檢放行的優待都沒享受到。消息泄露至伊拉克總理阿巴迪（Haider al-Abadi），盛怒之下，他命令沒收巨款，收歸國庫。

隨後，調解達成，人質被解救。被關押在伊拉克南部一間無窗地下室的9名王公貴胄終於在16個月後重見第一縷陽光。前8個月，除手頭僅有的一本《古蘭經》，他們別無他法以消遣娛樂。後期配備上電視後，他們在新聞頭條里看到由人質危機引發的敘利亞境內的浩蕩人口遷移，不禁感慨道：「我們猜測自己成了頭條主角」。

後續發展

就在一眾王室成員終於返鄉，重新過上養尊處優的生活時，四城居民已在途中被迫遭受背井離鄉的遷居之苦。卡達官方宣稱「四城計劃」是一項「人道主義救援行動」，而身處其中的憤怒痛苦的敘利亞民眾認為這是「強制性流放」。

政府軍控制的兩城民眾撤離時發生汽車爆炸事件 來源：AP

更為嚴重的是，為阻止「四城計劃」，有反對什葉派的極端分子在阿勒頗附近製造了威力巨大的汽車爆炸事件，致使車上的126名被撤離民眾不幸身亡，據英國廣播電台BBC於4月17日報道，其中有68名兒童死亡。

受傷兒童於阿勒頗接受治療

來源：AFP

緊隨其後，因多種因素對卡達長期積怨的沙特和阿聯酋被送抵什葉派武裝的巨額贖金激怒，於6月5日對卡達發起全面經濟封鎖和海陸空禁運，並要求關閉半島台和土耳其的空軍基地。

事發近一年後，從多哈到華盛頓，卡達贖金協議的陰影依然揮之不去。實施居民轉移的四城幾乎成了鬼城，僅有百餘民眾不願離開，頑強堅守故居。反政府武裝仍在戰場前線，死傷每天都在上演。

筆者認為，這樣的奇聞軼事若發生在民主國家一定是駭人聽聞，可信度值得商榷。然而為救回王公貴胄而不惜動輒巨額資金，在戰亂地區遠途轉移平民實現城市置換的事發生在在政教合一，王室大權在握的海灣國家，也就不足為奇了。

參考資料：

1.Robert F Worth, Kidnapped Rolyalty Become Pawns in Iran』s Deadly Plot, New York Times, 2018.03.14

2.www.bbc.com/news/world-middle-east-39613313

今日主筆 劉紫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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