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異鄉》創作中的一些感受
第二個故事馬上就要開始了，在進行連載的之前，分享一些我寫作本書中的感受。其中有苦、有樂，有喜、有悲，有動情、有安然，無不透露出生命應有的色澤。寫作，也許就是翻譯生活吧！
大地上的美好
Hymns For Earth
磊落
00:00/06:53
張揚的電影《朝聖之路》勾起了我對過往的回憶。那些埋在心底的往事開始翻湧，甚至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這時，有位大哥鼓勵我說：是時候統統倒出來了，寫作要趁早！他是我所居住那座城市的一位作協副主席，文筆老辣厚重，頗有金毛獅王謝遜之風。
可以不寫，但如果提筆，我希望能完成一個精彩的故事。如果定個小目標，我就選擇兩年前曾感動過我的《解憂雜貨鋪》吧。
它應該有複雜卻並非凌亂的結構。它會採用了一些特別的敘述技巧，有些是前人從未曾用過的。因為我是外行，有時倒可以試試模式創新，而從結果來看，居然挺「不拘一格」。
在語言風格上，我會堅持輕鬆、幽默的一貫傳統。現代人在學習、工作、生活上已經很累了，對於閱讀，就別再往他們身上多加稻草了。
在劇情上，對於發生在大地上的故事，當然是人馬倥傯，縱橫馳騁，處處皆故鄉，處處皆異鄉。創作中，我正好發揮自己腦洞大開，揮斥方遒的特點。反正即使寫得不好，也沒多少人知道，不損壞什麼名譽，這是多麼安全的人生呀！
但是，對於寫作這個事，我有自己的原則，必須保持對神靈的敬畏和對靈魂的真誠；我必須遵循社會和自然規律，表現符合人性邏輯的事物。是的，對於一個理工科出身的寫作者，必須如此！
在寫作中，時間已對我失效。當陷入故事情節的自動演繹後，常常睡得很晚，但又起得很早，也不覺得太困。那真是一個創作力旺盛的小高峰，比我寫研究報告或經濟分析類文章可爽多了。可見小說創作有兩大好處，包治失眠和嗜睡。
每天早上，我會換上跑鞋出門去附近的一個小公園晨跑。一圈又一圈，途中寫作靈感就像肥皂泡一樣往外冒。公園裡有一座鐵橋，橋頭有兩棵小臘樹。不知道你對這種樹木是否有印象，不開花的時候，它跟紫薇姑娘很像。春天，是它們賣弄芬芳的花季。小臘樹那馥郁的香氣是細細密密的，隔老遠就能聞到。它的勢力範圍大概覆蓋了大半個公園。當我剛跑的有點想念它們的時候，影影綽綽中，它們就又回來了，像兩個門神，守護在橋頭。
有時來公園太早，公園裡除了那個穿著黃馬甲的環衛阿姨基本沒有其他人。她一下一下「嘩啦—嘩啦—」地清掃著落葉，不急不緩，我一度懷疑那是一位太極高手。
黃金榕的葉子總是在某一場春雨後自然飄落。原本扁平寬大的葉子落下後，先是打成一圈兒。於是，第二天早上來到公園時，我發現地上滿地了蛋卷。如果不是在人行道上被黃馬甲掃走，過了幾天，那些落在草地上的蛋卷就慢慢萎縮成褐色的一小綹，像哪位姑娘不小心給明代書生留下的定情信物。而某一天早上，它們會在陽光下的草地上安靜地睡去。之後就等明年某個時候，彷彿經歷了一場大夢，它們還會悄悄回來。
對於我，這個小公園就像史鐵生筆下的「地壇」。它為我留下太多的安慰，太多的回憶。我相信，《大地異鄉》中一定會為它保留個位置，用於安放它的氣質和它的往昔。比如，首先我想把這首詩歌獻給它：
非著名公園春夜
Spring night of the nofamous park
夜色吞沒
非著名公園
蜻蜓睡了
夜鶯睡了
三色蓮睡了
小臘樹睡了
星星在河水之上
也輕輕的，睡著了
火紅木棉
一聲嘆息
草地上坐著雕像
謎語般沉默
葉落的告別
如同僧人們翻起經卷
燈影如醉
湖面被打碎
鷹笛悠遠
夢中滑過絲綿
松林間有火把
閃亮如錦緞
小島，還是老船？
燈塔，還是桅杆？
四面八方的詠嘆調
潮水翻滾的回南天
誰的原鄉？
誰的彼岸？
誰的出走？
誰的呼喚？
當南風吹過
誰家母親熱淚盈眶？
誰家的女兒在天邊？
含羞草般的春夜
夜來香般的春夜
晨曦微醺的春夜
風中適時傳來
中年男聲的叫醒之歌
——《今夜無人入眠》
其實啊
坐在一個失眠的清晨
我覺得，春天
更應由一位少女來領唱
這個小說的劇情紛繁，枝節複雜。在很多個深夜、黎明、午後、黃昏，寫著寫著，那些故事常常會令我掩卷嘆息或瑩然淚下。往事的復活或者故事的誕生，第一個幹掉的就是我！
因為開始了寫作，每一天都變得不一樣起來。那些原本平常的一個個日子，對於我分別成為了：
1、「偉大作家」的一天。因為我寫出了漂亮的故事。
2、對得起兩個荷包蛋的一天。還行吧，吃個蛋蛋，保持淡定，繼續開火！
3、無比平庸的一天。篇幅也算湊合，但卻不夠精彩，不行啊！
4、抓耳撓腮的一天。毫無靈感，根本不知如何下筆。
5、江郎才盡的一天。我要抓狂了，不如去死吧！
在小說一集集發布的過程中，每發一篇，都有送一位女兒出嫁的感覺。女兒啊，今天你就要出閣了，去與那些嶄新的人們相見吧，不過，可別忘了在你爹我呀！我是在你們身後目送你們離去的、你們已身在遠方仍在眺望著你們的——那個人！
寫小說很像跑一個全程的馬拉松，一旦開始了，不是完賽，就是棄賽，沒有第三個選擇。
我剛開始時寫作時還挺順利，可後來有天兒子突然生病了，高燒到不停地說胡話：「怎麼房間里都是人？」「媽媽，把那些藏在衣櫃里的人放出來吧，你看他們都憋壞了！」這可把我太太嚇壞了，讓我必須放下手頭的寫作，放下那些泉水般湧現的靈感，老老實實坐在床前陪兒子。難道我寫的太深刻了，無意中泄露了天機，老天爺在警告我了？人類啊，幾十萬年莽莽大地上的種群演化過程中，早已把一種對於超自然現象的敬畏寫進我們的基因，並代代相傳。過了三天，孩子的燒慢慢退了，各種不適也跟著好了，他又可以開開心心地去上學了。原來，老天只是喜歡跟人們開個小小的玩笑。
去年冬天一個陽光明媚的周日，我參加了一個城市馬拉松。賽前我自信滿滿，因為這段時間練得不錯，平時隨便拉個20KM那是相當輕鬆。我曾一度幻想：這次該創個新紀錄了，低調點，來個400就好了。
出發那天，檢錄時遲了一點，被人群堵在後面。出發時比起跑時間已晚了近5分鐘，所以出發後我就想發力往前沖，希望早點殺出人群。不巧在3KM附近，一不小心落腳在路基上，右腳扭到了。理智告訴我：應該退賽了，及時進行扭傷處理！可當時滿身都是勁，實在不想放棄。我安慰自己：或許沒有那麼嚴重，不如就堅持跑一段試試，看情況再做決定。
於是，很快就完成了5KM。好的，歡樂跑搞定！
接著通過了12KM。嗯，微馬完工。
之後慢慢逼近了半馬的距離，這時腳踝已感到有些隱隱的麻木了。可既然都已半馬了，就繼續堅持下去唄！我沒有放棄，鼓勵自己「如今從頭重越」，從現在開始只需要跑一個半馬！
問題果然來了。步伐沉重的要命不說，呼吸也開始吃力。這是我以前從未遇過的情況。我堅持著，但也不斷懷疑著，不知自己能堅持多遠。而我還偏偏杠上了，就想看看自己到底能堅持多遠！
在38KM左右吧，我實在跑不動了，停下來大口喘氣。大概已是第三個極點了吧？此時，身體因為疲憊而無力，精神因為沮喪而低落。看到後面的跑友一個個追上來，每一次被超越，都成為一記重鎚，狠狠敲擊在我脆弱的心事上。
不行，必須堅持前進，如果跑不動了，就走！如果走不動了，就挪！反正，今天我無論如何，必須要堅持到底！我給自己下了命令。
現在才發現，對於一個馬拉松業餘選手，原來500或者430根本不是溫飽問題，而比賽關門時間才是！那麼，如果今天我能夠僥倖達到500，我要感謝黨，我奔小康了；而如果能達到430，感謝天、地、人，那就是中等發達程度了。而400，現在已不在我考慮範圍之內！
不能再休息了，否則惰性會戰勝自己那點可憐的意志！我又開始小步慢慢跑起來。後來實在跑不動了，就改為走一段，小跑一段，如此反覆。至於速度，這個問題對於我相當奢侈，請不要和我討論它！
大約又過了十多分鐘，雙腿已邁不動了。同時，懈怠的大腦中也釋放出「放棄吧」的蠱惑。好在這時我已能聽到前方終點人群的歡呼，不錯，勝利就在前方！
熱情的志願者、觀賽的人們不斷地給我以鼓勵，此刻我勇氣倍增，居然又滿血復活了！雙腿的重、右腳的痛彷彿都消失了，頭腦中只有一個聲音異常清晰：堅持到底，就是勝利！
我加油向前衝去，不是碎步小跑，是大步流星的奔跑！
周圍的聲音消失了，我看到迎風吹動的飄帶和人們興奮激動的笑臉，撞線了！
有那麼一瞬，感覺周圍陡然間安靜下來。在一個安靜的世界裡，沒有喜悅，也沒有悲傷；沒有失落，也沒有驕傲；心中只有無限的平靜和淡然。我站在這裡，這一刻，它就是世界的中心！
這時有志願者快步走來，遞給我一瓶水，然後攙扶著我去領取完賽獎牌。走到服務處時，我才真正回過神來，我真的完成了比賽！
後來，收到比賽成績通知簡訊，本來以為會很汗的，沒想到居然是426，看來已順利「脫貧」了，並意外地達到中等發達國家程度。當然，我也如期收到了另一份禮物：直到差不多兩個月後，才把腳踝的傷情慢慢養好。
現在，我認為自己有點能夠理解馬拉松這項運動了。我坦白從寬：對於那些健步如飛，甚至取得獎牌的選手，我只覺得他們是高手；而那些一瘸一拐抵達終點的選手，我才更加敬佩。
對於長篇寫作，無異於一場筆尖上的馬拉松。你願意和我一起，一瘸一拐抵達終點嗎？
TAG:小舒哉 |